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濁浪滔天

這口子開在指揮所附近,簡直是在打三叔的耳光。三叔一下子變了臉色。一個士兵跑進來:“將軍,趙大人說指揮所危險,讓您轉移到安全地帶。”

三叔怒不可遏,一把將那士兵提了起來,對着鼻子道:“告訴趙累。我不動地方,他要堵不住口子,就把他自己填到裡頭去!”

我想上前,李晟連忙拉住,道:“陛下不可。京兆尹趙累趙大人就在那附近,他已親自過去了,你只要在此靜侯便可,您若再去,有何閃失,可怎麼得了。”

三叔略平了下氣,笑道:“陛下放心,趙累那小子,做事沒有問題。你們幾個,去幫他一下。”

那幾個軍官點頭如飛去了。

三叔把手一揮:“來人,把那個妖言惑衆的小子拉出去,砍了。”

我一愣,問三叔道:“三叔在說誰?”

三叔道說:“適才有個小子,跑到我這裡來妖言惑衆,誹謗聖朝。他說這場大雨再有兩天就停了大家可以放心,結果就出了這麼大的險情;他還說若是在孝武皇帝時期,這樣的雨根本不會有這麼大的危險。這種人,不殺還留着做什麼?”

我大驚道:“這人不能殺,給朕帶過來。”話不多,但這兩句竟與孔明對我之言相彷彿,若非高手,怎能說出這等話來。

那人三十多歲,長得瘦瘦的,很單薄的衣裳,幾根山羊鬍子被雨淋的全貼在下巴上,也不知是凍得還是嚇得,身子瑟瑟的發抖,一雙老鼠眼睛卻毫不畏縮。見了我。施了一禮,卻叫道:“憑什麼要殺我?”

“你說,再有兩天這雨就停了?”我緩緩問道。

“不錯,”那人嗓音卻是又尖又高,“在下不才,對於天文地理略有所知,至明天這雨勢就會減小,後天下午便會放晴。我對三將軍說,若將北堤交給我。我保證它萬無一失,可是三將軍不聽,反要殺我。”

三叔冷笑道:“如今大雨正急,大堤之上,最後關頭,你怎麼敢以自己的一點點本事來渙散軍心?豈不知越到決戰之時,越不能有絲毫鬆懈?你有何德能。敢在我面前自薦?北堤交於你手,你付得起這個責任?再者說,眼下軍民一心,共同抗洪。你反說什麼先朝不先朝的鬼話,我來問你,先朝可有哪個皇帝一天幾個的上堤察看險情?先朝可有哪個丞相累倒在長堤之上?先朝可有大將軍親自守堤之事?不殺你,不殺你留着做什麼用?”

那人分辨道:“小人只是就事論事。此時的關中,地確比不了先代。鄭國渠、龍首渠、六輔渠、白渠、成國渠等渠道皆已失修,難以起到防洪燒灌的作用。若大將軍和陛下自欺欺人,以爲自己的功績超越前代,那小人無話可說。”

我說道:“三叔,算了,這是個直人。不用計較。我看他談吐不俗,說不定真有些本事。而且一時失語,也無壞心,朕求個情,便寬恕了他吧。”

三叔點了點頭,道:“既是陛下求情,我沒有話說。水情如軍情,下次再敢胡言亂語,我饒不得你!”

我問道:“你是哪裡人世,姓甚名誰?”

那人道:“小人便是長安人氏。姓魏名臻字首先。少時便對水利感興趣,也曾是遍天下尋求治水之處,最佩服秦代的李兵。總想以一己之所長報效國家,造福萬民。可惜天下動亂,碌碌至今。慚愧啊。”

我聽他大言不慚說自己的本領。知他有毛遂自薦之意,當下考問他道:“你既自言知道水利,那你說說,我大漢在關中都建了哪些水利?”

“是,陛下。我大漢原來定都長安,這八百里關中,是京師官吏、軍隊、百姓的生活必需品的主要供給地。西漢諸位先帝重現開拓西北邊疆,關中又是拓邊的基地,肩負着提供糧秣的重任。因此,西漢一代,特別是漢武帝在位期間,爲了滿足各方面對糧秣等地需求,除鑿槽渠從東方運糧入關外,更主要的是在關中增建灌溉工程,以擴大水澆地面積,增加當地的糧食產量。這就在關中形成了一個空前的興建水利的高潮,在短短的幾十年中,穿鑿了龍首渠、六輔渠、白渠、成國渠等大批農田水利工程。”

“我來問你,這關中灌渠,除秦代鄭國渠外,以誰爲早?”

