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有時候希望這種生活可以長長久久下去。
臭味相投的幾個朋友在一起,開個酒樓,專門賣賣我的醉生夢死找幾個會唱歌跳舞的小妞聽聽小曲兒看看歌舞。
偶爾會八卦一下東家長西家短的事情。
當然最好是我的師傅可以在我的身邊,每天調戲一下他。
性質好的時候,就帶着所有人一起毫無目的得四處走走,看看春花夏荷秋葉冬雪。
我的人生也就圓滿了。
很快就到了臘月二十八,接近年尾。
十六歲馬上就到,我卻有點茫然的感覺。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晚上常常會做夢。
夢裡面的一個絕美少女手裡拿着明如秋水的刀,看着鏡子裡面的自己,蒼白的臉上的一雙眼睛和別人的不同,是紅色的瞳孔。
那雙鬼眼,是可以看到陰陽兩界和未來的眼睛。
我看見那個少女,手裡舉着刀緩緩向着自己的眼睛刺了下去。
身後跪着密密麻麻的人羣哀嚎着叫她不要這樣子做,那是雙人類幾千年纔會得到的一雙眼睛,可以預知世界上所有的事情。
少女的手緩慢而又決斷,被當做宛若神一樣的日子太過長久,以至於沒有人有勇氣衝過來制止她的動作。
那兩刀刺下去,少女一聲不吭默默承受,扔下刀子轉過身向着神殿的外面緩緩走去。
跪在地上的人們自動給她讓開了道路,少女臉上掛着兩道血痕,血跡一點一點滴落在她潔白如初雪一般的衣服上。
她緩緩走向神殿外面的廣場,廣場的中間躺着一個躺在血泊之中的黑衣男子。
她走到那個黑衣男子的身邊,跪下,摸索着找到他的臉,然後緊緊抱在自己的懷裡。
臉上的表情帶着一種無法言喻的絕望的悽美。
我夢見自己就站在她的身邊,卻看不見那個男子的臉。
我想要伸出手去,安慰她一下。
卻摸到了滿手的鮮血,我看着他們緊緊抱在一起,然後緩緩消融。
漫天的白雪飄落下來,身後的人們哭泣聲一片,宛若世界末日的來臨。
我從夢中驚醒,看着漆黑一片的房間,伸手摸上自己的臉,已經是淚痕一片。
心好像是缺了一片一樣,撕裂般的疼。
披衣起來,坐在窗櫺的一旁,看着外面的如水月光。
爲什麼,夢中的那個少女到底是誰,爲什麼我可以感受得到她那種絕望的心情?
據說巫女到了十六歲的時候,會達到自己巫力的頂峰。
然後會慢慢得身體變得虛弱,不到二十歲就會死去。
身體承受了太多來自神靈界對人類的懲罰,最終會達到自己的極限。
我的腦海裡常常會出現一些和這個世界完全不同的東西,猶如走馬燈一般在不停轉換。
可是我卻懶得去思考,如果太多考慮這些東西,我就會變得很累。
不如不去想。
如果不是夢境而是事實,就接受好了,不是嗎?
如水的月光,好像是某人的目光一樣。
溫柔可以把心底深處的冰塊消融,是黑夜的那道曙光。
很意外的,我竟然會遇到江風。
那是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我獨自一人在客棧的房間裡面睡覺。
那天有點怎麼都睡不着的樣子,一點小小動靜都會讓我從夢中驚醒。
風聲雨聲交雜着,我有點迷迷糊糊得也不知道是到了什麼時候。
突然聽到好像是從窗櫺那兒傳來一聲異樣的聲音,我馬上變得警覺起來,只覺得一絲異樣的香味飄了過來。
馬上屏住呼吸,不讓自己呼吸到這種味道。
心裡有點微微害怕起來。這個應該是典型的採花大盜的常用手法。
果然過了一會兒之後,就聽見自己的門栓被輕輕推開的聲音。
可能是以爲屋裡的人已經被迷香給迷倒了,所以門栓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那個人推開門,有點肆無忌憚得大搖大擺走進來。
我緊緊得閉着眼睛,雙手交叉放在自己的腹部,握着自己的手腕,只等着那個人走近自己的時候可以制住那個人。
不過那個人似乎非常相信自己的藥效,竟然還點亮了燈甚至還坐下來喝了一點茶。
心裡稍稍安定了下來,我的茶杯上面塗抹了一種無色無味的藥,只要用杯子喝水就會被迷倒。
其實是爲了處理那些不知死活闖進來的殺手或者是那些想要霸王硬上弓的追求者,一般進來的人,如果想要喝水,就會省掉我很多的力氣。
那個人向着我的牀的方向走了幾步,然後就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我嘆氣,本來是想和以前一樣,就任由那個人躺在地上就好,反正這些人都會在第二天早上我們上路之後纔會醒過來。
卻一直在牀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睡,心裡煩躁無比。
乾脆翻身起來,披上衣服,走到地上去看看那個膽敢對我使用迷藥的傢伙。
一看之下,大吃一驚。
竟然是江風!
