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個過程中,任禾每天忙完朱莉亞音樂學院的事情然後準時去老理查德的辦公室裡枯坐着,一動不動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而老理查德則安靜的在自己的裡屋默默的等待着不去打擾任禾。
這一幕傳出去估計也要驚掉不少人的眼球,一代大師理查德竟然會安靜的等待一個晚輩慢慢的構思作畫!
但理查德偏偏這麼做了,而且打心底裡認爲任禾這幅畫值得自己這麼做。
等到第7天,任禾忽然站了起來從旁邊選擇了一張更大的畫布釘好在實體板上,這樣畫布不會有像是繃在畫布上那樣還有些許的彈性,如果畫的小也就無所謂了,但他這次選擇的畫布太大,足足一人高。
油畫與水彩的差別是很大的,水彩顏料乾的非常快,所以它沒有反悔的餘地。
而油畫不同,油畫它的顏料是一層層的,甚至可以在上面塗的很厚,或者直接把另一幅畫給畫在原本的作品上,進行完全的覆蓋。
甚至有人畫的不理想還能把某一快給剷掉重新畫。
它的色彩鮮亮,飽和度強,不易變色,有着極強的可塑性。
但任禾從來沒有打算在畫畫的過程中進行任何的修改,不然他也不會枯坐那麼久了。
任禾在拿刷子打完底色後重新坐了回去,保持着安靜的狀態等待着,周圍全是他的油畫,有些因爲成型的太快被老理查德放在一邊陰乾。
油畫有時候一幅作品甚至可以持續幾年的創作,不光是等待一層一層的顏料陰乾,還要反覆的雕琢。
但練習作品一天完成也是很正常的,如果是商品的話,最快的怎麼也得3-5天,而任禾一是沒打算把那些畫當作商品,二是它們本身就只是自己情感宣泄的一個途徑,三是他每次畫的時候都省略了太多的步驟,任禾的水平也完全足以支撐他這麼做。
在這個過程裡,理查德發現一個問題,任禾甚至沒有打算起稿,也就是他根本就沒打算起底稿確定大概的構圖。
哪怕是老理查德自己,大部分時間也是要起稿的,畢竟腦子裡想象歸想象,但真的畫出來誰知道會是什麼樣子。
許多人會有這種感覺:自己說話的聲音在腦子裡響起是一個好聽的聲音,可是錄出來卻難聽了一些。
不得不說大腦的神奇,有時候腦子裡已經構思很美好的東西,甚至你自己都覺得完美了,但實際情況中卻相去甚遠。
而任禾現在,完全沒有,他就是準備直接畫上去的。
老理查德一般採用的方法很講究,他會在與畫布等大的羊皮紙上先做素描稿,待線條位置修正到最終效果後,沿着線條用針刺一串孔,間隔均等,然後把羊皮紙蒙到畫布上,在正面撒木炭粉,有孔的地方炭粉會漏到畫布上,之後把稿子撤掉,畫布上就留下連串的黑點。
但任禾就不是,任禾從來不畫底稿……稿子就在他腦中。
這一次任禾開始的慢,畫的也慢,幾乎每天都只會進行一點點,然後耐心的回去等待第二天再來。
然而理查德已經發現了,當第三天開始的時候任禾漸漸的快了起來,畫布上的顏色開始鮮亮起來,輪廓與油彩的形體開始透露出某種異樣的魅力,但知道現在,老理查德甚至都不知道任禾具體要畫的是什麼。
到了第五天,在朱莉亞音樂學院沒有課的任禾早早就來到了老理查德的辦公室,他靜立在畫布前面,似乎已經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裡面。
在珠峰6000米海拔的營地上面,每天看着落下去的夕陽,任禾自己是多麼的孤獨。
沒有人能夠理解他,甚至就連安肆都覺得他太玩命了,一路上都在告訴他,這次登頂珠峰的決定太不明智!
他就坐在那塊大石頭上彷彿看着世界的盡頭。
他擔心老任、任媽反對他,甚至時至今日他也不敢跟蘇如卿、楊恩、老任、任媽它們坦白自己真正的夢想。
任禾好像回到了前世裡,他在電競道路上走着,身邊所有人卻都在告訴他電競是洪水猛獸的日子。
哪怕是至親好友都會勸他,回頭吧。
那時候他多想告訴所有人,這就是自己的夢想啊,他並不想放棄。可那個時候,他沒有擁有那無匹的勇氣,所以他退縮了。
這一世,他玩的是極限運動,所有人都覺得玩極限運動容易死,他不敢告訴家人,不敢告訴丈母孃,不敢告訴許多人,因爲他擔心那些人會像前世裡阻止自己走電競路一樣來阻止他玩極限運動。
然而這時候,有這麼一個人忽然遠赴千里、長途跋涉來到尼泊爾,然後孤身一人進入了喜馬拉雅山脈,在路上跟不上隊伍了就在原地等待下一支隊伍,然後終於在那個夕陽下站到了他的面前,只爲了告訴他:別人或許不理解你,但我理解。
那一刻任禾覺得天邊的夕陽擁有着無限的魔力,它溫和而又柔軟。
任禾忽然動了起來,顏料不斷的調試甚至以自己的胳膊作爲調色板來使用,他的速度快到了老理查德難以想象的地步。
老理查德眼睜睜的看着一個女孩快速的浮現在整張畫布上,而天邊的橙色夕陽卻映射着她,美豔的不可方物。
他覺得很不可思議,油彩是柔軟的,它的形體需要耐心去勾勒,但任禾每一筆都能讓油彩一步到位,似乎那已經是他深思熟慮的結果。
是啊,確實是深思熟慮的結果,醞釀了足足5天,然後就在第五天,僅僅只是6個小時的時間,所有的畫面都全部呈現了出來,也正是這個時候,老理查德終於清晰的意識到,任禾的繪畫水平,並不亞於自己。
這是大師級的寫實油畫!
畫面裡的那個女孩臉上有點髒,穿着紅色的衝鋒衣,連衝鋒衣也有點髒,輕柔的頭髮在雪山之間的山風吹拂下顯的特別雜亂,夕陽的光芒爲她打了一層底色,讓她像是一位來拯救‘孤獨’的天使。
就是這麼一個明明應該很狼狽的女孩,卻帶着倔強而又堅定的笑容。
任禾看着畫布上的楊夕,彷彿又聽見她說:“我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顧,逼問二寶哥知道你來了這裡後就回家拿了護照趕來了,沒有嚮導只能跟着夏爾巴人的隊伍走,可是我又跟不上他們的速度,所以跟丟了一個隊伍只能在原地等待下一個隊伍,過了數不清的河流,穿過了數不清的峽谷,翻過了數不清的山坡,只是想來告訴你,如果你下次再瞞着我,我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你。”
“我支持你的夢想,可是你的夢想裡必須有我。”
任禾站在畫布前開心到不行,他輕聲說道:“謝謝你拯救我的孤獨。”
這一世他不是孤身一人在奮鬥,因爲起碼還有一個人在倔強的支持他。
……
萬賞加更,如你們所願,加更加更……困到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