“回陛下,關中灌渠的穿鑿,以龍首渠爲較早,約在漢武帝元狩到元鼎年間。當時有一位名叫莊熊羆地人,向皇帝上書,反映臨晉百姓的需求,希望開一條渠道,引洛水灌溉重泉以東一萬多頃鹽鹼地。武帝採納這一意見,發兵卒萬餘人擔任鑿渠任務。他們自徵縣(治所在今澄城縣西南)向南開渠,到商顏山(今鐵鐮山)麓,由於土質疏鬆,穿鑿的明渠渠岸極易崩塌,改用井渠結構。井渠由地下渠道和豎井兩部分組成。前者爲行水路線,後者便於挖渠時人員上下、出土和採光。最深的豎井達四十多丈。由於鑿渠時挖出許多骨骼化石,當作龍骨,所以稱爲龍首渠。渠道挖通後,由於解決不了塌方問題,溉田效果並不顯著。但卻創造了先進地井渠技術。”

“我來問你,我關中既有鄭國渠,爲何要建六輔渠?”

“回陛下,六輔渠是武帝元鼎六年由左內之倪寬主持興建,規模不大,爲六條輔助性渠道的總稱。它是引冶峪、清峪、濁峪等小水,灌溉鄭國渠上游北面的農田,這些農田地勢較高,鄭國渠灌溉不到。六輔渠建成後,爲了更好地發揮這一工程的作用,倪寬又規定了《水令》,規範如何來用水。”

“我來問你,白渠又是建於何時,爲何白渠至今可用。而鄭國渠卻作不到?”

“回陛下。六輔渠建成後第十六年,即武帝太始二年,動工穿鑿白渠。這一工程由趙中大大白公建議和主持。渠首也在谷口,渠道在鄭國渠南面,向東南流,輕池陽、高陵、櫟陽,注入渭水。長二百里,灌溉鄭國渠所不及的四千五百餘頃農田。白渠建成以後,谷口、池陽等縣因爲有鄭、白兩渠的灌溉。便成爲不知旱澇的高產區。當時當地,曾流行着這樣一首民歌,歌頌兩渠的作用:‘田於何所,池陽谷口。鄭國在前,白渠起後。舉臿爲雲,決渠爲雨。涇水一石,其泥數鬥。且溉且糞。長我禾粟。衣食京師,億萬之口。’

白渠的溉田面積雖然遠比鄭國渠小,但是由於它的比降較大,遠比鄭國渠合理。因而不像鄭國渠那樣易被泥沙堵塞,故白渠長期發揮作用,而鄭國渠地下游很快就報廢了。‘涇水一石,其泥數鬥。’含泥量高,可以壓鹼肥田,在短期內確實效果顯著。但不能只見優點不見缺點,從長遠看,年長月久後,容易淤高渠道和農田,導至田高於渠。渠高於涇,勢必破壞整個灌溉系統。”

“不錯,朕再問你,成國渠又修於何時,溉田幾何?它比白渠又如何?”

“回陛下。成國渠建於武帝在位期間。之是一條以渭水爲水源的的大型灌渠,位於渭水北面,渠首在郿縣境內,傍渭水向東,經★[lí離]、槐裡等縣,渠尾接上林苑的蒙蘢渠。成國渠的長度略小於白渠。溉田面積約萬頃左右,是白渠的一倍以上。現在是關中最主要的灌溉渠道。”

我見問他不倒,知道他的確有些真才實學,不是一味冒充,心下開心。這個時代。找一俱有真實本領的幹吏比找一個才學淵博的學者還要爲難。不由得考問地口氣已變成了諮詢:“那麼你說,關中之水,當如何來治?”

“回陛下,關中渠系共分三類,即以涇水爲水源地引涇渠系,以渭水爲水源的引渭渠系,以洛水爲水源的引洛渠系。涇水多沙,鄭國渠下游竟然高於涇水,已經廢了,若想整治,困難重重,費力而難見成效。白渠設計較爲合理,故只設一水官,定期修繕便可。臣願爲陛下擴建成國渠。”

“如何擴建?”

