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鳴聲再度響起,猶如催命奪魂一般衝擊在陵天蘇的心頭之上。
他怔怔的看着面色蒼白如霜,脣角溢血的漠漠。
扣住他雙肩的十指陡然鬆了力道。
陵天蘇睜大眼睛,準備去扶他的雙臂。
卻聽到難以忍耐的輕“唔……”一聲。
漠漠其餘的妖尾再散一條,他的身體陡然一軟,雙臂再也支撐不了他的重量,讓他軟倒在陵天蘇的懷中。
天空上方,中年男子眼中流露出一抹思索之色,喃喃道:“以安魄之軀,居然能夠硬抗下神符兩輪的摧毀之力,並且成功護住他身下那人,此子的體質……特殊得緊吶。”
他想着,要不留下此子一命,將之收爲妖寵……
嗯,不好不好,畢竟不過是一隻人間妖物。
人間多濁物,哪裡比得上靈界清明景色。
若是他將人間濁物帶回隱世宮,那是會叫人看笑話的。
想通這一點口,中年符師已經打消留下活口的念頭。
一指點出,粘附在漠漠身後的那道神符,再度生出摧毀之意。
陵天蘇感知到了什麼,沉着臉趕緊反手貼緊漠漠的後背,不斷的壓榨着接近枯竭的雷種之力。
金色的雷霆在他掌下閃現,侵入那道神符之中,試圖將其剝落。
中年符師看到這一幕,不屑冷哼道:“自不量力!”
隨着他尾音剛落,他掌心的雷霆直接被那道一掌之大的符文盡數吸收了個乾淨。
陵天蘇無法將這道神符剝離。
“漠漠!”他本能的,大聲的喊着他的名字,帶着一絲顫音。
那道神符豁然擴大,籠罩着他們二人的整個身體,像一隻惡獸一般,彷彿有着滔天的怒氣,張開巨口。
滅魂之符,可毀其一切擁有魂魄的生靈,凡蓋精氣之依物者,在他這道符下,皆可魂飛魄散,萬劫不復!
除非是天地命三魂歸一,魄安天元的通元境界,否則那是萬沒有存活下來的可能性。
漠漠睜了睜眸子,想要推開他。
陵天蘇用了箍緊他的後背,心臟狂跳,拼勁全力的吼道:“你我之間的約定尚未完成,我不准你死!”
“我……”漠漠心口一熱,將死之際,接下來的話語即將呼之欲出。
後背上,那個足矣摧毀一切的死亡神符,讓他這一瞬想要放下所有心事,全部訴說出來。
然而,就在此時,突入起來的異變,打斷了她的思緒以及接下來的話。
劍出鞘,方能殺人!
但對於那位九州上,甚至說七界內,唯一一個有資格稱之爲劍神的人。
即便他腰間的劍從未出鞘,這世間的一花,一草,一木,一塵埃,一世界,皆可化作他掌中之劍。
他的意念所及之處,皆可化作他心中的無上劍意。
他的劍,可扶搖直上,斬九重天門!
亦可長驅直下,滅九幽冥府!
所以,他的劍,無需出鞘,即可殺人,亦可救人!
縹緲的劍意逆風直下,此刻,累積與虛境空間中的萬千劍意,好似面見君王一般,紛紛掉轉劍鋒,直指那道縹緲浩瀚劍意所指方向。
一劍朝下,萬劍朝上。
那萬劍,以一個臣服的姿態,跟隨在那一道縹緲劍意的身後,如同最忠誠的守衛者一般。
那一道劍意,沒有破風而來的奇景,亦沒有當年怒斬神族的非凡風采。
有的只有無盡溫和,如海如棉,洗滌着,吸納着,那道滅魂符的力量。
劍意擦着漠漠的背後,轉瞬寂滅。
而在那個瞬間,滅散掉的,不僅僅是那道縹緲的劍意,還有那粘附與漠漠身後足矣要了他二人性命的那道滅魂符。
陵天蘇心中那根緊繃着的弦終於鬆懈下來。
他鬆了一口氣,恍然察覺,自己竟是已經驚出一身冷汗。
待他看清救下他二人的那名老者,心頭一震!
