偵探送給我的禮物,竟然是個小瓷偶,穿着一件可愛的小短裙,扎着兩隻小羊角辮兒,趴在書桌上睡着了,頭歪歪地壓着一本書。桌頭上還放着一隻可愛的小筆筒,而桌角下斜靠着一隻紫色的小書包。真的是特別可愛特別漂亮的一隻小瓷偶,一向很少收到禮物的我真的是喜歡得不得了。
“怎麼樣,喜不喜歡?是不是很漂亮?”偵探很得意地問。
“嗯,很漂亮,我真是太喜歡了!”我仔仔細細地端詳着那隻瓷偶,有點愛不釋手。
“你知道嗎?我在禮品店看到這個瓷偶的時候我立刻就想到了你!”偵探說。
“爲什麼會想到我?”我問。
“你有時上數學課就會像這樣睡着,連姿勢都一模一樣,所以你上數學課總是被罰站。”偵探的話提醒了我,我說我怎麼看着這個玩偶這麼親切呢,原來我們都有上課睡覺的毛病。
“我一看見這個我就馬上決定要買來送給你,我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零花錢,還跟別人借了兩毛錢纔買到手的!”
“謝謝你,偵探!”我向偵探表達我真誠的感謝,並決心要好好愛惜這個禮物。喜歡是一方面,這麼容易打破的東西,偵探巴巴地從北京給我帶回來,我必須得好好收着,就像我總是要好好記住別人對我的好。
我認爲有些事可以糊塗些,不用理會,比如盆景和巨無霸那樣對我,我也不在乎什麼。可有的事卻不能糊塗,比如對棉花糖的智慧、對蠶豆的友誼、對土匪的知遇、還有偵探的好意,我都十分看重,一個也不想輕視。可問題是我也許並不能同時看重這些東西,比如我看重偵探的好意也許就不得不輕視土匪的知遇。至少土匪是這樣認爲,他認爲我收了偵探的禮物就是對他的輕視,他無法忍受這樣的輕視。
在得知偵探送給我一個扒在書桌上睡覺的瓷偶並且我已經收下了之後土匪立刻來找我發脾氣了,我從沒見過他發那麼大的脾氣。
“蔣曉奇!”放學後土匪在教室門口堵住我的去路。
“幹什麼?”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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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走!”
“去哪兒?”
“你到底跟不跟我走?”他也不說要我跟他去哪兒,而是呲牙瞪眼地衝我吼叫,並擺出一副想把我一口吞下去的架勢。
自從我認識土匪以來,還從未見識過他擺出過這副架勢。就連我說他媽跳樓純粹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的那次他也沒這樣過,我當即決定閉嘴,不再多問了。因爲以我的處世經驗來判斷,當一個人衝你直冒火的時候,你最好別跟他頂着幹,反正順着他就是了。就算他要給你氣受,你最好也先受着。等到他的火全冒完了,連煙也冒完了,再沒什麼可冒的時候,你再想辦法把你從他那兒受的氣以各種五花八門的途徑還回去。這樣既可以避免不必要的戰爭,而且也能達到平衡人心的效果!這種先“遷就”後“算賬”的處事方法可是我蔣曉奇的獨門秘籍!
當然,我不會對所有的人都使用我的先“遷就”後“算賬”的方法,因爲有些人有些事無論先後都不能遷就!比如上次我跟巨無霸遭遇的時候,她也衝我冒火,我卻沒遷就她,也沒有退縮,因爲我不能在像巨無霸這樣的敵人面前表現得太懦弱,我知道只要有一次被她順順利利地給欺負住了,那從今以後只要遇到方便的時候她都會欺負你。
總之,我認爲一個人在處理世事方面應該懂得隨機應變!你可以在牛羣馬羣羊羣以及雞鴨鵝羣裡做一隻性格溫順的兔子。但當你遭遇狼羣時,你一定不能再繼續做兔子,因爲那樣的話你會很輕易地被狼羣吃掉。所以,一旦遭遇狼羣,就算你無法立刻把自己變成比兔子更強壯的動物,但起碼也要把自己變成一隻小小的刺蝟,勇敢地豎起身上所有的刺!那麼狼在試圖吃你的時候就會遇到大麻煩並且會留下相當痛楚的記憶,下次再想要吃你的時候狼就要好好想想,這樣做到底值不值得。
土匪一直把我帶到那棵我們倆個都非常熟悉的大樹下才停住腳步,這棵大樹我們倆個都非常熟悉。我在這棵大樹下找過夢想,土匪在這棵大樹下送過漫畫給我(睜一眼閉一眼的那張)。我們倆在這兒相互瞭解過彼此的家境身世,當然還在這兒吵過架,看過彼此的成績單,還一起商量過假期要怎麼度過。這棵大樹見證過我和土匪的很多事情,而且很快就又要見證一件新的事情——我和土匪的星際大戰。爲什麼說是星際大戰呢?星際大戰又是怎麼開始的呢?
