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便是蘇家改朝換代,霍家又生出了這種小事而已,這也能讓你失態至此?”那道聲音仍然不徐不疾道,“無論是蘇凝香還是霍雲凌,他們兩個人都只是棋子而已,沒了就沒有了,根本不值得你去爲此而擔憂焦慮。”
這句安撫性的話,卻並沒有讓林十鳶冷靜下來、恢復鎮定,反倒讓她的脾氣“嘭”的一下,像是一個煤氣罐一樣炸開了。
“你懂什麼?”林十鳶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剋制着聲音裡的忿怒,“不論蘇凝香和霍雲凌是否重要,在我的計劃裡,他們都不該是這樣的下場!”
她一向習慣性做多手準備,也知道未來之事完全是不可控制的,可到底都會有跡可循。
所以,針對每一種未來可能出現的結果,她都早在事情發生之前,有了相應的應對措施以及佈局。
十幾年了,林十鳶從未失手過。
她都無需去容家問上一卦,便能夠通過人性、經驗等等推測出未來。
可蘇家、霍家接二連三的變故,卻全部在她的意料之外。
甚至她仔細分析蘇雪青擊敗蘇凝香,成爲蘇家家主這件事,經過她反覆地推算,她依然無法將這件事情完整順利地推算下來,因爲中間缺少了最關鍵的一環。
這一環的缺失,讓所有的邏輯都不成立。
可偏偏,林十鳶又無法找到這一環,這也是她煩躁焦慮的原因。
結果,蘇家的事情還沒有停歇,霍家一波又起。
她又怎麼可能冷靜下來?
“十鳶啊,連容家人都不可能事事卦算得到,何況你呢?”那聲音嘆了一口氣,“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那麼焦慮也是沒有用的,與其擔憂,不如想一想怎麼處理接下來的事情。”
“你說的不錯,霍家的變動其實算不了什麼。”林十鳶冷冷地說,“霍雲凌死了,也影響不到霍雲弈坐上家主之位。”
她的計劃其實並不用改變太多,只是她非常討厭事情超出她控制的感覺。
“這就對了。”那聲音笑了笑,繼續道,“時間緊迫,你可不能被這些煩心擾亂了心。”
林十鳶皺了皺眉:“你不該出現的,若是容家那幾個老傢伙在卜問天機的時候,發現了你的存在……”
“我怕什麼?”那聲音並不在意,“他們接觸你那麼多次,都沒有發現你竟然是林家——”
“夠了!”林十鳶冷聲打斷,“你找死?”
“呵呵,你心裡有數就行,我不打擾了。”
從聲音的出現到消失,聲音的主人從始至終沒有現身。
院子內的暗衛們,也不曾發現這裡多出來了一個人。
林十鳶擰眉,她拿起筆,沉吟片刻,在石桌上緩緩寫了三個字——
夜挽瀾。
跟蘇、霍兩家都有交集的人,要說異數,也只有夜挽瀾了。
可以她對夜挽瀾的判斷和估量,夜挽瀾還沒有這麼大的本事左右霍家的決策。
沉默片刻,林十鳶又將夜挽瀾的名字劃掉了,眼神也一點一點變得銳利。
不論如何,她決不允許她的計劃被破壞。
**
霍雲凌聯合外人圖謀霍家被處以家法的事情,又在五大世家內部掀起了軒然大波。
這樣的事情,當然也不可能透露到外界。
畢竟這些年來,霍雲凌也跟不少女子明星千金們有染,還有着“京圈佛子”這樣的稱號,若他出事,少不了在網上也會引起一番震動。
霍家全面封鎖住了霍雲凌的消息,也警告了所有家族成員,不允許他們外傳。
這件事情,就連寒隱寺的主持都不清楚。
寒隱寺上下依舊以爲霍雲凌已經回到了霍家,準備接手家族中的產業。
“先生,夜小姐,寒隱寺上下已經查遍了,沒有亞特蘭蒂斯人的蹤跡。”冰河恭敬道,“他們也沒有假扮成寒隱寺中的和尚。”
“嗯。”晏聽風淡淡地點了點頭,“把範圍擴大到整個雲京,繼續探查。”
冰河和鐵馬異口同聲道:“是!”
