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兩兩相望

走出那個像《聊齋》之“倩女幽魂”寧採臣夜宿的古剎時,我的心嗖嗖的冷,猶如做了一場噩夢,搖了搖頭,把思緒揮出去。迎着涼爽的風,陽光照射在身上,世界一切原來是如此美好!我深呼吸一口空氣,但B市的新空氣顯然不知多少年前已經滅絕,吸了一口塵土,嗆嗆!我悻悻摸了摸鼻子,苦笑朝前走去。

不去找瘋丫頭了,人海茫茫,要去哪裡找她啊?何況這個都市那麼大,分離半刻的人就如風中飛揚的塵土,已經混得都分不清,去哪裡找?兩人相遇的機率更是微乎其微,可以忽略。所以我決定不找她。

她一個人,在這個都市,應該不會迷路吧?我想起她說新來,不認識路,算了,迷路不會打電話給我啊!我想起瘋丫頭好像沒有我的號碼。涌起一層擔憂,不會的,她一個大女孩還能丟。

我搖頭晃腦,到一個店鋪裡買了一根冰淇淋,瘋丫頭在旁邊時,一向是她付款,我都成習慣了。她沒在旁邊,自己付款真的有點懶得動手,發覺原來瘋丫頭還是對我很不錯的。

至少花費不用我出,我胡思亂想,打算回家,惡補一下今天早上失去的覺。

繞過那些大商場和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羣,來來往往,宛如車馬一般,川流不息,相關的或不相干的人,偶爾的幾句吆喝、傳入你的耳朵尖叫。那種聲音可以使你感覺熱鬧,但很多時候讓人倍覺孤單,我不知多久沒有上街了,和劉鐵秦方他們不是去酒店、電玩室就是去一些亂七八糟的地方尋找新鮮刺激。街上的陌生的摩肩擦踵,忽然涌起一種異樣感覺,只有文靜硬拉我幾次才上街,否則對這個都市的街道我也不是很熟悉。甚至到現在我能在城市裡來來晃晃走而不迷路,但你要我分辨出哪條街是那條街,我依然一竅不通。

文靜經常叫我買東西,就是她坐在我車後,親自指引路線,我才和她一起買的。

文靜經常說要給我找一點事做,叫我不要渾渾噩噩過日子,看來非沒有一定道理。人一旦習慣某種生活,就會生成某種陋習。否則今天我也不熟悉這個都市。

漠然走在大街,已經中午,太陽最集中最熾熱的時刻,今天的太陽說不上辣,人羣川流不息,不斷的摩擦使得人人揮汗如雨。當每次自己一個人走在街道上時,莫名其妙的感覺一股空虛,腦海思索一些不着邊際的人生哲理,如上次我救那個沒有印象的**時,在廣場上的情景就是如此。有時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樣一個人?到底在尋找些什麼?世界變化太快,自己也在變化。當然,這些只是在瞬間,當我回到劉鐵學校人羣中,一切煙消雲散。不着痕跡。

什麼都不能牽絆我。

陡然我看到前方一個,身軀不由一震。

B市雖然寬闊,那些街道四通八達,其實好幾個都是相連的,我逛了一圈,並沒有離開原地多遠,只是繞幾個大商場轉了轉,同時看看摸摸。街道上熙熙攘攘,一些地方比較稀疏,那些商場的外沿走廊,小食店骯髒處,河畔的江邊,那裡太陽辣而不是夜晚的Lang漫的,也是比較少人的地方。其他一些偏僻角落,不適合逛街,也是人比較少。所以在無數的匆匆行人身影,都會看到偶爾一兩個寥落的身影,河畔橋頭處啊,略微比一般的街道都要高,那裡卓立一位美麗婷婷玉立的少女。

那個少女極其美麗,是絕色的那種,淡黃色的衣裳,牛仔褲,完美的曲線、柔軟嬌軀,凸顯出絕世的丰姿,那秀髮飄揚,隨風飛舞,河畔橋邊,宛如鶴立雞羣。是那麼的飄逸,充滿一種出世絕美。不是不食人間煙火,那熟悉的高跟鞋,東張西望的目光,神情似乎有些焦急,美麗的玉臉染了些許的風塵,卻掩不住一雙明眸裡絲絲的憂愁。

人羣中,她顯得如此落落寡合,大包小包在她旁邊,那一雙纖弱雪白小手怎麼能拿起那麼重的東西呢!那淡薄纖弱的身子,有些孤單,雖然來往人不斷回頭望她,但她從沒有正眼瞧一下。那種冷若冰霜神情,許多準備搭訕的人立刻不由自主退下來。

不知爲何,我看到韓芳顰那嬌俏纖弱的身軀,心中莫名涌起絲絲哀愁,宛如水流在身上那輕輕的柔絲,是那麼的不可捉摸。這種感覺我很少有,是以前曾經存在的。我不知道她有沒有發現我,那焦急而憂傷的神情,在人羣中來回,她在這裡等我嗎?

