電影的最後，寧採臣爲了擋住初生的陽光，沒有看到聶小倩最後一眼。
銀幕漸漸熄滅，燈光漸漸點亮。
龍御在一片肅靜中，走到衆人前。
“現在電影看完了，大家有什麼感想嗎？”龍御問。
“過癮！”
“這部電影的質量確實不錯！”
“總算沒白浪費這兩個來小時。”
衆人紛紛回答。
龍御微微一笑，道：“大家能夠給予這部電影這麼高的評價，如果蘇導聽到，一定會很開心。”
頓了頓：“蘇導因爲自己的問題，沒能來到現場，覺得很過意不去。所以他錄了一段視頻，讓我在電影結束之後，看大家的反應播放。
“如果大家覺得電影還行，蘇導就跟大家說說心裡話。如果大家覺得電影不行，蘇導就別露面了，省得尷尬。
“大家同意我放這段視頻嗎？”
龍御將問題拋給了大廳裡的香江明星們。
“趕緊放吧龍哥！”
“能拍出這麼好的電影的導演，我們也想聽聽他是怎麼說的。”
“是啊，龍哥就別賣關子了。”
衆人起鬨着。
“看來大家都很想聽聽蘇導怎麼說，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罷，龍御揮揮手，銀幕上出現蘇夜的身影。
“hello各位香江的大佬大家好。”
蘇夜穿得西裝挺拔，頭髮上塗着髮蠟，笑容滿面，憨態可掬。
“這段視頻既然被大家看到了，那就說明大家對這部電影還是比較滿意的。作爲導演，我很欣慰。自己的作品能夠得到大家的認可，我非常開心。我已經拜託龍哥告訴大家，如果覺得我的電影值得宣傳，就幫我做個宣傳，我會給大家宣傳費。給大家三秒鐘時間考慮！
“3，7，9！”
嗯？
真的在認真考慮的衆人被蘇夜這獨特的三秒鐘弄懵了。
“好！看來英雄所見略同，很感謝大家能夠幫我宣傳電影，以後沒戲拍的話，可以找我哦！”
蘇夜露出奸商一樣的笑容。
搞咩啊？怎麼就英雄所見略同了？老子也沒同意啊！
合着不給你宣傳的人就不是英雄唄？
衆人被蘇夜這無賴般的邏輯打敗了。
可恨這是視頻，如果蘇夜在現場，他們一定要給蘇夜鼓倒掌！
“這個蘇夜挺有趣啊！”鄧子雅對齊韻說道。
齊韻點點頭，沒說話。
她在認真看銀幕上的蘇夜。
“好，下面我想說些沒用的廢話。”
蘇夜開了玩笑之後，板起臉，很嚴肅地說道：
“《倩女幽魂》這部電影是我的第一部特效大電影，大家都知道。這部電影的特效怎麼樣，我也不必贅述。我想說的是，特效不是我所要追求的東西。”
聽到蘇夜的這句話，人們疑惑起來。
特效不是你所要追求的東西？那什麼是？
這部電影的特效無可挑剔，幾與好萊塢的特效大片相抗衡！
這樣好的特效，蘇夜竟然說想追求的不是特效？
難道是夢想啊？！
“我想追求的東西，是一個道理。”
在衆人的疑惑中，蘇夜解開了這個謎題：
“亂世也好，無序也罷，在這樣的處境之中，我們作爲人，是應該隨波逐流成爲其中一員，還是應該保持本心，不爲俗世所累呢？”
蘇夜一句話，點醒了所有人！
“《倩女幽魂》的整個時代背景，就是一個虛構的亂世。亂世之中，不是你殺人，就是人殺你。
“那你是應該殺人，還是應該被人殺？
“很多人選擇了殺人，於是他們就都成了乾屍。
“但是總有如同寧採臣這樣的人，既不殺人，也不想被人殺，苟且度日。總有燕赤霞這樣的人，既不殺人，也不想被人殺，躲進蘭若寺，當一個與世相隔的‘野人’！
“爲什麼他們兩個會成爲救下聶小倩的俠客呢？我想，正是因爲他們保留着自己的那份本心。所謂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不與世俗同流合污，便是我想對大家說的道理。
“永遠不要被這個世界迷住雙眼，哪怕整個世界充滿惡意，也請保持本心！”
蘇夜的聲音並不性感，也不故作低沉，他只是平靜地訴說着，然而在場的香江明星們，卻想到了很多。
齊韻想到了很多很多。
《倩女幽魂》是一個亂世。
八九十年代的香江，又何嘗不是一個亂世？
不可明說的一切，彷彿就在昨天，揮之不散。
當年演藝生涯正是上升時期，自己卻因爲某些人的不合理要求，毅然決然退出了演藝圈。
我也許不是寧採臣，無法苟且地活下去。
但我是燕赤霞，寧願不在世上混，也要保持本心！
常朝想到了很多很多。
龍御也想到了很多很多——他也是第一次聽到蘇夜這段話。
像齊韻一樣，在場的所有看似風光的香江老明星，有幾個沒遭遇到這樣那樣的事呢？
齊韻能夠憤然息影，但是他們不能。
他們只能像寧採臣一樣，在亂世中苟且度日。
既不殺人，也不被人殺！
他們，是從那個混亂的時代苟且下來的存活者！
“原來，蘇導拍這部電影，是這個意思……”
龍御想到之前蘇夜曾經對他說過的話，不禁黯然一笑。
當初拍完《倩女幽魂》後，龍御問過蘇夜，他是否對這部電影在香江的市場有信心。
蘇夜想了好半天，說道：“如果是幾十年前的香江，我的信心可能還多一點。但是現在的香江，確實沒啥信心。”
蘇夜沒說謊。
畢竟《倩女幽魂》是八九十年代的作品，放到現在，肯定有些地方是過時了的。
雖然蘇夜憑藉自己緊跟時代潮流的創造力，重新擬定了劇本，但他還是沒啥信心。
所以蘇夜想到了這一招。
——通過頂級香江明星的真心推薦，拉昇票房成績！
征服不了年輕人，我就征服年輕人的偶像！
年輕人就算再怎麼喜歡偶像團體歌星小鮮肉，他也得知道龍御常朝陳亦京這些大牌的名字吧？
他們都推薦看的電影，年輕人怎麼說也得跑進電影院參觀參觀吧？
這樣的話票房是不是就多了？
而想要征服香江大牌明星的心，《倩女幽魂》可真是足夠了！
亂世中如何自處。
這個命題，正是蘇夜爲香江的老牌明星們量身打造的！
年輕演員不懂那個年代，因爲他們沒經歷過壓迫。
但是老演員懂啊！
我用一部電影表揚你們不與世俗同流合污，你們還不得感動得“臨表涕零，不知所言”？
什麼叫戰術？
這就叫戰術！
雖然《倩女幽魂》原來是沒有表達這個意思的，但是奈何不了蘇夜有平行世界最終解釋權啊！
我說有就有！
你敢罵我髒？
呵呵！不好意思，玩戰術的人心都髒！
……
晚宴在有些低沉的氛圍中結束，大家喝了很多酒，踉蹌着散了。
齊韻坐在沙發上，手裡抓着一瓶不知道多少年的拉菲。
狠狠悶了一口，齊韻仰在沙發上，回憶着剛剛的電影，回憶着剛剛蘇夜說的話。
永遠不要被這個世界迷住雙眼，哪怕整個世界充滿惡意，也請保持本心！
“呵呵，保持本心，保持本心……”
齊韻莫名笑着，不知是自嘲，還是在嘲笑別人。
想了好久，想到紅酒變酸。
她掏出自己的手機，更新了好久沒更新的推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