我們分開有半年之久,他看上去依然還是風流倜儻的一個人,只是臉色蒼白得嚇人,嘴脣也是烏黑髮紫,一看就是身體虛弱很久,病入膏肓。
想起了趙隨風對我說的話,心裡一沉。
難道說,真的是那個盅的原因。
把小二叫過來,幫着自己把江風放在牀上。
坐在一旁,幫他把脈。
很奇怪的脈搏,時快時慢,彷彿有一股什麼東西在他的體內遊走一樣。
對於下盅,我知道的不多,也從來沒有試過。
我所學的都是一些如何製藥之類的,治病反倒是第一次。
趙隨風給我的書裡面,就有如何治療已經被下盅的人,卻從來沒有機會實驗過。
那個時候趙隨風曾經說可以找幾個人過來實驗一下,雖然他說找的人是一些早就罪大惡極的人,我還是無法下手。
在我的觀念裡面,人類本身沒有好人壞人之分,只是做事情的對錯而已。
當然也可以前往苗疆找人幫江風看看,不過我不確定江風是否可以撐得到那個時候。
按照書上所寫的,先用銀針封住盅在體內的會經過經脈的幾個重要穴位,暫時抑制盅對人體的影響,然後再尋找可以徹底驅除的方法。
披着衣服呆呆得在窗口坐了一會兒,天色已經亮了。
我看着窗外天色漸漸明亮起來,風雨已經停住,空氣中帶着雨後清新的清香味道。
江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來,下牀輕輕走到我的身邊看着窗外。
“小白。”
看見我扭過頭來看着他,江風向我微笑叫着我的名字。
他眼底的血絲已經褪去,隨着凌晨的來臨,那個被□□控制住的江風重新回到之前的質樸,一如我所熟悉的江風。
覺得眼睛有點澀澀的感覺,想了想還是把他身體內盅的事情告訴了江風。
江風雙手放在背後,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良久長嘆一聲說:“我早就知道了。”
很早以前,他就已經知道。
可是那個時侯,這個盅還可以幫助自己增強功力,所以他也沒有多在意。
少年成名過早,內力修爲又比普通人要厲害得多。
就以爲自己可以毫無顧慮行走江湖,脫離了梅花派的控制。
只是沒有想到到了最後,自己竟然反而被這種盅給控制了心智,做出了許多自己無法控制的事情。
漸漸不再想着誘惑女子來滿足自己身體猶如黑洞一般的慾望,反而採取了直接強迫的方式。
越是強要來的□□,越能滿足自己心底的慾望。
看着江風漸漸握起來的拳頭,我只是覺得心疼不已。
站起來輕聲安慰江風,說自己一定會只好他。
又問起了那天之後吳隱白和青兒的事情。
江風說那天之後,自己就和吳隱白和青兒分道揚鑣了。
吳隱白說要和青兒潛心學武,到時候再去找趙隨風報仇。
我們又說了一些話,小柱子就過來敲門說請我去吃飯。
看到江風,小柱子有點吃驚了一下,不過馬上低下頭什麼都不說。
帶着江風走到大廳,我向上官缺介紹了一下江風。
然後和上官缺商量說想要先找個宅子停留一段時間,先給江風治療再說。
上官缺微微點頭,沒有說什麼,表示同意。
我們就在小柱子找到的一個宅子住了下來,不知道爲什麼我總是覺得江風見到上官缺的態度有點怪怪的。
不過那個時候,我一心都在如何解決江風的盅的事情上,也沒有過多注意這些問題。
每天都在江風的身上扎很多的銀針,江風也都咬牙忍了下來。
晚上的時候,只能讓上官缺幫忙封住他的穴道。
如此治療七天之後,就要用一種特殊的藥放在水中,然後讓江風躺在上面蒸上另外一個七天七夜。
要把所有的盅都趕到心脈之處,然後再用銀針封住身體內通往心脈的幾大經脈,用內力逼迫出來。
不眠不休得日夜如此,也不覺得什麼累的。
蒸的時候,江風體內的盅會在他體內遊走,那種全身宛若被千萬只蟲啃咬的滋味,只能讓人覺得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堅強如江風也無法承受,禁不住哀嚎不已,拼命掙扎。
那些盅已經在他體內多年,吸食他體內的血液和精氣長大,早就已經和他的身體融爲一體。
現在的舉動就好像是活生生把那些盅從他的血液分割出來,那種痛苦真的是無法用言語可以表達的。
只得讓上官缺幫助用繩子把江風死死綁起來,又用手巾放在他的口中,以免他咬傷自己。
