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句話一出,整個天地都彷彿寂靜了下來。
蘇含煙幾乎懷疑她聽錯了。
宮主?
如今早就不是那個浩瀚紛繁的江湖時代了,哪裡來的什麼宮主?
她已無心知道夜挽瀾到底有什麼秘密,因爲死人無法再做任何事情!
“哼,滿嘴的胡言亂語。”蘇含煙冷笑了一聲,“這種瘋話,還是下去給那些亡魂們說吧!”
話音未落,她已經動了。
“唰——”
風也隨之而動,又急又快。
然而,蘇含煙卻聽到了一道更烈的風聲,有人和她同時動了!
可夜挽瀾還好端端地站在原地,甚至環抱着雙臂,以一種十分悠閒的姿態,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那麼……會是誰?
蘇含煙心中升起了警惕,但還沒等她再思考,她已經看到了那個人。
女子穿着一襲白衣,在無月的夜空下依然像是被月光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銀輝,美得仿若不似凡間人。
然而,蘇含煙的瞳孔驟然縮緊,瞳仁幾乎縮小到看不見了,可見她此刻有多麼的驚懼。
這張臉,便是三百年過去,她也絕對不會忘記。
因爲午夜夢迴多次,每次都是因爲看到了這張臉,她會從睡夢中驚醒。
水、雲、輕!
這個時候,蘇含煙可以說是到了肝膽俱裂的地步。
她完全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掌控,“撲通”一聲,竟是從空中掉落下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看到這一幕,夜挽瀾揚眉:“我收回我先前的話,三百年了,你不是毫無長進,而是退步了。”
水雲輕同樣落在了地上,這一刻,她的面容也完全暴露在蘇含煙的視線之下。
“不……不可能!”蘇含煙幾乎要發瘋了,她抱着頭,很是崩潰,“你怎麼還活着?那我算什麼?我這些年的努力又算什麼啊!”
水雲輕沒有說話,只是逼近蘇含煙,隨後她手一揮。
只聽“噹啷”一聲很輕的脆響,一根金針竟是憑空落在了地上。
“噗——!”
蘇含煙卻是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鮮血,氣息瞬間委頓。
這根金針,便是她釘在骨頭上的三十六根金針之一!
彼時她也費了極大的力氣,才最終完成,可水雲輕就這麼輕飄飄地一揮手,就將金針取了出來。
身體上的疼痛卻遠遠比不上蘇含煙精神上的顫慄,以及心中的無數疑惑。
水雲輕怎麼可能還活着?!
如果水雲輕還活着,爲什麼在她建立蘇家的時候沒有出來阻止?
蘇含煙腦子裡的思緒已經亂成了一團。
“噹啷、噹啷!”
水雲輕仍然面無表情地繼續從她的身體裡抽取金銀針。
劇烈的疼痛終於將蘇含煙從困惑中拉了回來,她此刻無法行動,只得盯着水雲輕。
忽然間,她意識到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
“哈哈哈哈,蠱人!你竟然把自己變成了蠱人!”蘇含煙大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你已經不是人了,水雲輕!”
三百年後,故人再見,她們一個不是活物,一個也已經老到無法辨別出昔日的容顏。
水雲輕竟然會將自己變成蠱人,這麼做雖然能夠保留全部實力並且還能夠繼續增長,但卻會失去一切人性和記憶。
蘇含煙不是沒想過這個方法,但是這麼做,她就無法繼續佈局,到頭來只是爲他人做嫁衣。
“宮主啊,您不愧是世間少有的大愛之人,竟然……竟然爲了神州做到如此地步。”蘇含煙還在笑,“可是您有得到了什麼嗎?”
水雲輕不言不語,只是機械般地取針。
她是蠱人,並不認識蘇含煙,之所以會取針,也是因爲本能告訴她,這一百零八根金銀針固定壽元是逆天而行,違反了太乙宮的規矩。
“宮主啊,我是嫉妒你的。”蘇含煙的嘴角,有鮮血在不斷地流下,她的聲音也變得斷斷續續的,“如果當初,我再努力一些,那麼師傅肯定不會選擇你。”
她也是藥谷老人的徒弟,甚至比水雲輕要早入門。
最開始的時候,明明水雲輕是不如她的,可到最後,水雲輕成爲了下一任宮主,她還被葉心棠擊敗,只能屈居第二。
她不甘心啊!
在太乙宮默默無聞了二十多年,終於在沒了水雲輕和葉心棠這二人之後,能夠獨佔鰲頭。
又不惜以靈魂潰散爲代價,強行續命三百年,籌劃至今,眼見着就要成功了,到頭來卻功虧一簣!
這讓一向性子高傲的蘇含煙又如何接受得了?
“可惜……你已經是蠱人了……”蘇含煙忽然又大笑了起來,“你用這種方式活到現在,又得到了什麼?你是個怪物!這一次,終究是我贏了!”
她建立了蘇家,她的名字會被蘇家人一代接着一代供奉着。
終有一天,水雲輕這個名字會被從史書上劃掉,世間也再無太乙宮,唯有蘇家。
她贏了!
水雲輕的面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因爲如今身爲蠱人的她,的確不通人言,也不懂人語,一切行爲都在靠着殘留的本能來驅使。
見此,蘇含煙笑得更加瘋狂了:“水雲輕,你也有今天,你什麼麼都不懂,也沒有愛恨了,你以爲被你救的那些人就會感激你嗎?他們不會的,只會認爲你爲什麼會這麼的傻!”
“哧!”
又是一根銀針被從蘇含煙的身體裡抽了出來,地上已經零零散散地擺滿了三十多根針了。
而每拔出一根針,蘇含煙僅剩的生命力就會消散一點,且痛感會更加劇烈。
上一次這麼疼,還是蘇含煙在她體內種下這一百零八根金銀針的時候。
蘇含菸嘴角邊的鮮血流得更快了,但她仍有氣息。
正如最開始需要這一百零八根金銀針來固定壽元,將命留住,那麼只要還有一根針沒有被拔出,她就不會死。
蘇含煙知道,無論是三百年前還是三百年後,她都不是水雲輕的對手。
雖然如今的水雲輕已經變成了蠱人,但她更是苟延殘喘,只能任由水雲輕宰割,看着一根又一根的針從骨頭中抽了出來。
她真的贏了嗎?
蘇含煙的面上流露出了幾分迷茫。
“贏?”夜挽瀾慢慢地蹲下來,從高處看匍匐在地上的蘇含煙,“贏,要麼是得到了什麼東西,要麼是獲得了勝利,你又是哪一種?”
蘇含煙的笑聲戛然而止,她有些驚疑不定地看着夜挽瀾。
“很遺憾,你從來都沒有贏過。”夜挽瀾淡淡地說,“你從頭到尾都是一個輸家,放心,在你死後,雪青不會讓蘇家繼續供奉你。”
這句話徹底點燃了蘇含煙崩潰的神經,她發瘋了一般地大叫一聲,淒厲尖銳。
“啊——!!!”蘇含煙的眼中竟然流下了血淚,她盯着夜挽瀾,又噴出了一口血,“告訴我,你是誰!你、是、誰?”
一個名字,已經浮上了她的心頭。
可這不可能!
永寧公主,早就死了,三百年後,只剩下了一具白骨森森。
或許她努努力,還能夠追得上水雲輕,可永寧公主卻是一座高山,無論如何都無法逾越。
夜挽瀾波瀾不驚,微笑着吐字:“看來,你已經猜到了什麼,來,說出來,讓我聽聽,你叫的是不是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