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無盡之塔的餐桌,伽諾恩和衆位成員陸續入席,享用晚餐。
摩菈大口大口地吃完了一整條夾着烤腸的麪包,然後是一盤配着蘆筍的鮭魚培根卷,在灌了一口加了蛋清的奶酒後,她端起一盤燻肉和煎蛋,準備伸手去拿胡椒粉的罐子,卻發現罐子不在手邊,而是在身旁的安雅邊上。
此時安雅正若有所思地咀嚼着一小口鬆餅,小心翼翼地朝摩菈瞥過來,一接上摩菈的視線又迅速平視前方。
摩菈見狀眼神流露出了些許無奈,伸出手道:“安雅,那個……能把黑胡椒給我一下嗎?”
安雅聞言立刻繃直身體,雙手捧起鐵罐探身朝摩菈遞過去:“好的,請用。”
這無比異常的恭敬態度讓摩菈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她接罐子扯起嘴角迴應:“謝謝。”
“請問摩菈大人,您是否需要調味汁?”坐在對面的伊絲蓓爾突然起身開口,雙手捧起了一個裝着油醋汁的小瓶子。
她的臉色虔誠,看向摩菈的目光充斥着一種顯而易見的敬畏。
摩菈眼角的抽搐迅速擴散到了嘴角,最後她終於忍不住了,捏緊手裡的胡椒罐開口道:
“哎呀你們能不能別這樣!不就是昨天提了一點任性的要求嗎至於這麼排擠我!?”
“我們這可不是排擠,只是單純的……”安雅努力斟酌自己的用辭。
“是敬畏!”伊絲蓓爾一臉認真地接了下去,“請接受我們誠摯的的敬仰吧,摩菈大人!”
“請理解一下,其實我們昨天已經做好了你可能需要搶救的心理準備,因爲那傢伙向來沒輕沒重的。”安雅朝着長桌盡頭的伽諾恩指了指,“所以,在目睹了您平穩地早起到餐廳來……”
“還不用扶牆。”伊絲蓓爾補充了句。
“你可以想象我們有多驚訝。”安雅點頭道。
“是我們以前對伱的態度太不敬了!”伊絲蓓爾鞠躬隔着長桌遞出手裡的瓶子,彷彿在上貢品。
“可我現在只想用這個開了你們的瓢!!”摩菈的臉因爲羞恥和尷尬泛起了紅暈,拿着鐵罐的手卻暴起了青筋。
前一天從北山國歸來,她順應着心情對伽諾恩暗示了一下,然後他們弄了個宴會當做簡單的儀式,當晚她就住進了二樓的臥室。
她還在宴會上豪邁地端着酒讓其他人理解一下,不要打攪她珍貴的“第一天”,當時伊絲蓓爾就瞪大眼睛來了句:“你認真的嗎?你這個小身板單獨應付他一晚上會死的!”
就連安雅也有點憂心忡忡地說道:“儀式感固然重要,但不要太逞強比較好。”
那個時候她就有點想拎起酒瓶砸人了。
結果第二天她正常起來走出臥室的時候碰到坐在餐桌旁的幾個人,大家都開始用一種無比驚歎的眼神打量她。
“我們都是過來人,所以都清楚單獨應付他一個晚上有多辛苦。”貞娜平靜地說道,“你確實很了不起啊。”
雖然難得暫時從帝國的繁忙事務中脫身回一趟無盡之塔,但她還是體諒了摩菈的要求。
“折騰一晚上沒事的肯定又不只有我。”
摩菈嘟囔着,目光移向餐桌上剩下的薩莉爾和朵蘭斯洛妮,安妮羅潔大多數時候都是正午之後纔會爬起來,因此早餐慣例缺席。
薩莉爾聞言張了張嘴似想反駁,但最後什麼都沒說出來。
朵蘭斯洛妮則是變得一臉尷尬,結結巴巴地說道:“我……還沒……” “這不是遲早的事情嘛,我都已經聽說啦。”摩菈找到了轉移火力的機會,朝朵蘭斯洛妮咧嘴一笑。
朵蘭斯洛妮臉一紅,又察覺到什麼,不悅地朝安雅掃了一眼。
“喂,不是我到處亂說啊!”安雅立刻辯解,指着伊絲蓓爾道,“她也在場的!”
