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母孃一走,兩個人在美國算是徹底沒有約束了,當天晚上任禾就窩在楊夕的公寓裡一邊看電視一邊聽她又練了三個小時的鋼琴纔回到自己那裡。
三個小時不算多,前世曾經有一位大師表演時彈一段完整的奏鳴曲都用過2個小時,要說鋼琴大師們表演也算是個體力活了……
當然,這也是少數。
而且練習鋼琴的時間也不能超過6個小時,因爲超過6個小時人都會筋疲力竭,沒有辦法再保持專注了。
第二天上課的時候,任禾走進琴房忽然就發現一個詭異的現象:琴房裡竟然多了很多他壓根不認識的人!
“你們是……?”任禾詫異問道。
“我們是作曲系的,過來旁聽一下,”有人說道。
也有人說:“小教授,我們是小提琴系的,過來旁聽一下。”
因爲大家的課都不是很固定的,甚至可以由授課教授自己定下時間讓學生們來就好了,所以這些閒着沒事幹的學生竟然有一半都跑來旁聽這位小教授是如何授課的。
反正學校裡都已經傳神了:小教授教大家如何用曲子作詩!
其實他們過來聽也是有道理的,因爲任禾所教的東西並不只是鋼琴的技巧,他在傳授的是他怎樣處理強弱音,這玩意只要是個樂器都需要考慮這方面的問題,而任禾又是第一個系統來教授這門課的老師,所以大家就都過來聽聽了。
以前任禾都是聽說誰誰誰哪位老師講課比較好,搞的隨便一節課都有人旁聽,階梯教室都能站滿,他當時就想,這老師真牛逼啊,一定是講的妙趣橫生纔會出現這樣的現象。
結果沒想到自己第一次授課竟然也會出現這種情況。
不過任禾想了想還是強調了一下:“大家旁聽是沒有問題的,但千萬不要打斷我的授課節奏,而且授課期間所有人都不準拍攝視頻外傳,可以做到嗎?”
“可以可以,”所有人都同意了,只要能聽課,管那麼多呢。
開始上課後大家也見識到了傳說中兩架三角鋼琴示範授課的一幕,但不知道爲什麼大家覺得這樣授課真的很贊啊,起碼效率就非常高,而且學生隨時隨地都能聽到標準的示範。
這個時候也有人發現了任禾的一個特點:甭管任禾隨便從一摞譜子裡抽出一張練習曲,他只要看一眼就完全不用看譜子了……
就好像這些曲子他已經全部記在心裡了一樣,而且隨時打斷,指導學生的時候又能隨手就彈出來中間的某個段落。
雖然大家都有在背譜子,但任禾這種背譜的能力在他們看來還是有點爆炸!
大家之所以羨慕,實在是因爲現代的音樂會,99.99%的情況下鋼琴獨奏是必須背譜的,背譜是最基本的準則,就連業餘考級都要求背奏。
新音樂是可以看譜的,因爲音符太複雜,幾乎沒有傳統的規律。
大多數練琴鍵的人都是靠手指的肌肉記憶,手指自動往下彈,就如同走路一樣不用經過大腦,大腦其實並不知道每一個音符是什麼,但因爲彈過很多遍的原因,你還是彈對了,但這樣很危險。
這樣的話你怎麼去投入感情來處理音符?
一般來說之後重奏和四手聯彈、雙鋼琴演奏、伴奏纔是必須看譜的,這也是爲了如果與協作者進行配合,防止另一方演奏失誤了沒法往下接。
而且演奏家往往都是在表演前幾天纔會得知自己的合奏者以及曲目,根本沒有時間去背譜了。
也正是因爲這樣,任禾這種強大的背譜能力才讓人欽佩,譜就在腦子裡,有譜和沒譜都沒有任何區別了。
而且,任禾的神態是如此的輕描淡寫,好像對方自己並不覺得這是多麼稀奇的事情一樣……
因爲任禾現在已經習慣自己的超強記憶了……
就在這個過程裡,其實大家也都發現了一個很明顯的事情:鋼琴系的學生們在處理強弱音與踏板配合之前、之後,聽在耳朵裡差別實在是太大了。
如果沒有聽過處理之後的聲音,也許也就滿足於旋律了,但聽過之後就覺得之前的彈奏像是夾生的剩米飯,難以下嚥。
這也是大部分一般演奏者聽完大師們的彈奏之後心裡產生的想法,很有鋼琴專業的天才聽過大師們彈奏的曲子之後就覺得自己彈的簡直是一坨屎……
小女孩或許看着某些天才們手指在鍵盤上飛舞感覺好帥,但是他們的那些名師棺材板都已經快按不住了。
當上完課的時候全場鼓掌,確實聽過這麼一節課之後似乎就明白以前老師說的一些東西了:這段力度不夠!這段力度太輕!右邊踏板配合上提高共鳴!
以前他們甚至都是似懂非懂的不知道爲什麼,只覺得應該就這樣要求的吧,現在他們才清楚的明白:原來是要讓曲子更加的生動!
就像是任禾親手爲他們捅破了一層窗戶紙一樣。
然而當任禾準備離開教室的時候,忽然有人弱弱的叫住他:“小教授,您今天還沒錄新曲子呢!”
任禾一愣,他看到所有人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好像這纔是他們最期待的東西一樣……
他昨天說的是要錄四首,但他也沒有說要天天錄直接給錄完了,竟然還被這些學生們給惦記上了……
不過大家既然想聽,他也沒必要藏拙,而且扭扭捏捏的也沒有意思。
任禾重新坐回了鋼琴前面,今天他選擇的是致愛麗絲。
所有在場的學生都以爲會是像昨天悲愴第三章一樣節奏明快緊湊的類型,結果一聽,竟然是這麼舒緩的歌曲!
之前還有人猜測今天是不是就要彈悲愴第二章什麼的了,畢竟有第三就有第二第一啊……誰能想到任禾是直接寫第三章的……
任禾就坐在鋼琴前面的椅子上,致愛麗絲的旋律就像是一條溫暖的河流包裹着所有人的思緒一樣,是那麼的婉轉。
好聽,確實不枉大家期待啊,難怪茱莉亞音樂學院一開始會聘請他來擔任作曲系的教授!
依舊是背影錄製,當任禾彈奏完畢後忽然有作曲系的學生問道:“小教授,您爲什麼不來兼我們的課呢,我們真的強烈要求你來授課!”
“對啊,我們強烈要求您來授課啊小教授!”
現在已經不是任禾遠赴重洋還要擊碎別人質疑的時候了,反倒是他不想教,別人會要求他來教。
這種反轉讓任禾覺得很有意思的,他說道:“作曲這個東西教起來實在太複雜了,有些老師會教你們怎麼去考慮音符銜接的技巧,但我覺得作曲並沒有那麼簡單啊,就像我說彈鋼琴要像寫詩,作曲跟文學有沒有關係呢?其實也有的。比如我們要研究哪位作曲大師的話,我們一定要研究他所處的時代環境,以及那時候的思想、文學作品,而且不止這些,這樣你才能知道他在那個時代裡接受着什麼樣的情感,是以什麼方式表達出來的。所以你們說是不是有關係?作曲這東西太複雜了,不僅要看天賦,甚至還要看底蘊,底蘊也不光光是文學。”
所有作曲系的學生愣住了:臥槽,作曲跟文學什麼的有關?研究大師還要去看看那個時代的文學作品?好像確實很有道理啊,所有人明白一個道理:你讀過的文字,最終都會成爲你的氣質。
任禾在強調文學的重要性時也承認它只是一部分因素,但這確實是大家第一次接觸這樣的理論啊!
小教授又提出新理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