在狄倫主動暴露之前,連祝清弦和康慕楓這樣的守衛者都沒能發現他的蹤跡,這的確是一件令人擔憂的事情。
“夜小姐,這一次,真的是多虧你了。”霍雲弈再次上前,朝着夜挽瀾深深地鞠了一躬,“若非你及時出手,我死了是小,霍家亡了是大。”
他又如何能夠面對爲保護神州而死的八千神策軍?
“別這麼想。”夜挽瀾眉梢挑起,“他說,他不會怪你的。”
霍雲弈一愣,沒能反應過來:“他?”
“霍帥。”夜挽瀾微微一笑,“他說你也是可造之材,霍家的未來要交到你的手上了。”
霍雲弈抿了下脣,苦笑了聲:“夜小姐不必說這些趣話來安撫我,我自知我有幾斤幾兩。”
“我可沒說謊。”夜挽瀾不緊不慢道,“霍帥託夢於我,說他很賞識你,但你還有缺點。”
“缺點?”
“有時候太過自傲,認爲自己絕對不能輸,可很多時候,人都是會失敗的。”
霍雲弈驚了:“當真是先祖託夢?”
“當真,千真萬確。”夜挽瀾擡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未來的霍將軍,神州還在等着你。”
一句話,讓霍雲弈已是熱血沸騰。
他用力地點了下頭,便匆匆離開,前去處理霍家的事情。
晏聽風在一旁靜靜地聽着,等到霍雲弈的身影消失後,他才微笑:“小挽,怎麼還這樣哄小孩子?”
“我從不哄人,我向來實話實說。”夜挽瀾偏頭微笑,“很期待他能夠真正的破繭成蝶。”
晏聽風輕輕地眨了眨眼:“我也很期待。”
“聽聽,霍家的事情解決了,我想請你陪我前去蓬萊觀一趟。”夜挽瀾說,“我想將明月令供奉在蓬萊觀,爲沈相上香。”
“好。”晏聽風並不會拒絕夜挽瀾,“我們現在就走。”
**
蓬萊觀。
星月正陪在蓬萊觀主身邊,一起觀看《典藏神州》最新一期。
“徒兒啊,你的鏡頭怎麼這麼少?”蓬萊觀主一邊磕着瓜子,一邊指指點點,“一定是你不會找鏡頭,要是讓爲師上臺,那就不一樣了。”
星月瞥了他一眼,哼哼兩聲:“真讓你上臺,恐怕你只會吃喝吧?”
“嘿嘿。”蓬萊觀主也沒否認,摸了摸腦袋,“咱們修道之人,又不是成仙了,吃喝拉撒乃是人生大事。”
星月不想和蓬萊觀主多說一句話,目不轉睛地看着電視機。
“別看了。”蓬萊觀主在這時忽然拍了她一下,“有客人來了,快去迎接。”
“客人?”星月先是愣了愣,隨後驚喜地跑了出去,“阿瀾!”
“星月。”夜挽瀾就站在蓬萊觀的後門,朝着她微笑頷首,“我和聽聽剛到,你出來的如此之巧。”
“嗨,是老頭兒先發現你們的。”星月擺了擺手,“怎麼突然想到來我這兒了?這裡前不着村後不着店,連一隻烤雞都吃不到。”
“誰說吃不到?”蓬萊觀主慢悠悠地踱步上前,“院子裡不是養了幾隻雞嗎?”
星月依舊不理他:“阿瀾,有什麼事嗎?”
“是有一件事。”夜挽瀾將明月令取了出來,“我想——”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蓬萊觀主的瞳孔猛地收縮了起來:“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