絞碎黑暗的一束雷弧穿插而過!
截斷了樹妖姥姥的藤蔓巨舌後,宋仁落地便是換手。
纏繞雷光的吞刃,在樹妖姥姥還在放狠話的時候,猛烈的貫穿了青汁灑落的地皮下!
嗤!
夯實的地面竟好似豆腐一樣,輕易間被吞刃洞穿。
足有兩米七的長刀,大半之多沒入地底,璀璨的雷光縈繞在地皮之上。
寸寸裂開的地縫裡,滲出了絲絲湛藍的微光。
樹妖姥姥纔剛放完的狠話,轉頭就又爆發出了尖銳、痛苦的聲音。
伴着宋仁輕聲一喝,雙手正反握刀柄末端,深埋地底的長刀,驟然間挑刀而起!
以腳下爲點,大範圍的地皮開始上拱、開裂!
粗碩的部分樹根,被長刀生猛的挑出地底!
大量的青汁粘液,正順着刀柄粘稠的淌落下來。
滋滋的弧光仍在跳躍,黑霧纏繞在宋仁周身。
稍遠處,夏侯劍客滿眼震撼的望着這一幕!
剛剛那橫貫而過的剎那雷芒,已然深深的驚豔了人心。
此刻望着那張肆意放縱的側顏,他的心底更是多了一份震撼。
這人……
竟是先前在官道上,遇上的那一位!
當時,對方身旁的虎妖形象太具有震撼性了,以至於他差點忽視了這人。
此時再見,他才意識到那時的虎妖點頭哈腰的緣由。
夏侯劍客掙脫身上的藤蔓時,目光卻死死地望着另一邊。
映入眼底的畫面,是那人戳刀而立,徒手抱擒那挑起的龐大根莖。
在縈繞起璀璨雷光的剎那,宣泄而出的磅礴力道,竟是硬生生將那根巨大根莖,從地底下大面積的拉扯出來!
夏侯劍客注意到,在那巨大根莖的中間部分,於盤根交錯的一處地方下,隱約可見一張人臉。
樹妖姥姥的男女之聲不斷切換:“臭道士!我殺的也是心術不正的惡人而已,你該是知道這樣是殺不死我的,非要與我耗到底嗎?!”
宋仁拔出地上的長刀,道:“你弒殺惡人,我斬殺惡妖,咱倆也算有緣。”
樹妖姥姥憤怒咆哮:“惡妖?本姥姥專殺心術不正之人,是爲除惡!此乃是積善行德,日後是可以成佛作祖的!”
宋仁聞言,嗤聲道:
“除惡即爲行善?呵,跟老子在這講相對論是吧!”
“竟還妄想成佛作祖……”
“好啊,我現在就送你去見佛祖!”
轟!
地面崩裂!
托起的長刀與衝出去的宋仁連成一線。
如似貫穿的一束雷芒,將巨大根莖的中央處,頃刻間切成了兩截。
那張猙獰的陰陽臉左右錯開,斷裂處是光滑整齊的切面。
根莖之上還有滋滋的雷光在縈繞着。
斷口迸濺出的青汁粘液潑的滿地都是!
宋仁將長刀戳在一旁,伸手撈住那破裂的半邊枯木人臉,稍稍用力就將其捏得粉碎了。
嘖——
跑了嗎……
現階段應付這些千年老怪,只他一個人的話,還是有些強行。
他是單打獨鬥慣了,要人配合行動,反而還有些不習慣。
拆解並收回長刀時,聶小倩也落到了他的旁邊。
她剛剛作爲旁觀者,看得清清楚楚。
之前在互相敵對時,那種膽戰心驚的感覺已經沒有了。
此刻再看,反倒有些賞心悅目。
尤其是在動手的時候,眼前之人那一舉一動,散發出來的強烈自信,莫名讓人有種移不開眼的吸引力。
即便她性格偏文靜,更喜讀書人。
但從對方的身上,聶小倩仍然看到了更多的閃光點。
只是稍稍有些遺憾,彼此之間並不是生前的時候遇上,而是等到了自己死後。
若是能再早一些就更好了……
夏侯劍客早已回神,見此立即拱手:“方纔多謝這位兄臺的救命之恩。”
宋仁瞥了一眼對方:“不用,反正我出手也是有償的。”
夏侯劍客:……
宋仁:“放心,不是多危險的事,跟我來。”
夏侯劍客自知雙方差距太大,和初次見面那回一樣,他表現的倒也老實的很,未曾反抗,只是眼角的餘光時不時的瞥上一眼聶小倩。
對方的顏值有些太出挑了,只是——
飄在半空中,這多少有些可惜。
很快,他們兩人一鬼就穿越了一片叢林,來到了距離蘭若寺不算太遠的一處雜亂墳地。
這地方到處都是墳丘,可其中也只有一小部分是立了碑的。
大多數是連墳丘都共享了,很多墳丘下面埋葬了複數的骨灰罈。
而聶小倩屬於少數立了碑的,生前的家庭也算是富裕人家了。
只不過,掘開墳墓後,裡面卻埋藏了五六個的骨灰罈。
聶小倩似是觸景傷情,摸着碑文上篆刻的字跡,陷入了一陣哀思之中。
直到宋仁喊她:“再多愁善感下去,天都要亮了。”
聶小倩原本還有些愁容的桃花眼,聞言忍不住白了他一下,一點也不解風情。
宋仁蹲在旁邊:“這裡面的,哪個是你的?”
