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伸出一根手指,宛若支撐天體支柱的一根手指輕輕的點了下來。
輕輕的點在陵天蘇的頭頂之上。
陵天蘇瞬間便感受到了無與倫比的莫大沉重之勢。
此勢並非針對身體,而是靈魂!
因爲陵天蘇頭頂着這一根巨大食指的重量,而他身下的海水,安靜如常,甚至連一點漣漪也爲擊起。
陵天蘇眼前頓時一黑,整個靈魂好似在這一指之下,壓縮變形,直至破碎!
強烈的陣痛讓他外界的身體都下意識的渾身僵起顫抖。
揹着陵天蘇的吳嬰自是感知到這一切。
他皺了皺眉,衝前方老道說道:“反噬之傷已經越來越嚴重了,這傢伙活不長了。”
國師老道冷笑道:“即便他成爲了一具屍體,你也要給我背到目的地去。”
…………
在被一指點壓靈魂的劇痛覆蓋意識間,一道道清明古老的誦經之聲響起,陵天蘇破碎的靈魂在誦經的奇異力量下再度在他指下凝聚。
陵天蘇閉上雙眼,用心感受着深入靈魂骨髓的痛苦。
那根猶如天柱一般的手指,緩緩下壓,將他壓入漫無涯際的深沉金色海洋之中。
海水漫過他的全身,淹過他的眼耳朵。
耳側除了誦經之聲,深沉的水流之聲,似又有無數令人心頭髮麻的嘴巴開合之聲。
熟悉可怕的劇痛再度自身體上傳來。
啃食!
血流!
肉碎!
骨裂!
乃至靈魂崩散!
痛得無法呼吸,無法思考,陵天蘇甚至懷疑自己已經被撕裂成了無數碎片。
意識朦朧間,他雙眸緊閉,卻清晰的看到一雙暗紅如血的眸子!
陵天蘇豁然睜眼!
靈魂迴歸,誦經之聲伴隨着痛苦遠離而去,好似大夢初醒……
意識視線逐漸恢復清明,尚未來得及看清周圍情景,映入眼簾的,好巧竟也是一雙暗紅眼眸。
一身冷汗未散,陵天蘇將身子後退一分,下意識的遠離這雙眼眸。
吳嬰眼中的詭芒一閃而過,面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淡淡的看了一眼陵天蘇,隨即冷笑道:“命還真是夠大的,這樣都讓你活過來了。”
說話間的功夫,吳嬰已經不動聲色的收回搭放在陵天蘇腕間的兩根手指。
雜亂的情緒安定下來,陵天蘇呼了一口濁氣,沒有理會吳嬰的冷嘲熱諷,環顧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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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一件破敗的道觀。
奇怪的是,道觀大殿中所供奉的,並非是三清道尊的石像。
那裡空蕩蕩的,石臺之上,唯見一個如同老僧化緣用的黑鉢石壇,看着非但未見一絲正氣,反而帶着縷縷鬼氣森森之感。
“這裡是哪裡?”陵天蘇心想,莫不是自己睡一覺的功夫,那妖道的目的地已經到了。
吳嬰身子依靠在一顆兩人合抱粗的臺柱旁,從陵天蘇這個角度看去,恰好可以看到他鬢角斑白。
他淡淡道:“百鬼觀。”
“百鬼觀?”
陵天蘇視線搜索,在道臺之下,看到打坐沉眠的國師妖道,便猜想道,他定是有吸食了吳嬰的精魄,此刻正在全神貫注的煉化。
難怪吳嬰的白髮又多了一些。
不過看他這模樣,似乎有些滿不在乎啊。
“那妖道來到遠古之地的目的很明顯,他在找自己的同族,不過這遠古之地的地界之廣闊,可絲毫不必人間小,他想在最快的時間裡找到自己的同族,唯有先來這百鬼觀中詢問小鬼。”
聽到吳嬰的解釋,陵天蘇又問:“如何詢問小鬼?”