“薩莉爾是天使又是魅魔,朵蘭斯洛妮有一半藍龍血統,至於安妮,她已經是親王級別的血族了,她們都有傳奇生物的體魄,我只是一直以爲,你跟我們差不多的。”貞娜看着摩菈把話題又帶回來了。
“我還以爲她肯定更難辦,畢竟……”伊絲蓓爾打量摩菈的身形,又打量自己,“是吧?”
“喂,幾個意思啊?”摩菈不滿地用餐具敲打餐盤。
伊絲蓓爾身形高挑又凹凸有致,輪廓的曲線可謂充滿美感,相較之下,摩菈值得稱道的特點除了嬌小,還是嬌小,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如果真的是個人類少女,倒還能說她有發展的潛力——可惜的是,作爲一個成年矮人,她連這種潛力也不具備了。
她對這件事倒也沒那麼在意,但要是和人放在一起比較,尤其是跟伊絲蓓爾這種水準的比,就有點讓人意難平了。
“我以前確實有聽說,矮人的身體都很結實,摩菈是大師境界的戰士,那就更是如此了。”貞娜若有所思地打量摩菈。
“這就是矮人的天賦麼?你們簡直爲此而生的!”伊絲蓓爾對摩菈豎起大拇指。
“給我向所有的矮人道歉!”摩菈忍不住拍了下桌子。
“真好啊,真好啊!”伊絲蓓爾坐下來用雙手託着臉,朝摩菈投去羨慕的眼神,“我要是有這種強度的身體,就能體驗一下了!”
“你想體驗啥啊……算了當我沒問!”摩菈很快就理解了伊絲蓓爾的想法,“我也絕對不會想嘗試的!”
“行了,我們爭論個什麼勁,這傢伙纔是萬惡之源吧!”安雅終於將不滿的矛頭對準了一直笑着旁觀這場鬧劇的伽諾恩,“明明都這種時候了,還想着做這種事情呢,你就不能稍微收斂一下?”
“死亡國度那邊還沒聯絡上,沒到我負責的部分我還能做什麼呢?”伽諾恩一臉無辜地回答,“再說了,正是這種時候才更應該把握當下,誰能保證我們肯定能活到最後?”
他這話說得很輕鬆,但在座的衆人一聽就陷入了徹底的沉默。
“別那麼悲觀吧,你可是代表正義的一方啊。”薩莉爾打破沉默以寬慰的語氣說道。
“就是,你這樣子搞得我們很不安啊。”安雅也嘀咕起來。
朵蘭斯洛妮看着伽諾恩欲言又止,她纔剛開始展望自己徹底自由以後的生活,如果這個世界很快就會被災厄浸染,她展望的未來也將不復存在,到那個時候,她必然會有很多遺憾留下來。
“我沒什麼心理負擔,只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享受當下我會盡全力,負起無盡之塔主人的責任我當然會盡全力。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就是像這樣,跟你們坐在餐桌旁吵鬧的生活。”伽諾恩微笑着說道,“放心吧,我會守護好這一切,保護好你們的。”
初來這個世界的時候,他一度因爲不同種族的身份和充滿危機的陌生世界感到強烈的不安。
但如今,他不僅完全融入了這個世界,也開始認真地享受這個世界,當一個“搶公主到高塔裡的惡龍”其實相當快樂。
這種生活也是他重要的財產,而一頭巨龍對自己的財產是絕對不會輕易放手的。
這話讓在座的衆人神情有所觸動,安雅又嘀咕了句:“就知道說這種好聽的是吧……”
“不是你讓我說好聽的嗎?”伽諾恩忍不住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