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直走到土匪的眼皮底下了, 不能再繼續走了,繼續走的話就要撞到他了。就算他沒長眼睛他總能聽到腳步聲,可他就像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聽見似的, 一直低着頭, 眼睛只盯着地上看, 就是不看我們。看來這次打賭是蠶豆贏了, 雖然棉花糖聰明絕頂, 智慧過人,可還是會有馬失前蹄的時候。蠶豆說的是對的,土匪一定是在等盈盈, 他一心只想着盈盈,連看也不看一眼就在他眼皮底下的我們。
“喂, 土匪!”蠶豆很大聲地叫道。“你是在這兒等盈盈還是等奇奇的?”
“…….”土匪不說話, 眼睛不再盯着地面看, 而是改做側過頭去盯着旁邊的松樹看,反正就是不看我們。
“棉花糖說你是這兒等奇奇的, 我說你不是,你是在這兒等奇奇的麼?”土匪的這種表現明顯激發了蠶豆的鬥志。
“我爲什麼要等她?她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考了個第一麼?就因爲她考了第一全世界的男生就都是在等她?願意等你們等好了,反正她也不缺人等!你不是每天都在等她麼?還有偵探不是每天也在等她麼?她有你們等就夠了,她也不在乎我等不等她!”土匪像是跟誰在賭氣,嘰裡咕嚕地說了一大堆, 中心思想就是強調他不是等我的。
“我說對了吧?他不是等奇奇的!”蠶豆得意地衝棉花糖使勁兒揚了揚他的短下巴。
“那你是這兒等盈盈的吧?她怎麼還不來呢, 外面這麼冷, 你還要等麼?”棉花糖很和善地問。
“我也不是等她的, 她已經跟她爸媽去美國定居了。是早就定下的事, 不過這個學期才走!”
“你早知道她要走麼?”
“早知道了!”
“那你天天和她在一起是想在她走之前多陪陪她麼?”
“是我叔讓我多陪陪她!”
“你叔?是親叔麼?”
“當然是親叔了,不是親叔我幹嘛要聽他的!”
“你不是連你爸爸的話都不聽麼, 不聽叔的話又怎麼了!”
“我叔是我叔,我爸是我爸!他又沒做錯事!”
“那你叔和盈盈是什麼關係?”
“他是盈盈的爸爸!”
“啊!盈盈是你的妹妹呀!”棉花糖的嘴巴立刻張得老大,我和蠶豆也都不禁大吃一驚。
“是妹妹!”
“那你怎麼不告訴我們?”棉花糖說。“我們還以爲你們……”
“我們怎麼了,哥哥陪妹妹不是應該的麼?再說你們又沒問我,我爲什麼要告訴你們!”土匪說,眼睛仍然不看我們,只看松樹。
“你不是等盈盈的,也不是等奇奇的,那你在這裡做什麼?”棉花糖又問。
“我在這裡乘涼不行麼!”土匪這才轉過頭來看了看我們,梗着脖子答。
這回輪到棉花糖對蠶豆得意地揚下巴了。
“這麼冷的天爲什麼要乘涼啊?你熱麼?” 蠶豆使勁兒嚥了口唾沫,很不甘心地問。
“我喜歡在這麼冷的天乘涼,不行麼!”土匪繼續梗脖子。蠶豆剛纔還神氣活現的腦殼兒立刻聳拉下去了。
“你真的不是等奇奇的?你再想想,真的不是等奇奇的麼?”棉花糖使勁兒啓發土匪,試圖能讓他想起來他的確是等我的,而不是在這兒乘涼的,我感覺棉花糖都要出汗了的樣子,雖然天氣真的很冷。可見人在冬天裡有時也還是會出汗的,想想土匪說的在這裡乘涼的話也不是完全沒有根據。
“那你繼續在這裡乘涼吧,我們可要回去了!”棉花糖拉起我的手,做出要走的樣子,但是並沒有移動腳步。倒是蠶豆第一個轉身往家的方向走,走了幾步,見我們沒有跟過去,於是又走回來催:“走吧,他都說了他不是等奇奇的,你們怎麼還不走?”
