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那個小賊應當如何處理?”龐偉請示張衝道。
狗子不耐煩的擺了擺手:“打也打了,審也審了,還留着管飯不成,直接送官吧。”小金跟着點了點頭道:“還是交到衙門裡去吧,這件事怕是街面上都傳開了,留長了,萬一鬧出人命來,可就不好收場了。”
張衝沉吟了片刻,道:“不急。”若是以往,區區小賊,張衝還不會放在心上,但清溪之事,如同一塊大石重重地壓在那他的心頭,讓他變得有些草木皆兵的感覺。
以張衝的直覺,這個小賊精得很,反審訊能力必定很強,而龐偉在審訊方面又不擅長,難免會有疏漏。就象小賊師出何人,那個蒙面高手是誰,他的回答基本上是避重就輕,含含糊糊,不能不讓人起疑心。而這些問題,看上去似乎無關緊要,但細思極恐。
如果那小賊的師父是個極護短的人,那麼自己的徒弟吃了虧,免不了要過來尋仇報復。而那個蒙面人更是個大隱患,他究竟想做什麼?只是圖財,還是想找小金錶叔的麻煩,又或是衝着這座宅子來的,張衝可是一無所知,若是他繼續躲在暗處使陰招,很可能自己怎麼死的,都搞不清楚。
還有就是小賊說的這些,不過他自說自話,究竟是真是假,誰也搞不清楚。張衝用腳趾頭都能想到,這小子說的話肯定不會全是真的,真中有假,假中帶真,這是最難甄別的,要想搞清楚,一時半會之間,恐怕是很難做到的。
張衝將自己的顧慮略略一說,龐偉恍然大悟道:“幸虧大老爺想的周全,不然又讓那小子鑽了空子,我這就回去繼續審。”
“罷了。”張衝擺了擺手,道:“最佳的審訊時機已經過了,那小子現在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再問也問不什麼來了。”
狗子怒道:“這孫子還真是隻活泥鰍啊,老子這就去剝了他的皮,看他能滑到幾時。”
“光發狠過嘴癮,又有什麼用處?”張衝笑道:“老龐,讓弟兄們看緊了,這幾日什麼都不要問他,也不要同他講話,吃的東西一點也不要給,水也要儘量少,只要死不了就行。熬上幾日,不用榨,他定會自己往外吐的。”
“還是大哥有辦法啊!”狗子拍手笑道:“這樣,給看守的兄弟加幾個好菜,就在那小子面前吃,讓他有的看,沒的吃,活活饞死那孫子!”
“你以爲那小賊和你一樣是個吃貨啊?”小金也笑了起來,道:“看他那小身板,也吃不了多少東西,只怕這一招未必會靈。”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的慌。”張衝很有把握的道:“吃的再少,也有餓的時候,無論對誰都一樣,上來餓了,那滋味可是生不如死的。好了,我們別在這上面再浪費時間了,抓緊說正事吧。老龐,叫你過來,主要是想聽你介紹一下咱們護院的基本情況,你先大體上說說吧。”
龐偉聽了,急忙答道:“咱家的護院,不加我一共二十人。我把這些人分成了兩個隊,每隊設隊長一名,每個隊又分成兩個小隊,各小隊設小隊長一人,這就是咱們的編制情況。”
“是按着伍什制設的吧?”張衝問道:“御林衛是不是這種體制?”
“是的。”龐偉點了點頭,繼續介紹道:“五人做爲一個戰鬥單元還是比較合理的。哨探一人,射手一人,主攻兩人,後衛一人,基本上可以做到進可攻,退可守。”
張衝笑道:“如此甚好,咱們這些護院的素質如何?”
“非常好。”龐偉由衷地笑了笑,道:“這些人全部出身獵戶,對於風吹草動的感知相當靈敏,力氣又大,特別是射藝,個頂個的是高手,就算是比起正規軍中的那些專業射手,也不遜色。所以,如果只說單兵素質,比起御林衛也差不了多少。不過,他們欠缺的實戰經驗,到了戰場上,如果遇上百戰精兵,只怕堅持不了多久,就潰不成軍了。”
“這的確是個大問題啊!”張衝嘆道:“咱們招護院不是用來充門面,擺威風的,能打還要能勝纔是硬道理。這方面,你還要再用點心思。”
龐偉點頭應道:“大老爺放心,我一直都在琢磨這件事。不過以前還是有顧慮的,心裡總覺得咱畢竟是在縣城裡面,練得太過,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了?”
“怎麼會是小題大做呢?全府的安危都在你們身上,責任重大啊!這種思想要不得,不要怕練得太過,就怕練得不夠。”張衝面色凝重地嘆了口氣,又問道:“你說咱們是在城裡,那我來問你,你覺得易安的城防如何?”
