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我們到吐渾國了,我聽前方有人說吐渾的國君和王后會出來迎接!”
馬車軲轆不斷轉動的聲音中,車隊駛出長安城,又漸漸行向邊關,再慢慢轉向了往昔大軍出征的路。
從鬆洲前往吐蕃國需要穿越崇山峻嶺,路途險阻,不適合馬車通行。
婚嫁隊伍的路線最終選取了穿梭數國,通過吐渾國後穿越進入吐蕃國。
吐蕃國和大唐屬於第一次交鋒,但與吐渾國則是相互鬥毆的常客。
伴隨着征戰,這片區域中也有了較爲開闊的通行處,足以容納隊伍正常通過。
途徑一月半有餘,車隊開始進入吐渾國都城附近。
在這片區域,有慕容忠烈和新王后前來迎接。
聽得張果子的稟報,不斷編織大網的李鴻儒頓時回神了過來。
需要防備李道宗,他少有什麼特別的閉關之旅,只是閒着沒事慢慢修行《煉經》,又和張果子探討道經,時間宛如白駒過隙。
但一般人而言的跋涉旅途,對李鴻儒再平常不過。
這一路而來並未遭遇外在的風險,除了對李道宗需要稍做防備,他並無什麼注意之處。
此時聽得張果子傳遞的信息,李鴻儒點了點頭,終於從馬車上鑽了出來。
他去年處於征戰吐蕃國的刺探期,慕容忠烈迎娶公主亦在同一期間。
時至今日,李鴻儒還未曾見過大唐首位出嫁的公主。
當然,第二位也沒見着。
因爲和李道宗有重大過節,李鴻儒只是夾雜在隊伍中,少有前去湊李道宗父女的場合。
或許是臨近慕容忠烈等人的迎接,馬車的速度緩減了下來。
李鴻儒跳下馬車,大踏步伴隨着馬車前行。
這讓他看到了隊伍前頭的李道宗。
此時的李道宗臉色肅穆,持着一杆紅色的長節,身軀挺得筆直。
愈加遠離長安城,李道宗的警惕心便越高。
眼見李鴻儒下了馬車靠近,他的眉頭頓時一豎,鋒銳的目光掃射而來。
目光交接,李鴻儒亦是沒有任何拒退的相迎。
沒有人做事可以討好到任何人,他自問行事時雖有私心,但從來都是立身於正,不曾負面影響到大唐。
只是一些事情不免有了牽涉。
以前是李道宗看戲,如今則是事情輪到了李道宗身上。
文公主是皇族中極爲出色的女子,這事情躲不過去。
如同擅長武鬥的弘化公主可以幫襯穩定吐渾國,文采斐然的文公主會嫁入到吐蕃傳播儒家文化。
在當前的婚嫁中,少有年輕人可以去自由戀愛,大多依舊秉承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如李旦和王梨那種婚姻是極爲少見的情況。
由父母和長輩看過,門當戶對便足以成婚。
至於情感則是婚後之事。
記憶中不乏有一些批判之言,但在這個年代,這就是最適合年輕男女們的一種婚姻方式。
相較於懵懂不識人心的年輕人,老一輩們的眼光無疑要更爲精準。
只是這種審覈並不以李道宗爲準。
作爲皇室成員有得到之處,也不乏付出,李道宗必須遵循皇室的規矩。
他和李鴻儒目光有僵持時,只聽有女聲音低呼了一聲‘父親’。
這讓李道宗的目光頓時就收了回去,轉而小心地揭開了守護在一側的馬車遮簾。
“馬車怎麼慢下來了?”女聲音詢問道。
“河源郡王提前爲我們修建了行館,正好旅途疲憊,我們在此處休整一番”李道宗回覆道。
“那也好,我這身體都快顛散架了,正好需要歇息一下!”
太子年輕時只是坐馬車奔襲到洛陽,臉色便有着發白。
眼下是一個多月的行程。
雖說隊伍的行進速度不快,但馬車無疑有各種顛簸。
對李鴻儒習以爲常的事,但對很多人而言極爲痛楚。
尤其是一些年輕人難於去承受這種長途奔波。
“那我們就多休整一番!”
李道宗的聲音有着溫和。
毫無疑問,李道宗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誰要將我心愛的女兒嫁給一個外國人,說不定我也會找人拼命吧!”
李鴻儒搖搖頭,忽地又想起自己壓根沒女兒。
這讓他悻悻不已,只覺想法有些超前。
“姓李的,你過來!”
李鴻儒胡思亂想一陣,只聽前方李道宗招手呼叫。
這讓李鴻儒目光擡了擡。
待得確認李道宗是呼叫自己,他才聳聳肩。
“你放心,這是我女兒大婚的時間,我不會計較往昔恩怨,弄到此處浴血!”
見得李鴻儒只是向前踏了數步,李道宗解釋了一句。
恩怨依舊存在,但李道宗也不欲此時做計較。
他敘說清楚,才見得李鴻儒踏步向前靠近。
但距離二十餘步之處,李鴻儒便止下了步伐。
他對李鴻儒有一絲怨恨,但李鴻儒亦對他有提防。
兩人關係難於回到最初的融洽和賞識,饒李道宗不免也有嘆息。
他當然很清楚這不是李鴻儒所能決定的事情。
正如他承受唐皇之命,也難於去抗拒一樣,這種事情不以個人意志爲轉移。
排除地域過於遙遠,鬆贊王又有妻室的因素,鬆贊王已經算是極爲難得的上佳女婿。
李道宗心中不甘時也只能接受。
見得李鴻儒上來,李道宗沒好氣的說了一句。
“秀秀要見你!”
李道宗口呼了一個小名,頓時讓李鴻儒的目光正式注向馬車上的女子。
對方披着女子出嫁時的霞冠,又有錦衣華服在身。
對方容貌清秀,眼中又有着清澈。
這不是一個國色天香的女子,但容貌卻極爲耐看,有着大家閨秀的穩重。
遙想李道宗當年開玩笑時的招婿之言,饒李鴻儒也有幾分噓唏。
當年他嫌對方女兒年幼不足婚配,如今對方已經嫁出去了。
但文公主的年齡並不大,到如今只有十六歲。
對方的目光中閃爍着幾分好奇。
“我屢聽父親稱讚過你,提及你在年輕人中極爲了不得,平常難得見您,今日算是了結了往昔的夙願!”
文公主開口。
這讓李鴻儒有幾分慚愧。
他躬身擡手行了禮。
一旁的李道宗則是若有所思,似乎在回味往昔歲月的事情。
“活該你孤寡單身!”
半響,李道宗朝着李鴻儒恨恨的罵了一句。
但凡李鴻儒當年能應下,他女兒何至於遠嫁如此之遠。
當年李鴻儒嫌棄他女兒年齡小,如今時間過去,他女兒已經是成年之身,眼前這小夥依舊不曾婚配。
這是送上門的老婆反手送了出去,白瞎了他這些年在文公主面前說李鴻儒的好話做鋪墊了。
他諸多備用的招婿方式更是派不上用場。
只是稍微回想,李道宗就越想越氣,覺得一番心思化成了流水,恨不得一劍劈死這傢伙。
對方依舊是龍鳳之姿,甚至能和他鬥到兩敗俱傷。
但文公主外嫁,這傢伙無疑從江夏王府女婿的名額中剔除了出去。
只是此時有了文公主的穿插和不斷敘說,兩人之間一些隱隱敵對的氣息最終開始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