“回陛下,臣擬將成國渠由郿縣向西伸展到寶雞,伸長渠道百里。新渠以汧水(千水)爲水源,增加渠道入水量,增加灌溉面積。向東伸展百里,到涇水入渭附近。這樣成國渠既可用於灌溉土地,又可用於漕運。若可能,我還打算在武功之西築六門堰,彙集渭河以北一些小水,以補充成國渠的水量。一條成國渠,臣可爲陛下灌溉二十萬傾土地。”

二十萬傾!我看着眼看這個相貌醜陋的中年人,不由得暗歎,這下子挖到寶了。

“魏臻。”

“小人在。”

“朕於水利不甚了了。朕薦你在丞相府中任事。丞相病好之後,你把今日與我所說地再向丞相彙報,若丞相認可,朕便全力支持你興修水利。水之爲物,其性至弱,一旦奔突起來,其勢又甚剛,治水難,治水時要多徵求意見,此渠每經一處,必先與當地老家商議,集思廣益,不可自以爲是。你說你最敬重李冰。當知,李冰本來並不通治水,只因爲任蜀中太守,纔將全部精力放到治水之上。萬衆一心,終使益州成天府之國。東吳亦興水利,然這些年來,東吳未見水利,獨見水害(此事史有記載),可知治水之事,只憑一腔熱血是不成地,不然費了力氣,卻起不到收益。便如你說,龍首渠費盡力氣,卻無法用,豈不是罪過?”

魏臻聽了,也不由收起滿面驕色,施禮道:“陛下自謙不懂治水,此語卻深合治水之道。小人也曾日夜懸心,最怕出現如此情景,想要造福百姓,反而害了百姓。所以成國渠擴建之事,小人曾親身走過沿途數百里之地,小心查訪,不敢有絲毫大意,若陛下以小人治水,小人必傾盡心血,爲關中父老留一個千世之基,不敢讓秦李冰專美於前。”

我點頭。這時前面堤上一陣大亂,有人來報決口眼見要堵住了,卻突然間崩塌,好幾個人被水沖走了,其中就有趙累大人,幸好腰裡繫着繩子,被拉了回來。我看着魏臻:“你不是懂治水麼,你說該怎麼辦?”

魏臻道:“我得去現場。”

趙累正被強行送往木棚處,全身是水,凍得直抖,卻用力掙扎不肯前去。見到我來,他跪在地上:“陛下,臣無能請陛下把我丟到決口裡吧。”

我看了他一眼:“隨在朕身邊,若決口當真堵不住,把你投到水中也未可知。來人,幫他換身衣服,喝點薑湯。

來到決口處,只見決口還有一丈來寬,水流很急,才丟下去的沙石便被沖走,隨着人們踩踏,決口還有加寬的趨勢。魏臻看了片刻,“水流太疾,要先護住斷頭,下木樁!”

有人叫着“木樁也被沖走了。”

魏臻道:“陛下,這水流太疾,只能用非常手段來減緩水流了。”

三叔大喝道:“下人,會水的手拉手,把水擋住,其餘人打木樁!”說着就要親自下去,幾個侍衛把他攔腰抱住。對面決口處有人大喝:“軍校生,隨我下去!”

正是張苞。隨着他地聲音,十幾個軍校生拉着手撲逼撲通的跳了下去。拉着手站成一排,擋住激盪的濁流。我看得清楚,關鳳和許靈兒也要縱身往裡跳,卻被李暠帶人拉住。關鳳叫道:“是男兒的,下水去!”話猶未落,更多的軍校生下餃子一樣撲入了水中。

兩邊的軍民的喊着號,全力的打樁。巨浪撲過來,張苞等人一下子被水吞沒了,巨浪過去,他又露出頭來,吐掉口裡的泥沙,大聲叫着,迎接又一次的衝擊。魏臻大聲地指揮着,決口一寸寸、一尺尺的縮小。

我雖然經常上堤,但以我的身份,親眼目睹這樣的場景,卻是首次。不知不覺間,眼前開始模糊。不知是有了淚水還是雨水進入了眼睛裡。

我想,有這樣的百姓,有這樣的軍隊,有這樣的官員,有這樣的人才,季漢怎麼能不強大?而我,又該如何帶領他們,讓他們得到他們該得到的一切?

決口終於合龍了。認識的,不認識地抱在一起一陣陣的歡呼。大堤上一片歡呼萬歲之聲。

三叔點頭笑道:“陛下,臣原以爲軍校這些孩子們大多在家裡驕生慣養,難有大用,今日方知,他們還真是一羣出色的孩子。”

我也笑:“是啊,特別是張苞,表現不錯。再過段時間,朕就讓他官復原職。”

三叔搖頭道:“陛下,臣有個小小請求。別讓他守城門了,他不是那塊料。張家的後代,該在戰場上,我聽說北線要開戰了,你讓他隨了姜維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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