龐偉笑了笑,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張衝見狀,心中一沉,急道:“你只管說來。”
“依我看,這易安城不堪一擊。”龐偉的話讓大家都吃了一驚,只聽他慢慢地道:“易安城的城牆如何想必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如此低矮破舊的城牆,能擋得住誰?還有城門口雖然有吊橋,但不過是聾子的耳朵--擺設罷了。當然就算那吊橋可用,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誰都知道咱們縣城外邊的那條護城河,連個水溝都算不上。”
張衝只嘆了口氣,卻一句話沒說。龐偉便接着說道:“再說易安的城防力量,駐守縣城的常備軍只有兩個隊五十人,全部都是步軍。這些人除了守城,還要修路建橋、運糧墾荒,另外還得充當縣官們的侍 衛,根本不可能進行日常的訓練,可以說基本上沒有什麼戰鬥力。”
“這些人說是兵,不過是穿了身軍中的製衣罷了,其實就是官家的雜役。”小金從小生活在縣城中,對這些事情還是比較瞭解的,道:“不光是易安,咱們南漢國各地,基本上都是這個樣子的。”
“三老爺說的極是,百姓管這些兵叫雜役兵,其實一點都不錯。”龐偉笑了笑,道:“除了常備軍以外,易安縣的衙門裡大概還有三百來個衙役。”
“多少?”張衝嚇了一跳,驚道:“有沒有搞錯,三百多人,這麼多?”
“比起其他的縣來,咱們易安算是少的了。”小金笑了笑道:“大哥你想想,就咱們這個小家,光後院就養着十多個人,到了事上,還不夠用的呢,更何況是一個縣城呢?衙門裡的站堂、緝捕、拘提、催差、徵糧、解押這等等事務,哪個不得用人?”
“那倒也是。”張衝點了點頭,但心裡還是有些難以接受,便道:“這事情雖多,也不用這麼多人吧?”
“怎麼用不着?我算來你聽。”小金搖頭晃腦地道:“咱們易安衙門裡的胥役共分爲皁、捕、快、壯四班,其中有門子、皁隸、馬伕、禁卒、轎伕與傘扇夫、燈夫、庫卒、倉夫以及民壯,各有各的差事,你說少了哪樣能成?實話對你說吧,三百人還只是表面上在冊的,私底下,這些衙役哪個手下沒有三四個白役,統算下來,只怕千人也打不住。”
龐偉看着張衝連連咂舌的樣子,不禁笑道:“這人數聽上去雖多,但實際能用到城防上的就寥寥無幾了,只有民壯、鋪兵、捕快裡能挑出些拿得起刀槍的人,算起來最多不會超過二百人。”
“那也不少了。”形勢還是比較樂觀的,張衝笑起來,道:“二百多人,再加上守備軍,差不多能到三百個人,加上城牆的地利,固若金湯當然算不上,但一般小賊也足夠應付了。”
“真打起仗來,人數並不是最重要的。”龐偉苦笑道:“守備軍的戰力不用說,那幫子衙役就更靠不住了,若是讓他們平日裡到街面上嚇唬嚇唬地痞混混倒真可以,真正遇上戰事,打順風仗,充個人數,跟着搖旗吶喊也沒問題,但要刀槍見血的真幹,估計情形就很難預料了。”
衆人聽龐偉說的確是實情,不由都搖頭嘆息起來。龐偉又道:“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民間隱藏的力量,比如各家的護院。這些時日,我也接觸過幾個,大體情況也有些粗略的瞭解,易安城裡富戶家裡的這些家丁護院,除了咱家,真會拳腳的並不多,大多數只懂些花拳繡腿,中看不中用,所以這部分力量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計。這些就是易安全部的守備力量。”
“說重點吧。”不管接受不接受,實際情況就是這樣,張衝定了定神道:“你估計,易安城最大能應付怎樣的攻擊?”
龐偉笑了笑,道:“各位老爺也不必太緊張,其實易安城還算是比較安全的。儘管城防力量不足,但也有優勢,比如說,咱們縣城只有兩座城門,這樣就有利於集中兵力。還有,哨官呂大人小有將才,有他指揮,一般情況下,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的。”
“呂大人,你說是呂成吧?”張衝腦海裡出現了呂成那張諂媚的笑臉,忍不住笑道:“沒想到他還有這等本事。”
“正是呂成,大老爺和呂大人也熟嗎?”龐偉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張衝,道:“我是從州城守備府裡選拔到御林衛的,以前和呂大人共過一段時間的事。呂大人還是有些能耐的,這個守備府裡的人都知道,只是他沒有根基,所以連校尉都做不得,最終被趕到易安,當了個守城門的哨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