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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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郎,吾看過吳家生產諸紙,恐其無能力生產白綿紙。”劉昌郝說。

朱三想了想,啞然。

劉昌郝買紙的張,是一大張,一般一大張能裁成165張印刷紙,六平米多點。但沒有嚴格規定,有的抄紙技術好,紙漿質量也好,能抄出十八九米長的特大紙張,如南宋內司所造的蠲紙,因其白潔光滑,頗受歡迎,一匹賣價十千,裁成張一張一百文錢,匹比大張大,張比小張大。

更有名的澄心堂紙,一大張售百文錢。

用作書皮的褾褙青紙一小張便需七文錢。

普通的印刷紙一大張只需三十文錢。

白綿紙雖不及後來的蠲紙與澄心堂紙,也算是紙張裡的佼佼者,故每張需七八十文錢。但這種紙,不是一般造紙匠能造得出來的。幾人又去了賣舊貨的地方。

劉昌郝拿着提前量好的各人腳碼先買靴子,舊靴子價格也不等,半成新的會很貴,做工好的會很貴,兩種皆不需要,買的是普通的做工一般比較舊的靴子。有的都綻了線,那個不要緊,回家補補照樣穿。平均一雙一百多文錢,買了四十多雙,小孩子就算了,還能指望他們做多少活,而且長腳快,大不了多買一條毛襪。

接着是皮衣,劉昌郝也大約地量了尺寸。

居然有做工極好大半新的皮裘賣,一件得需十幾貫錢,與劉家沒有半根毛的關係。

看的是普通的羊皮或狗皮襖子,若是做工好大半新的也貴,這種也不會買,買的還是比較破舊的,即便是破舊的,平均一件也要兩百多文錢。反正沾到了皮毛說不清楚。

接着是毛襪、毛褐與毛褐褲,毛褐與毛褐褲稱爲毛衣,但不是毛線衣,那要到清朝了。這種毛衣還是用類似於氈毯手法編織而成,不僅有毛衣,還有毛頭巾、毛襪、毛手袋、毛沓(毛鞋子),若是買新的,價格同樣比較貴。

最後是氈毯,當年謝四娘嫁到劉家,劉家給的聘禮不菲,謝家也要臉面,陪了許多嫁妝,其中就包括兩牀毛毯兩牀毛氈,花了四十多貫錢,這還是十幾年前的物價。

一蓋一墊是最少的,蓋氏一家好辦,兩牀蓋的兩牀墊的,大多數人家是老人一牀,夫妻兩一牀,小孩子分男女,又是兩牀,一共是三十五牀。不求新,不求好看,只求厚實,劉昌郝挑的還是比較破的,也花掉一百六十多貫。

幾個客戶算了算前後的花費,一個個目瞪口呆。韋小二說:“居然花如此多錢?”

沒有棉花,遊牧民族就那麼多牲畜,豈能不貴?這是又破又舊的,若是買新的,還不知得花多少錢。

然後又讓大夥費解地買了幾石石炭。

這次劉昌郝帶了好幾個人過來。

他讓褚二哥張德奎先行將這些貨物送上船,這纔去買硝石硫磺,買好後繼續送上船,劉昌郝又帶着韋小二去買一些舊書。回來的路上又買了一些果子,也就是零食,小孩子終是嘴饞的,帶一些零食回家,花錢不多,小孩子開心,大人也歡喜。

“韋二哥,回去吧。”

“吾送汝,”朱三說。

三人提着書籍零食往回走,忽然聽到後面有人叫:“劉西坡。”

劉昌郝不叫劉西坡,西坡也是一個梗,劉昌郝還是回了一下頭,原來是在書坊裡遇到的那個錦衣青年,今天他沒有穿錦衣,裡面是一件厚實的書生服,外面套着一件褐色皮氅。

“蘇兄,”劉昌郝拱了拱手,他記得這個青年姓蘇,叫什麼,家住那裡他就不知道了,也與他無關。

“徐丈人正欲尋汝。”

“尋吾,爲何?”

“汝著之書售賣許多,京城諸多人家皆將其視爲子女必讀蒙學,徐丈人慾付汝潤筆費。”

朱三問:“劉小郎,汝著何書?”

“三郎,一本蒙學,不足掛齒,蘇兄,書售價貴乎?”

“不貴。”

“既不貴,由其售賣,勿用尋吾。”劉昌郝說道,實際這一花,劉家又快沒錢了,但資金已經週轉過來,都說過不要稿費,豈能出爾反爾?