“你那麼急着走你就先走,你又不是沒有腳,也不是不知道家在哪裡!”棉花糖回頭對蠶豆大吼,蠶豆終於不吭氣了,站在原地不動。
“我再問你一遍,你真的不是等奇奇的麼?”棉花糖吼完蠶豆又回過頭問土匪。
“人家那麼牛,還用我等?不知道多少男生圍着她打轉呢,這回考了第一,馬屁精恐怕更多了!”土匪回答。
“……”棉花糖只癟了癟嘴,對於土匪的回答未置一詞。
“偵探呢?怎麼不見他獻殷勤了?不是又送禮物又幹什麼的麼?現在怎麼連影子都不見一個?”土匪撇着嘴問。
“你幹嘛老是扯偵探呢,偵探……”棉花糖似乎想說什麼,不過只說了一半兒就不說了。
“偵探怎麼了,說呀!怎麼不說了?”土匪不依不饒。
“偵探是偵探,你是你!”
“我還不知道偵探是偵探,我是我麼!”
“我看你不知道!”棉花糖說。
“我怎麼不知道?”
“你還是問奇奇吧!”棉花糖放開我的手,轉身走到蠶豆身邊,斜了他一眼,“走吧!”
“走?豆(就)我們倆?”蠶豆問。
“豆(就)我們倆!”棉花糖學着蠶豆答。
“那奇奇呢?她不跟我們走麼?”蠶豆又問。
“她不跟我們走,我們先走!”
“那奇奇怎麼辦?呆會兒她不是要一個人回去?天都黑了,我們是她的朋友,我們不應該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裡!”蠶豆說。
“是朋友的話就把她丟在這裡,有人會揀的!”
“誰?誰會揀?”
“讓你走你就走,哪那麼多的問題!快走啊!” 棉花糖終於忍無可忍,伸手去拉蠶豆的耳朵,蠶豆疼得直咧嘴,只好很不情願地跟着棉花糖走了。
“盈盈真是你妹妹麼?”棉花糖和蠶豆走了以後我問土匪。
“不是我妹妹還是你妹妹麼!”土匪沒好氣地說,一隻腳還在不停地來回來去用力地蹭着地面,我擔心他繼續這樣努力蹭下去,他的鞋底恐怕要保不住了。不過他說的倒是事實,盈盈的確不是我的妹妹,我哪有那麼好的命呢?別說像盈盈那麼漂亮的妹妹了,就是醜妹妹也沒一個。不過我倒是突然想起了裘皮大衣生的那個蘿蔔頭,硬要算的話,他大概勉強算得上是我的一個醜弟弟。可他怎麼能跟盈盈比呢,盈盈不僅漂亮,還會畫漫畫,而我爸和裘皮大衣生的那個蘿蔔頭就算將來長成大蘿蔔頭我看也出息不到哪兒去。
“我哪有那麼漂亮的妹妹!”因爲想到了那個讓我泄氣的小蘿蔔頭我不禁嘆了口氣說。
wωω▪ ⓣⓣⓚⓐⓝ▪ ¢o
“盈盈很漂亮麼?”土匪問。
“嗯,漂亮!”我說。
“我倒覺得她不如你好看!”土匪這樣說,卻看也不看我,腦袋快要侵到胸口裡去了。
“真的麼?”我問。
“不過你很笨!別看你考了第一名!”他又說。
“我知道我笨!”我回答。
“笨還不聽人話!總有自己那一套!”
“我怎麼有自己的一套了?”
“我給你什麼你都不要,偵探給你禮物你就像得了了不得的寶貝似的。不讓你要你非要要!”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什麼很久以前的事,明明就是這個學期的事!”
“這個學期已經結束了!”我說。
“可你和偵探沒結束!”
“我和偵探爲什麼要結束?”我真不知道土匪在想什麼。
“你寧可跟我結束也不跟偵探結束是麼?”
“我和你爲什麼要結束?”
“蔣小奇,你真是榆木腦袋!”
“榆木麼?是一種木頭麼?”我很認真地向土匪討教。
“告訴你你也不會開竅的!”
“…….”土匪這麼說我讓我有點沮喪,以前我一直以爲只有蠶豆纔有那種完全不會開竅的腦袋,想不到我也有。
“好吧,我知道我是榆木腦袋了,”我怏怏地說。“沒事的話我要回去了,你繼續在這裡乘涼吧!”我說,轉身要走。
“你要去哪裡?”土匪突然大叫道。
“回家,還能去哪裡?”我回答。
“你先不要回家!”土匪說。
“爲什麼?”
“不爲什麼!”
“不爲什麼我爲什麼不能回家!”我開始有點生氣了,土匪這個傢伙是不是跟我有仇,怎麼總是跟我胡攪蠻纏?
