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做什麼？”
鄭氏的手很快恢復了柔軟，繼續擦拭着沈元身上的茶汁，一臉漠不關心的模樣：“你不是說了，他沒那個資質過來嗎？”
“我低估了咱們沈家的家主”沈元冷笑一聲：“我以前只當他是個沒什麼感情的人，現在看來，還是個沒腦子的人，但凡腦子還清醒些，也不會幹出這種事來。”
別的世家雖然也優先自家有資質的孩子，但到了最後都起碼腦子還算清楚，他倒好，哪怕沈元考覈再差，也要把人塞過來，純粹的浪費名額，他難道不知道多一個沈家人在學院，就能多一分換區高級術式的機會？
他這般無腦就算了，那老太爺不是挺清醒的嘛？怎麼也容他這般胡鬧？
鄭氏看了一眼沈元，眼神複雜，沈元這孩子對自己這麼多年的冷漠都能容忍，不計前嫌，將自己接到江南，可對那父親.卻完全是另外一個態度。
“原來如此.”鄭氏嘆氣看着對方：“難怪你哄我說南陽出了好茶，硬要我過來看看，原來是想爲娘避開你那弟弟？”
沈元頓時頭大：“我可沒有，南陽是真的出了好茶，母親您看，這紫陽茶難道不好嗎？”
“好”鄭氏白了對方一眼，也沒多說什麼。
來江南的這一個月，可以說是她幾十年來過得最愜意的一個月，每日吃好喝好，再不用關心家宅那些永遠處理不好的雜事，再不用堆着笑臉，去討好那羣世家夫人，最關鍵是不用活在那患得患失的恐懼當中。
在這裡，沒有婢女，但一個人的房間卻是極好收拾，現在想想，沈家那些侍女好像有的時候都會暗地笑話自己，自己這麼些年是圖什麼？
來這裡沒有了煩心的事，可生活質量卻不低！
沈元雖沒請丫鬟但卻請了廚娘，這裡有無數新奇的食材，美味無比，每頓都能吃得自己差點把舌頭都吃下去，這裡有整個京城最好的裁縫店裡都沒有的美麗布匹，做出來的衣服比一流世家的夫人穿着都要好看，而且自己的孩子是學院核心弟子，每次有最新的布匹材料出來，他都能給自己弄一些，自己永遠是周圍夫人中最時尚的一個。
這裡有交心的鄰居，大家憑藉茶藝、插花的興趣湊在一起，也都是風雅之人，沒有誰看不起誰，沒有誰會刻意排擠誰，每日與她們喝喝茶、打打葉子牌，愜意的日子讓她都以爲是一場夢。
導致開始的幾天常常夢裡驚醒，生怕睜眼後又是在沈家那冰冷的院子裡。
老實說，這樣的日子，她真不想有什麼人來打擾，但來的偏偏是沈玉。
沈炎涼薄，是他負心，可沈玉變成現在這模樣，自己多多少少有些責任，完全放任不管，她心裡總覺得不是滋味.
望着鄭氏沉默，沈元嘆了口氣，最終還是主動道：“孃親，若沈玉來求我，孩兒該如何？”
“沈玉來求伱？”鄭氏一愣，隨即笑道：“你想多了，你那弟弟傲氣得很，即便考不上，以他的自尊心，也不會放下身段來服軟求你的。”
“看來孃親對弟弟並不是很瞭解。”
“額？”
“會的！”沈元點頭“沈玉已經動身了，而且可能就在這兩天便會抵達南陽！”
鄭氏：“.”
“孃親想見他嗎？若不想見，我帶你去雲州再逛幾天，保證他找不到。”
鄭氏愣愣的看着沈元，過了良久還是忍不住道：“他若一直找你呢？躲得過嗎？”
“若孃親不想見，我自然有辦法讓他回京城去！”
“額你.”鄭氏咬了咬嘴脣，最終道：“你何必這般試探孃親？孃親既然跟你來了，自是不會再管那對父子！”
沈元看了看鄭氏，但卻最終搖頭：“孃親騙人，你一定會管的。”
“爲什麼？”
“因爲孃親是個心軟的人。”沈元擡頭看着對方：“就像當初，我那般不爭氣，說要換路線，參加科考，你對我徹底放棄術士之路恨鐵不成鋼，從那之後越發冷淡，可依舊給我請了最好的先生。”
鄭氏：“.”