蘇姓青年看着劉昌郝淡定的模樣,他蛋痛了,就算你視金錢若糞土,錢不要,名得要吧。

看着他的樣子,劉昌郝有些好笑,他身邊還有一個小姑娘,看長相,大約在十二三歲,十三四歲,究竟多大,有的發育早,有的發育遲,看不出來。

小姑娘很漂亮,皮膚雪白而細嫩,鼻樑高挑,一對又長又大的鳳眼,很漂亮的一對眼睛,苗苗二妹眼睛生得也漂亮,不過兩者有許多不同,苗苗二妹眼睛是又圓大又,這個小姑娘更長一點,這種眼睛也不醜,她還小,一旦臉蛋長開,會讓五官看去更秀氣嫵媚高雅。

身穿一件粉紅色及地裘裙,粉紅色放在衣服上一般會很俗氣,但人家歲數小,喜歡這些豔麗粉嫩的顏色,腳蹬一雙小馬靴,脖子上圍着一條白色真聳毛絛(比較寬的極其昂貴的毛帶,有的拖在衣服後面做裝飾品,有的圍在脖子上當圍巾用)。

她看到劉昌郝看她,擡起脖子說:“汝是劉西坡?予叫蘇眉兒,非是梅花之梅,嬌媚之媚,乃是眉毛之眉。”

就是一個名字……劉昌郝啼笑皆非地說:“蘇娘子,汝好,吾叫劉昌郝,字有寧,汝可呼吾劉昌郝或劉有寧。”

“其是吾家五妹。”

“二哥,汝看予,與其誰美麗?”蘇眉兒與劉昌郝站在一起說。

這個問題……那有大男人用美麗來形容的,韋小二跟在後面忍不住竅笑,劉昌郝臉上都生起一道道黑線。

蘇姓青年連忙扯開話題:“五妹,莫胡鬧,想想售鞭炮者,劉有寧高風亮節,唯有尊重之,容不得褻慢。”

“售鞭炮者?”

“不知是誰售之,此人將他人所作之令,拿來裱印於鞭炮之上,作賈物售賣,此支《水調歌頭》幾乃千古絕令,豈能如此褻瀆?”

爭議竟如此之大,劉昌郝只好說道:“鞭炮乃吾所制,此令亦乃吾所作,吾爲何不能將其裱印於鞭炮之上。”

都到了這時候,也沒有傳來大蘇的消息,而且大蘇於秋天也從杭州調任密州,不在嶺南,那麼大蘇應當還沒有寫出來,自己也能冒認。

“鞭炮乃是汝所制?”蘇姓青年訝然問。

“劉有寧,吾竟從事商賈行當?”小姑娘問。

“停,停,聽吾說。家父三年前擔任衙前於惠民河押糧,船翻人亡。家母體弱多病,將家業交於吾叔看管,將吾帶於縣城求學養病,然被歹人鑽其空子,使吾叔父背井離鄉,生死不明,吾家產亦險些被奪,故吾著三字經,一爲蒙學,二不自量力試圖以此扭轉日下之世風。”

“七月變故,知縣杖吾,使吾手亦受傷,三字經乃請吾同窗抄寫,纔拿至書坊發行,吾亦不敢居於縣城,被迫返鄉,然君觀吾,能作何農活?”劉昌郝指了指自己的小身板,不過這年齡身體長起來也比較快,加上伙食跟上,劉昌郝感到自己下半年似乎又長高了一點,然而還是弱不禁風的樣子。

“家母病弱,吾文弱,還有一年幼妹妹,吾不作營生,一家人何以得活?”

總不能一家人喝西北風吧,那麼我製作鞭炮賣哪裡錯了?

“書者乃蒙學也,吾欲得潤筆費,徐家必售貴,吾不得潤筆費,徐家會賤售也,購者亦會多,一爲營生,一爲吾願,兩者有何衝突?”

“原來如此,劉有寧,其採桑子乃邊塞之令乎?”

“吾未至邊塞,然吾家與邊塞有緣,吾曾祖以步軍都頭戰死於三川口,吾祖以馬軍軍使戰死於定川砦,重陽登高思親之日,吾便以邊塞軍士口吻作下采桑子。”

劉昌郝也未必能記住多少詩詞,然而納蘭性德的小資格調,讓劉昌郝很喜歡,即便沒有黑貓大人塞到手機上的資料,劉昌郝也能背出好幾首納蘭性德的詞。

換成現在,有了手機裡的大量詩詞,劉昌郝則未必會選擇這首《採桑子·九日》,畢竟意境太過蕭瑟。

“文風亦古怪……”

文風古怪,難道一個是清朝的詞,一個是宋朝的詞,但有差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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