聶小倩指了指其中一個,宋仁撿起對應的骨灰罈:“好了,我們回去。”
夏侯劍客已經跟了一路了,此時實在忍不住:“等等,你到底要我做什麼?是殺是剮好歹給個痛快話!”
宋仁回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回蘭若寺,燕赤霞已經在等你了。”
在這裡講,難保不會被樹妖監聽到。
但在蘭若寺一帶,有燕赤霞在,就沒有這方面的顧慮了。
而果不其然的是,夏侯劍客聽到了燕赤霞的名字,像是嗅到了腐肉味的鬣狗一樣,登時就來了興致。
他追到這裡來,本就是爲了挑戰燕赤霞的。
雖然這中間發生了諸多意外,但眼下似是又能見到他了。
打贏燕赤霞!
這已經成了夏侯劍客多年以來的執念。
七年了吧!
他已經輸的不知多少次,這一次,贏的一定是我夏侯!
……
蘭若寺
睡夢中的燕赤霞,感受到空氣中一股陰寒之氣,猛地睜開眼來。
有鬼?!
嘭!
下一刻,古剎其中一間閣樓的房門被人一腳踹開!
燕赤霞早已翻身而立,拔劍架在身前,定睛看着門口處站立的一抹人形黑影的輪廓。
燕赤霞皺眉:不是鬼?
他厲聲喝道:“什麼人!”
夏侯劍客持劍而立:“燕赤霞,你這一次可真是讓我一頓好找!”
先是碰到虎妖、然後就是陰魂,隨後再冒出一個樹妖,現在又被宋仁給挾持了,這一路可真是倒黴到家了!
而之所以會遇到這一切,全都是爲了追上燕赤霞的腳步!
這也讓他將怨氣怪在了對方身上。
燕赤霞皺起眉心:“夏侯兄?”
“我已經躲到了這種地方,你竟然還要找上門來,簡直像是狗皮膏藥一樣,甩都甩不掉。”
“難道這天下第一劍客的名頭就那麼重要?值得你如此鍥而不捨,甚至是豁出性命?”
這地方對普通人來說,是極其兇險之地。
縱然身手不凡的頂尖劍客,也難以應付那些孤魂野鬼,更何況還有樹妖了。
夏侯竟然追到這裡來,是燕赤霞萬萬沒想到的。
夏侯劍客臉色有些黑:……我哪知道這裡這麼嚇人啊!
早知道這樣,他可能真要考慮一下了。
但眼下已經沒得選擇,夏侯惱羞成怒:“少說廢話,燕赤霞,讓我來領教領教這段日子,你的劍法究竟有沒有生鏽吧!”
燕赤霞同樣火大。
被一個手下敗將鍥而不捨的糾纏七年,有時候他都懷疑,以往自己下手是不是太輕了。
讓對方如此糾纏不休,燕赤霞惱怒道:“夏侯兄,你還真是利益薰心,冥頑不靈!”
雙方眼瞅着就要劍拔弩張,院落裡,卻傳來了宋仁的聲音:“要打就去外面打,別破壞了這座古剎。”
燕赤霞愣了愣,隨即又有些苦惱:
在哪裡打是我能決定的嗎,起碼也要對方同意才行啊!
可夏侯這人,可不是那麼好相與的!
下一刻,夏侯劍客收劍而立:“此言有理,那就到外面來較量吧。”
燕赤霞:“啊?”