吳嬰一副渾身疲軟模樣,連手臂都懶得擡起。
而是用眼神指了指那邊的黑色石壇,說道:“看到那邊的石壇了嗎?那是孤魂壇,是爲生靈時候無家可歸、沒有地方可去的無主遊魂劇集之地,那個罈子便是他們的居所之地。”
說道這裡,吳嬰的眼神變得詭異幾分:“而其中的小鬼,可正如這觀名一般,整整有着百隻之多,那妖道想問出點名堂來,怕是得付出一點代價。”
陵天蘇看了他一眼,說道:“可我覺得,羊毛始終出在羊身上,他所付出的代價,過後自然會來吸取你的生命來補足自身。”
吳嬰的表情頓時一僵,有些惱怒的說道:“他吃下去的,我會讓他盡數吐出來!”
陵天蘇失笑搖了搖首,不去理會吳嬰逞強話語。
雖然聽大帝唸誦昊天心經是一個極爲痛苦的過程,兩次經歷甚至都無法追尋那種莫名痛苦的來源究竟爲何。
但也不是毫無收穫的。
原本丹田氣海內的五十道氣竅此刻已經凝結出了整整七十道,這倒是一個意外之喜。
還有萬首試因爲溯一干擾導致的反噬之傷,也在東方青帝那一指將靈魂破滅再重塑之下,已經完全恢復。
陵天蘇悄然的將體內國師老道留下的冰冷干擾氣息抹滅,暗自盤算着接下來應該做何打算。
雖然他此刻看似安全,但實際上他與踩在刀尖子上行走無異,那國師妖道留他下來,無疑只是想行那拋磚引玉之事。
而他便是那拋出去的磚,不知何時就會碎成一地。
沉思間,國師也醒了過來。
他緩緩睜眼之際,面上大半皺紋已經被蕩平,枯木逢春猶再發,不外如是。
他睜眼看着陵天蘇有些意外:“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能醒過來,小子你的命可真是夠硬的。”
陵天蘇道:“醒過來不算什麼,能夠在你這老傢伙手中活下來纔是命硬。”
國師天明面無表情的呵呵一笑:“你可知本座寧願觸怒那個老瘋子,也執意要殺你嗎?”
陵天蘇沉吟片刻,道:“你是大晉國師,日夜立於摘星樓中占卜星象,或許你的斷吉避兇是假,但那‘星鑑之術’卻是真,在我覺醒命星的那一日,你便已經起了殺心,直到今日,你確定那顆星星的主人是我,便猜想到劍神大人定會選我爲徒,所以纔會欲除之而後快,對嗎?”
國師天明道:“你果然妖孽。”
他口中的妖孽,自是一語雙關。
老道緩緩起身,拍了拍衣角上的灰塵,然後走至那道孤魂壇前,他伸出一指,指腹用力擦過石臺邊緣,指腹破裂,鮮血淌出。
國師老道面無表情的擡起受傷的食指,以鮮血凌空刻畫出一個通紅血煞的“冥”字。
屈指一點,將那“冥”字引入黑壇之中。
當即,安靜鬼氣的黑壇之中,傳來興奮的唑飲之聲,那聲音刺耳興奮,好似獲得了無上的美食一般。
黑色石壇狠狠一震。
國師老道頓時知曉其中那名問路小鬼嫌血食太少,貪心不足。
他冷笑一生,取出一把短刃,在自己手臂之上竟是硬生生的刨下一塊血肉,面無表情的扔入那壇口之中。
國師老道至少有着通元境界的修爲,他的肉身雖然是奪舍而來的一具皮囊,但其強悍程度絲毫不弱於海巖族。
只聽得聽人牙酸的咯吱咀嚼聲從黑壇之中傳出。
聽到這耳熟的聲音,陵天蘇不由皺起了眉。
吳嬰淡淡的看了一眼陵天蘇,眼神淡漠而無情。
在國師老道漸漸等的不耐煩之際,那咀嚼之聲終於停止。
黑色石壇嗡然一顫,吐出一團黑藍色的土壤。
國師老道伸手捧過那蓬泥土,元力自他掌心吞吐形成一個無形的半圓弧度,將那一蓬泥土隔空託在手掌之上。
一顆嫩芽以着肉眼的速度破土而出。
嫩芽生出枝芽,向西延伸不斷,即便國師轉身之間,也枝芽也始終指着西方。
他淡淡的看了兩人一眼:“該繼續上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