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瘋狂的戰火暫時平息。
林雷背靠一座倒塌的牆壁仰望天際白色的風暴,眼中的茫然一閃而逝,那是他隱藏了許久的脆弱。
“陛下。”菲利普踩着破碎的水晶走到他身邊:“要來點酒嗎?”
林雷收回視線,看着他提着的酒桶。
“那就來點吧!”
菲利普在篝火旁坐下,拿出酒杯,給他倒了滿滿的一杯:“這是貝爾特意讓我帶來的。”
“貝爾?”
林雷接過酒:“什麼時候?”
“就在來這裡之前。”
菲利普說道:“他特意找到了我,說你肯定會想喝酒,就讓我帶了一桶過來。”
林雷苦笑,笨蛋竟然也有機靈的時候。
他端起酒一口灌下,喝的一乾二淨。
“我第一次見陛下這麼豪爽。”
菲利普笑着說道。
“說真的——”林雷擦了擦嘴:“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我的生命會交給你們保護。”
他的視線掃過附近警戒的黑袍狼人,曾幾何時,這些狼人是他棘手的對手,然而現在,卻變成了可以信任的守夜人。
“我也沒有想過。”菲利普喝了一口酒:“但這就是命運,陛下,你贏得了他們的尊重。”
“其實我白天還在想,你們突然跑出一個人刺殺我也不奇怪。”
林雷說道。
“陛下多慮了。”
菲利普搖頭:“這可不像你,你應該自信點,法隆大陸一切都在變好,你已經證明了你是個好的國王了。”
“可我並不適合當國王。”
林雷搖頭,比起國王,他更喜歡自由自在的日子——在這蒼茫的世界上,當國王要揹負的東西實在太沉重了。
“沒有比你更適合當國王的人了。”
菲利普淡淡的說道。
林雷沒有接話。
他坐在地上喝酒,篝火慢慢暗淡後,菲利普看到一把劍從林雷體內飛了出來,瑩瑩的散發着金光。
“陛下,你的劍。”
他提醒林雷。
林雷看也沒看:“別管它。”
然而耳環卻注意到了這股光芒的不同尋常。
閃耀的金光裡面,是一層沿着劍身延伸的透明火焰,彷彿若有若無的幽光,向外散發出一層神聖的光暈。
而金光,事實上只是火焰的光暈。
這種火焰,它見過一次——在上古戰爭的戰場上。
“碧空之歌、這是它自身的火焰!”耳環突然發出尖叫:“你找到了!林雷,什麼時候,你明明已經找到了,爲什麼不用它!”
林雷喝着悶酒。
菲利普看着林雷:“陛下……”
他想起了碧空之歌的傳說,傳說當精靈們爲了共同的目標匯聚在一起,碧空之歌就能吸收它們的思念,獲得堅不可摧的力量。
這把精靈之劍曾在上古戰爭中發出光芒,幫助原始精靈擊敗惡魔——那場戰爭之後,不管森林精靈做出什麼努力,碧空之歌都沒有出現過同樣的光芒。
“陛下,難道說這個光……”
菲利普有些無法相信。
“這就是殺死女王的光芒!”
耳環劇烈的顫動:“我們一直都在尋找,原來答案是在這裡,它要在天際大陸才能發揮作用。”
“得了吧!”林雷放下酒杯,伸手抓住碧空之歌:“傳說總是要比現實更加美麗。”
在碰觸到碧空之歌的那一瞬間,無數的悲傷以及思念涌入林雷的心裡。
這股浩大而複雜的情感已經在他心中低語了許久,它遠遠地傳來,輕遠,悠長,無處不在。
它是這塊大陸的思念——從上古時期到現在,無數散落在大地上的亡者的思念和悲傷。
碧空之歌確實是精靈之劍,但它吸收的不是活着的精靈,而是死去的精靈意志,而且……
還得是大規模的死亡。
當精靈們大量死去的時候,這把劍的力量才能發揮出來。
在踏上這塊大陸的第一天,林雷就感覺到了——這場戰爭會讓碧空之歌再次復甦。
他成功喚醒了它的力量。
但喚醒之後,他現在卻沒有使用它的能力。
理智告訴他,就這樣讓女王獲得一切,其實未嘗不是一個選擇。
這個選擇的結果,林雷可以獲得漫長的時間,只要戰爭停止,他可以改變女王、改變這個世界。
就算十年不可以、一百年、一千年也可以……
但另一種感覺又告訴他——他也許無法改變女王。
“我其實並不堅強。”
林雷想着,一陣寒風打斷了他的思索,他把碧空之歌放回體內,即使看不見,他也知道逼近的殺氣。
菲利普和法師們都沒有發現。
但手無縛雞之力的他發現了——那個人就在附近,隨時準備動手。
“出來吧,希薇。”
林雷說出了刺客的名字:“你的氣息瞞不了我。”
黑暗中,一個少女出現在營地外面。
瑩瑩的篝火映襯出一張泫然欲泣的臉龐。
林雷靜靜的看着她,他從未見過希薇這副表情。
“好醜,希薇……”他抿起嘴巴:“把你的眼淚收起來,我不想在看到你這張臉。”
“小主人……”
希薇向着林雷緩緩走了過去。
“很多人死了……我的老師、我的父母,我的朋友……好多好多,都死在了你的手下!”
“所以——”
林雷垂下眼睛:“你也來送死嗎?”
一個黑影從天而降,把希薇擊飛了。
“青龍,被你逃走這麼多次,我們該算算賬了。”
杜魯握着拳頭,用看待獵物般的目光打量着希薇:“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的原形,可惜了這麼漂亮的臉。”
他接着回頭看向林雷:“我能殺了她嗎?”
然而不等林雷迴應,他就露出了挑釁的笑容。
“對了,女王讓我保護你,這也就是說……我有權處置刺客。”
林雷微微皺眉。
而就在他皺眉的同時,杜魯已經迫不及待的向希薇發起了攻擊。
“小主人……”
希薇傷心欲絕的看了一眼林雷,銀色的眸子裡倒映着一層火光,然後變爲雪豹向杜魯撲了過去。
林雷說的沒錯,她來了就沒打算活着回去。
然而即便如此,至少在死前,她要把這個當看門狗的男人撕碎——
如果沒有他,或許小主人就能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