事情是這樣的!我剛跟着土匪來到大樹下,腳跟兒還沒站穩呢土匪就轉過身來暴跳如雷地衝我叫嚷,說我像流星似地飛來飛去不定性。我立刻回敬他說如果我是流星那他就是火星,因爲他整天就知道不停地冒火。
“我就是火星了,你做了那樣的事,我難道不該冒火嗎?”土匪繼續梗着脖子衝我喊叫,喊得脖子上的青筋都一跳一跳的,怪嚇人的。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到底做了什麼事讓你生這麼大的氣?”聽了土匪這話我立刻用很誠懇的態度很虛心地向他請教。儘管他態度十分惡劣,但我想我應該保持風度。因爲土匪畢竟是我的朋友,甚至是那種在某些方面某些時候比棉花糖還有蠶豆讓我感覺還要更近的朋友,我十分願意爲朋友保持風度。(蠶豆除外,說真的,我寧願忍受土匪的暴脾氣,也不願忍受蠶豆的一根筋。他們倆根本就是兩股勁,土匪的暴脾氣是火藥桶,你若不小心引爆了頂多被炸死了,並不會感覺很痛苦。蠶豆的一根筋卻是鈍刀子割肉,把人弄得帶死不活的實在太折磨人,就算我有再多的風度也經不起他那個折磨法。所以我說的十分願意爲朋友保持風度這點不適用於蠶豆。)
“你說你做了什麼事?”土匪反問我。
“我要是知道我就不問你了。”我老老實實地說。
“你是不是收了偵探的禮物了?一隻扒在桌上睡覺的瓷偶,你敢說你沒收?”
“我不敢說我沒收,我的確是收了。”
“爲什麼要收他的禮物?不是不讓你收的嗎?”
“爲什麼不能收?”
“除了我別的男生送的禮物你都不能收!”土匪很霸道地說。
“爲什麼只能收你的禮物?”
“爲什麼你不知道嗎?”
“我不知道。”
“你真笨!”
“我的確很笨,而且不是從今天才開始笨的。”我悶悶地說。
“那好,我問你,偵探爲什麼要大老遠的從北京買禮物送給你?”
“因爲他想送。”
“他爲什麼想送?”
“不知道!”
“因爲他想討好你!”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由着他胡扯。
“他爲什麼非要想盡辦法討好你?”
“……”
“因爲他喜歡你!”
“那然後呢?”我問。
“什麼然後?”土匪反問。
“就算偵探是因爲喜歡我送我禮物那又怎樣呢?”
“怎樣?不行!因爲我也喜歡你!”
“好吧,你也喜歡我!”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是自由的意思,也就是說誰都可以喜歡我,誰也都可以不喜歡我。”
“那你呢?你喜歡誰?是喜歡我還是喜歡偵探?”
“都喜歡也都不喜歡!”
“這是什麼話?”
“偵探愛打小報告的毛病總是不改,不過說真的他人不壞!你麼,太能拽了,還總是愛冒火,不過人也不壞!所以我說都喜歡也都不喜歡!”
“你總說我能拽,我真那麼能拽嗎?”
“當然了,總是你想別人怎樣別人就得怎樣,不聽你的你就冒火!”
“這怎麼是拽呢?這是男子漢氣概,男人都有這種氣概,沒有的話怎麼叫男人呢?”
“你還不是男人呢!你爲什麼非要急着製造這種氣概呢?如果是男人都要有這種氣概的話等你長大以後總會有的!”
“蔣曉奇,怎麼跟你說話就這麼費勁呢!”
“你完全可以不用這麼費勁,我又沒強迫你跟我說話!”
“那我最後再問你一遍,你能不能把偵探送給你的禮物還給他?”
“不能,那樣不好。”
“好吧,因爲你笨,我就說得再明白點。我和偵探你到底要跟誰要好,你只能選一個!”
“我選不出!你們都是我的朋友,爲什麼不能大家一起要好?”
“我在你心裡竟然連一個偵探都比不過,既然你這麼不看重我,我宣佈,從現在開始我跟你正式絕交!”土匪甩下這麼一句話,然後便頭也不回地一溜煙地跑掉了。
第二天在上學的路上我跟棉花糖還有蠶豆詳詳細細講述了我和土匪星際大戰的經過。蠶豆對我的表現非常讚賞,在我講述經過的時候,蠶豆一直讚不絕口。
“奇奇,這就對了,你就應該這麼跟他說,憑什麼只能收他的禮物,不能收別人的?他這樣說跟真的土匪有什麼兩樣?”;“奇奇,你真棒!”;“奇奇,真有你的!”;“太好了,奇奇,就得這麼對付他,他以爲他是誰?”;“奇奇,你真的很了不起!”蠶豆這樣不停讚賞我的時候棉花糖卻一言不發。
“這回你徹底把土匪得罪了!”直到我把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全部講完後,棉花糖才終於開口說話了。“說真的,你爲什麼要收下那個睡覺的瓷偶呢?如果你喜歡,你應該告訴土匪,讓他給你買一個一模一樣的,你不應該收偵探的東西!”
“收偵探的東西到底有什麼不對?他特意從北京買回來,我怎麼能不要呢?”我說。
“奇奇,你怎麼就不明白呢,偵探和土匪,你只能選一個要好!”棉花糖說。
“那你爲什麼不跟我說,你和蠶豆我只能選一個要好?我不是一直跟你們兩個都要好?到底哪裡不對?”
“奇奇,你可以和我還有蠶豆同時要好,你也可以和我還有土匪同時要好,你還可以和我還有偵探同時要好,但是你好像不能和他們三個中的任何兩個同時要好,因爲他們都是男生。”
“都是男生怎麼了?我和你還都是女生呢,爲什麼蠶豆就能同時跟我們兩個要好?”
“奇奇……”棉花糖瞪着我說不出話來,想不到智慧的棉花糖也有說不出話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