她在這裡等什麼呢?難道是迷路了?是在等我嗎?穿過人羣,我手拿那半根冰淇淋,心中思潮起伏,一步一步走過去,顧不得那麼多,吹起的青絲一絲拂在眼眉上,她微微蹙眉,更是纖弱動人。街道如自動讓開一條道,我徐徐走過去,目光凝在瘋丫頭嬌弱的身軀,她伸手挽了一下秀髮,然後轉過頭來。

她先是呆了一下,目光射出奇異複雜的神色,不可相信,又有些激動,迎上我的眼光,那目光是如此激動。我身子一震,與那目光相接,剎那間彷彿全世界都不存在了,那來來往往的人也不存在了,熙熙攘攘的街道只剩下我們兩個人,在默默的凝望。那是一種極奇怪的感覺,我以爲在很久以前我就沒有悸動了,沒想到瘋丫頭給我這種悸動,心中涌起淡淡的哀愁,走到她跟前七八步,我再也無法前進。

宛如前面有一種怪異的力量,使得我再沒有勇氣逾越一步。

那種咫尺天涯的感覺,我一生中都很少遇到。

“無賴!”瘋丫頭大叫一聲。出乎我意料的作了一個動作,陡然放開行禮,不顧一切向我奔來。到我面前,她作勢幾次,卻終於收回手來,雙目射出複雜的神色,脣角動了幾次,並沒有說出話,身子連連顫抖。

我心潮涌動,不由自主伸出手,在韓芳顰面前,瘋丫頭一把握住我的手,臉色焦急,我可以感受到她身子劇烈顫抖。她雙目緊緊盯着我,輕咬着紅脣,良久,我微笑道:“你是在等人嗎?”

韓芳顰點了點頭,咬着紅脣:“嗯!”

輕輕回了一聲。

“在等誰啊?”

“除了你這個氣死人、恨死人、急死人的死無賴還有誰啊!”韓芳顰緊緊咬着牙,嬌軀更加顫抖,沒有動,眼角卻滴落兩滴晶瑩的淚珠。

我心神一震,那股潮水更加洶涌。

我忙壓下。

“你知道嗎?無賴,人家以爲你再也不回來了!哇!~~~~~~”韓芳顰的淚珠簌簌而下,沒有撲上我的身體,而是凝住,路人紛紛回眸,不知道以爲我在欺負她。

我嘴裡苦澀,瘋丫頭不會出去之後,一直在這裡等我吧?

我逛了幾圈,又買了冰淇淋,一個人吃着,走呀走到這裡,纔看到她,那過了多長時間?不止一個小時啊!她人生路不熟,一個人的,拎着大包小包,大街上走,停在這裡等我,忍受衆人異樣的眼光和莫名的歧視,對於一個年輕女孩子來說,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

我的心莫名一痛,不由緊緊握住她的小手,這些年我已經很少握過女孩子的手了,握住她纖弱的小手,我竟有些微微的震動。最近只有文靜給過我這種感覺。

韓芳顰俏目含淚:“無賴,你知道嗎?人家以爲你又丟下人家一個人了,人家最怕被丟下一個人了。你知道嗎?人家真的很怕,很怕——沒有人要我,你丟下我,又不知道去哪裡了?人家在商場裡找不到你,我很傷心,出來後,我不知道去哪裡?走了幾步,一直沒有看見你的身影,人間真的很怕,我的心是空虛的。但又不敢走遠,怕你找不到人家。

“到了這裡,這個十字路口,我才停了下來,希望不會錯過你。人家已經等了半個多小時了……”

心中潮水涌動,我再也無法壓抑,勉強笑道:“我這不是回來了麼?”

“哇!”韓芳顰完全忍不住,大聲哭泣起來,“我以爲你走了,我以爲你不要我了……”

那個少女,是那樣纖弱,她彷彿經過極其恐怖的事,曾經被別人拋棄過一樣,那嫣紅的臉蛋,惶恐的神情,如此楚楚可憐,惹人憐愛。沒有一絲的造作,那是內心深處真實的感情宣泄。

我忍不住輕輕扶住她的香肩道:“瘋丫頭,放心!我不會丟下你的……你看,瘋丫頭,我買冰淇淋了,是專門送給你吃……”舉了舉手中冰淇淋,連我自己有點汗顏,那冰淇淋只剩下一半,被咬去大部分,剩下的不如三分之一,而且那是尾端的。冰淇淋在熱天下流着水,宛如嘲笑我笨拙的謊話。

瘋丫頭看了看我手中,怔了一會,“噗嗤”笑道:“不知羞,你那是買給我吃的嗎?”

我忙辯解道:“是的,是的!只是我不知道你喜歡花生的還是巧克力的,於是就幫你嚐嚐!”我說起來臉不紅,心不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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