母子兩沉默對視，良久過後，終於是鄭氏忍不住了：“若我如你所說，要管他呢？”
“那我也只能管了。”沈元嘆氣。
“孃親管他，關你什麼事？”
“孃親又說胡話，沈玉想求的事，孃親哪裡管得了？你管，不就是變相讓我管？我們兄弟感情本來就不好，他第一時間來找孃親你，不還是想通過你來求孩兒我？”
鄭氏聞言深深吸了口氣：“你能幫他嗎？”
“看幫到什麼程度。”沈元搖頭道：“他想要直接進天院肯定是不可能的，陳大人規矩已經立下，別說是我，就是南陽沈家那幾位爺想塞人進去，也是不行的。”
“那你能幫他什麼？”
“等他來求了孃親，便知道了。”
——
另一邊，抵達柳州的世家子弟們，半夜三更都還在艱苦的刷題當中，顯然是想要儘量保持良好的備考狀態。
“姐，還不睡呀？”
瀋陽泡了杯熱茶，小心翼翼給沈雪端去。
沈雪看了看外面天色，又看了看房間裡那精美的鐘表，微微一愣，不知不覺，都快午時了！
“謝過陽弟.”沈雪笑着接過茶水，看向下方位置，頓時眉頭一皺，落地的琉璃讓她能很清楚的看到對面那一棟觀星樓的狀態。
她記得對面三十層往上，和他們一樣，都是世家子弟，只不過是北方來的子弟。
所有房間燈火都是亮着的，顯然，對面那些子弟並沒有歇息！
瀋陽見沈雪看向窗外，也跟着看了過去，微微一愣後，頓時笑道：“看來.大家都想留在這兒呢。”
沈雪聞言看了看手中的茶杯，碧綠的茶湯，茶香侵入心肺，充足的靈氣讓她渾身舒暢，每日一杯這個，冥想效率比之前都提高了一倍！
“這樣的好地方.誰不想留呢？”沈雪淡淡望着對面道。
“倒是”瀋陽咧嘴笑道：“聽說那些北方的子弟，家裡規矩更嚴，這恐怕是很多人唯一一次機會了，錯過這一次，一旦讓那些嫡系子弟把數理基礎補起來，家族還真不一定再讓我們來”
“你還能想到這個？”沈雪頓時好奇，平時看起來咋咋呼呼不懂事的模樣。
“有什麼想不到的？”瀋陽嘿嘿一笑：“那些世家子弟又不都是草包，只不過平日裡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繼承術式上，一旦讓他們靜下心來研究學習，進程很快就能趕上來，又不是哪家都像我們家那個.”
“噓”沈雪瞪了他一眼：“剛誇你兩句，現在就飄了，不要亂說話！”
瀋陽翻了個白眼：“怕什麼？那兩個跟班都在隔壁呢。”
“那也不能亂說.”沈雪嘆了口氣：“不過你的話是對的，家主比起我們，似乎更信任那幾個重點培養的子弟，雖不知是怎麼想的，但明日考試，我們務必要抓住機會，錯過這一次，就像你說的，待那些本就被重視的子弟基礎趕上來了，就沒我們什麼事了！”
“是，堂姐！”
“去休息吧，別明日沒了精力，沒發揮好，那纔是得不償失。”
“嗯”
在瀋陽離開後，沈雪突然臉色微微沉了一下，猶豫了一下後，來到一個小隔間，從自己行李內，拿出一個小木偶。
在陰影的角落裡，她望着木偶身上滴了自己的血液。
木偶一雙眼睛頓時閃爍着綠光。
“先生.”沈雪只滴了幾滴血，臉色卻蒼白得仿若出了大血一般。
“請再助我一臂之力！”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木偶微微擡頭，看向沈雪，臉上竟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
而若陳卿或者沈老七看到這一幕，一定會驚得跳起！
因爲那木偶.仔細一看，和王野的神態，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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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遠處，悠閒和沈老三下棋的沈七突然眉頭一皺，手一揮，一隻眼球浮在了空中，裡面的畫面，正是沈雪所在的位置。
“大晚上的，別把你那眼珠子弄出來好不？”沈三瞪了對方一眼道：“怪滲人的！”
沈七頓時好笑起來：“你一個管陰司鬼魂的，還嫌我瘮人？”
“鬼魂怎麼了？”沈三冷聲道：“我所管轄的，都是良善百姓，即便是死後陰魂，大多也是善類，又不是陰陽路的惡鬼，和生前有什麼區別？”
“我懶得和你這雙標狗說。”沈七套用了一句陳卿的話，隨即又疑惑的看向沈雪那邊。
畫面裡，沈雪正專心的學習，似乎沒有什麼不妥，可剛纔.那種違和的感覺，卻讓他心中升起一絲不安。
“怎麼了？”沈三皺眉道。
“我感覺”沈七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有人.再用我的術，監視我！”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