這竟是當日他練繁星劍經時,與他槓上,陪他整整一夜的垂釣老者?!
他竟就是傳聞中的劍神?!
漠漠無言的撐起身子坐起,衝陵天蘇搖了搖首,示意自己無恙。
但陵天蘇知道,他絕非無恙。
對於妖狐而言,妖尾那絕對是比一身精魄還要重要的存在。
方纔倉促之際,陵天蘇隱約看到漠漠已然生長出三條實尾,其餘皆爲虛尾。
何爲虛尾?
虛尾象徵着狐族的血脈等級,若無虛尾創其修行道路,受血脈控限,終究難以有多大的成就。
而虛尾開啓的數量越多,那便意味着血脈愈發至高非凡。
陵天蘇記得自狐族開創以來,也僅僅唯有兩位狐族,開創出了九條虛尾。
一位是他曾經的未婚妻,北族的小公主牧子憂。
還有一位,則是他的母親。
他不知漠漠開啓了幾隻虛尾,不過方纔莫約掃視之下,其血脈非凡程度,顯然也是極爲了不起的。
可如今……在那道級符師的一道滅魂符下,漠漠已經毀了兩條虛尾。
這對他今後的修行之路,絕對是會受到極大的限制與影響。
“萬首試十強名額已定,老夫這還沒能選出一個稱心如意的徒兒,就被你們這一羣靈界的外來者給攪亂成了一鍋粥,知你靈界的人放肆,可是放肆…也要有個度吧?”
沉穩蒼老的聲音跨過無數劍意,擦過無數劍鋒,語氣雖然平淡,但平淡之中,卻充滿了無比凌厲的味道。
就好似天空中瀰漫着的無數無形冷冽劍意。
衆人擡首看去,只見一位頭戴寬邊草帽,身着普通灰白布衣的老者。
他立於比中年符師還要遙遠的雲端之中,目光平靜的看着下方一干人等。
他身下的無數劍意,如同萬千臣子一般,皆順服的在他腳下臣服。
他看着臉色大變的中年符師,微微一笑:“想殺人?這裡是大晉,問過我了嗎?”
中年符師的臉色變得無比沉重,即便是他,心中也會不由自主的深深忌憚此人。
他耐着性子沉聲道:“這是我隱世宮的事,此子盜取我隱世宮的宮門至寶,理應接受懲罰。”
老者淡然一笑:“這世間的是,不是你一個人說是如何就是如何?證據呢?”
中年符師皺了皺眉,說道:“沒有證據,但是我隱世宮,沒有必要撒謊。”
“沒有必要撒謊那不過是你自己認爲的罷了,這些皆是源自於你自信與強大,可惜,你的自信與強大,在老夫面前,還不足以讓人信服,所以……我大晉的人,你殺不死,也帶不走!”
老者手臂微微一擡,腳下萬千王淵遺留下來的劍意就彷彿是他自己創建出來的一般,紛紛倒轉劍鋒,排山倒海般的朝着中年符師涌去。
下方所有人們雖然無法看到此處空間內,王淵遺留下來的劍意。
但是在他們眼中,卻還能夠清晰的倒映出劍意劃破空間的軌跡。
如龍的氣勢,讓這片空間爆發出恐怖的嘯聲。
感受到那隻針對他一人的絕對劍殺之意,中年符師臉色大變。
雙手迅猛大張結印,磅礴的符意從他雙掌之間爆發而出,凝聚成一座厚重如山的金色符鍾,將他完美的籠罩其中。
而然,這還不夠!
中年符師可不認爲以自己的符道修爲施展出來的防禦手段,能夠抵抗這位老者的劍。
他甚至能夠看到,劍未至,他所凝結出來的厚重金色符鐘錶層,此刻正如同雪花遇火一般,迅速消融着。
中年符師狠狠咬了咬牙,腳掌輕踩劍身,身下那把雪白長劍頓時分化出無數雪白氣流。
氣流化作狂暴的風雪,風雪承載着中年符師的身體,陡然加速撤退。
而他身前,萬千劍意緊隨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