夏侯你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
等出了閣樓房間,燕赤霞才注意到跟隨在宋仁身旁的聶小倩,頓時皺了皺眉。
怎麼天都沒亮,這兄臺就又拐過來一個陰魂……
難怪剛剛感受到了一股陰氣在靠近。
只是燕赤霞也沒工夫細究,因爲迫不及待的夏侯劍客已然拔劍刺來。
宋仁帶聶小倩進入閣樓裡,進去之前,特意對燕赤霞道:“道長,夏侯便是我找來的其中一位立陣之人,等下就麻煩你同他解釋解釋了。”
說罷,也不等燕赤霞反應,轉身進了屋。
虎妖點頭哈腰的湊過來:“大人。”
餘光瞥到一旁的聶小倩,心底稍稍驚訝了一下,出去一趟又拐回來了一個……
不過,他不敢多問,只垂着頭立在一旁。
宋仁:“你去隔壁房吧,順便去監視一番下面的那個劍客,別讓他給逃了。”
虎妖聞言,帶上陰陽傘,恭恭敬敬的點頭後退出房間。
宋仁從窗口向下望了一眼,燕赤霞和夏侯劍客還在鬥得難解難分。
燕赤霞算是小優。
只看了一會,他就不再關注了。
席地而臥,閉上眼睛道:“休息吧。”
聶小倩有些侷促的望了他一眼,隨即剛要遁入骨灰罈裡,卻又被宋仁喊住:“天還沒亮,着什麼急回那小黑屋。”
聶小倩羞怯的揉了揉袖口:“公子,我……”
宋仁:“去關上門窗。”
聶小倩順從的做完,然後纔再次扭捏道:“公子,我……”
宋仁:“休息吧。”
聶小倩微微咬脣:……這是根本不容許人拒絕呀。
不過,她倒也並非討厭就是了。
……已省略一個時辰……
當天色矇矇亮的時候
聶小倩帶着嬌羞難耐,直接遁入了骨灰罈裡。
曼妙的輕紗被壇口伸出的冷白色指尖輕輕一卷,後知後覺的一起帶了進去。
宋仁倒也沒急着起來,先曬了曬太陽,將身上涼颼颼的陰氣驅散掉。
而後起身更衣,準備到郭北縣上再僱兩名膽大的立陣之人。
虎妖因爲身份的關係,是無法完成立陣的。
除去燕赤霞和夏侯兩人,所以還需要兩個。
郭北縣上
千辛萬苦趕到郭北縣,來店家這裡收賬的寧採臣,卻因爲賬本被雨水浸溼,記錄用的墨跡全部暈開了,結果被掌櫃的強行轟了出來。
寧採臣衣袍被打溼,攜帶的乾糧也硬的根本咬不動。
本來收了賬還能有些銀錢,可現在這種情況,掌櫃的根本不認賬,這讓他不僅淪落到了身無分文,還餓的厲害。
飢寒交迫時,他路過一處賣畫的攤位,突然就停住了腳步,對着一張美人畫卷看的有些出了神。
卷中的女子,神似聶小倩。
……
不遠處
宋仁花錢僱到一人之後,本來還想再找一人的,結果遠遠的正好看到了男主角。
見其盯着畫卷怔怔出神,多少讓他有些無言。
都說十有九人堪白眼,百無一用是書生。
在倩女幽魂整部電影之中,寧採臣這個書生角色屬實沒什麼高光。
說他中正秉直吧,他卻在蘭若寺安頓之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準備亂填一下賬冊,然後到掌櫃那裡糊弄一下。
說他善良之類吧,他也沒表現出多少來,救還是救得女鬼。
文不能登堂入室,武……就更別說了。
從他的身上,幾乎看不到什麼閃光點。
眼下,這書生即便到了這種境地,竟還有心思欣賞美人畫卷。
該說真不愧是書生嗎……
宋仁揚了揚眉,而他隨身攜帶的骨灰罈裡,也傳來了聶小倩的聲音:
“咦,公子,那邊那副好像我的畫……”
“那書生好生無禮,哪有這樣盯着畫卷看的,這樣的人若是去了蘭若寺裡,怕是頭一夜就要被姥姥吃掉了。”
宋仁:……
他徑直走向畫攤,丟了一小塊碎銀子,直接將聶小倩的那副畫卷買了下來,小聲道:“既然是你的畫,那便送給你吧。”
聶小倩有些驚了。
公子他什麼時候這麼通情達理了……
買完畫後,宋仁並未離開,而是看向旁邊失魂落魄般的寧採臣:“書生,又見面了。”
寧採臣這才認出了宋仁的樣貌,心頭一跳:“是你!”
宋仁:“書生,有件小事需要你幫個忙。”
寧採臣大概是因爲畫卷被他買走的關係,心情有些沮喪道:“對不起,我現在都亂成一團,沒有心思幫助別人。”
宋仁:“有償。”
寧採臣:“先生請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