被藥氣薰得有點頭暈的我,只能咬着牙堅持下來。
此時此刻的江風,命懸一線,如果我倒下了,估計他也無法支撐下去。
曾經問過江風,爲什麼會有這個勇氣讓我對他進行治療。
他笑着看着我說,如果可以治好,他希望可以和自己愛的人一起浪跡天涯。
如果,無法過了這一關,就只能期望來生可以和那個人再次見面。
反正如果不驅除體內的盅,自己也會被江湖正義人士所追殺。
我握着他的手,告訴他我一定會治好他的。
無亂會付出怎樣的代價。
江風幽幽得看着我,沒有說話。
最後一天的時候,我要用內力幫他逼出已經在心脈之處的盅。
讓上官缺把江風抱到牀上放好,扶起來半坐着。
我盤腿坐在江風的背後,氣沉丹田然後把雙掌緩緩放在他的後背。
一掌運氣保護好他的重要心脈,一掌開始緩緩逼出那些盅蟲。
半天之後,江風哇的一聲吐出幾口烏血。
知道他已經沒有什麼大礙,又運氣幫他整個調節了一下,然後收功。
把江風緩緩放下,自己已經累得沒有力氣。
叫小柱子過來幫江風收拾一下,擦擦汗什麼的。
我就坐在一旁開始喝水。
全身上下溼漉漉的,非常不舒服,就讓小柱子先照顧一下江風,我先去洗澡。
忙乎了整整一個晚上,此刻已是天色清明的時候。
我洗完澡,馬上去看江風的情況。
不知道爲什麼,江風突然臉色潮紅,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睜開眼睛看着我,竟然雙眼佈滿了血絲。
怎麼可能,我明明已經清除他體內的盅,怎麼還會有這種發情的情況發生!
江風看着我,聲音嘶啞着說:“小白,我不行了,全身好熱,你,你可不可以給我找個人。”
我一楞,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怎麼可能,我明明已經把他體內所有的盅都清除了的。
不應該會出現這種情況啊。
難道說,盅清除之後,還需要再用什麼藥物去除他體內的餘毒纔可以?
而江風已經變得無法忍受,看着我的眼神已經變得有點不對勁。
有點慌神,馬上找來上官缺。
上官缺看了,皺着眉頭說:“沒辦法,我去青樓找個人來。”
又看了看我說:“你最好還是離開一下。”
我點點頭,看着江風。
轉身想要離開,江風突然抓住我的手說:“小白,難道你不願意嗎?”
“什麼?”
“你是不是嫌棄我,所以不願意,對不對?”
一下子明白過來,原來江風是在問我爲什麼我不可以去和他做。
爲什麼?
我對江風,只是一種類似與兄弟之間的那種感情而已。
可是要是做那種事情,我可能做不到。
潛意識裡,想着要把自己的身體給那個自己愛的人才可以。
雖然此刻情況緊急,可是隻要等到上官缺回來就可以。
輕輕掙脫他的手,柔聲說道:“對不起,江風,你知道的,我並不愛你。”
江風的臉色變得灰白,眼睛裡的火花一下子就暗淡了下來。
看着我,良久,突然笑着說道:“原來,還是不可以啊。”
看着他的樣子,我有點不忍心說道:“江風,等一下上官缺馬上就要回來了,你只要熬過去就好了。”
江風捂住胸口,笑得十分悽慘說:“沒有用的,也不需要了。小白,我…….”
他看着我,臉上神色十分複雜,那種絕望但是又無奈的表情。
“我多想,和你一生一世走下去的,小白。”
突然一口鮮血吐了出來,然後直挺挺得倒在了牀上,一動也不動了。
我愣了一下,緩緩伸出手去,探了一下他的鼻息。
忍不住全身顫抖起來。
江風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氣息,他死了。
我這次想起那本書說過的,如果把所有的盅逼出來之後,還要和自己所愛的女子一起結合一次,纔可以徹底清除這個盅。
如果在半個時辰之內,無法和所愛的女子結合,就會口吐鮮血,體內經脈斷裂而死。
怔怔得看着已經死去的江風,和他相識的每一個片段閃過自己的腦海。
原來如此,原來江風早就已經知道了這個盅的解法。
所以他纔會再最後的時刻來找自己。
爲什麼,爲什麼不會早點告訴自己呢。
我抱着江風的屍體,痛哭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