“不爲什麼,反正不能回家!我要你在這兒跟我一起乘涼!”土匪繼續胡攪。
“可是我不熱!”我說。
“人不是隻有熱的時候才能乘涼!”土匪說。
“你什麼時候乘涼我不管,我反正只有熱的時候纔會乘涼,我現在很冷,我只想回家。”
“你冷麼?”土匪說。
“嗯!”我點頭。
“那你過來,站過來一點!”
我看了看土匪,站過去了一點。
“再過來一點,過來呀!”土匪皺着眉頭叫。
我只好又過去一點,土匪突然伸出手一把抱住我。
“阿阿阿!”我嚇得哇哇怪叫起來,土匪嚇了一跳,立刻鬆開抱住我的手。
“你亂叫什麼?”他生氣地問。
“你亂抱什麼?”我也生氣地問,突然想起以前土匪的那些傳聞,難道都是真的?偵探不止一次提醒過我,還有蠶豆,他們都說土匪是壞蛋,而且,偵探還提前向老師報告了尚未發生的土匪調戲我的事情,難道真給偵探說對了,土匪確實要調戲我了麼?
“你不是說你冷麼?我抱着你你就會暖和一些!“土匪說。
“那樣我會更冷的!有什麼話,你好好說,手腳不要亂動!否則咱們就結束!”
“結束什麼?”
“……”我答不出要結束什麼。
“結束交往麼?”土匪給我提供了一個答案讓我選擇。
“…….”我也答不出是不是要結束交往,因爲有交往纔可以結束交往,我不知道我和土匪算不算有交往,還是以前有過交往,而且已經結束一次了,現在又要再結束一次。
“你假期要做什麼?”土匪突然問。
“還能做什麼,又要被關進醬菜廠,受老煙鬼會計的折磨!”
“一天也不能出來麼?”
“不能!”
“要是能出來就好了!”
“出來做什麼?”
“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
“當然是好地方!”
“冬天能有什麼好地方!”
“那裡就冬天纔好玩兒呢!”
“是麼!”
“明天不是還要去一次學校麼?拿了寒假作業就沒事了,要不我們明天去?”
“是什麼地方啊?”一想到醬菜廠和老煙鬼會計我立刻沒什麼精神了,土匪的建議有很大的誘惑力,我可不甘心就這麼被關進醬菜廠,在被關進去之前最好可以痛痛快快地玩兒一次。雖然我並不知道土匪說的好玩兒的地方到底是哪裡。
“滑雪場!”
“天啊!真的麼!”本來沒什麼精神的我一聽說要去滑雪場立刻兩眼放光,我真的是太想去了,我還從來都沒去過滑雪場呢。“很遠嗎?”我興奮地問。
“不遠!我讓我爸的司機送我們去!”
“就我們兩個人?”
“嗯,就我們倆!”
“那我不去!”
“那好吧,帶上棉花糖總行了吧!”
我還是搖頭。
“你還要帶偵探麼?”土匪氣鼓鼓地嚷嚷。
“不是!”
“那你還要帶誰?”
“蠶豆,蠶豆也要去,他不去我也不去!”我說。
“你爲什麼對蠶豆那麼好!你怎麼不說我不去你也不去?”
“你不去我當然不能去了,這不用說。”
“蠶豆他到底算什麼?”
“他不算什麼,他就算蠶豆。”
“好吧,他就算蠶豆,那你爲什麼非要帶上一顆蠶豆?”
“因爲我、棉花糖還有蠶豆我們三個一直都是在一起的。”
“那以後我們三個一直在一起不好麼,你,我還有棉花糖!”
“我們四個一直在一起不好麼?你,我,棉花糖,還有蠶豆!”
“不好!”
“那我就不去了!”我說。
“好吧!”土匪很不情願地說,“看在你沒把偵探也算進去的份上就帶上那顆豆子吧。”
“那好,明天早上我可要跟棉花糖和蠶豆說了,你可不要變卦。“我什麼時候變過卦,我說到就會做到。”
“你要是忘了呢?”
“你以爲我是你麼,我可不是榆木腦袋!”土匪皺了皺眉,“行了,現在你可以回家去了!”
我撇了撇嘴,看了看土匪,沒再說什麼,轉身要走。
“喂!”他叫住我。
“還有什麼事?”我問。
“我送你回去!”
“天還沒黑呢!”
“沒黑就不能送你麼!”他從地上撿起書包,雙手重新插進褲袋裡,跟了過來。“走吧!”他說,很拽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