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市,是金泰城最熱鬧的地方。
金風樓,則是南市裡最引人注目的建築。
準確地說,是金風樓的分號之一。
此刻,那招展的紫色旗幌下,正站着一名紅裙如火的翩躚少女。
“賭命?”眯眸睨了睨堂中那塊兩個斗大的血字,少女脣邊漾起明豔的笑,“有意思。”
“公主?”身後的侍女怯怯地叫了一聲,“您,您要做什麼?”
“做什麼?”少女眉眼飛動,“當然是賭命了!要不然,來這金風樓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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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當即大驚失色,雙腿一軟,便朝地面跪去,卻被少女一把扯住:“我都告訴過你多少次了?這是在外面,別動不動就下跪磕頭!”
“可是,可是……”侍女小臉兒發白——賭命耶!那可不是鬧着玩兒的,公主現在不單是皇上最心愛的金枝玉葉,更擔着無數臣民的寄望,更有可能,更有可能——她的命,怎麼能隨隨便便拿去賭?
不過是一愣神,眼前早已空無人影,侍女如夢方醒,大叫一聲搶進樓門裡,卻見自家主子已經大搖大擺坐在櫃檯前,重重一掌拍案上:“誰是你們當家的?叫他(她)出來,就說本小姐特來一會!”
立在裡邊正埋頭撥打算盤的掌櫃擡起下巴,淡若清風般掃了她一眼,旋即綻出殷勤的笑:“這位小姐,看您的衣着,非富即貴,只怕這偌大的南韶國,也只在您的指掌間,還有什麼事,是您辦不到的?又何須,來咱們這小小的金風樓,賭上這無謂的一把呢?”
“你管我!”少女瞪起雙眼,又是“砰”地一掌拍下,“賭,還是不賭?”
“賭賭賭,”掌櫃抱起算盤,滿眼慌色,連連向後退了幾步,直到後背緊貼板壁,這才戰戰兢兢地顫聲叫道,“九,九爺,有人賭命吶——”
未幾,便聽樓上傳響起一聲懶懶散散的男聲:“這大清早的,哪裡來的烏鴉,聒噪不休?”
“你敢說我是——”少女跳起,一個飛躍騰上二樓平臺,喉間蹦出的話,卻在看清那人的面容後,悉數嚥了回去。
“你你你,”她怔愣半晌,只抖抖地吐出一句來,“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
對方涼涼一笑:“小姐不過是想找個地方撒氣而已,至於在下我,是男是女,對小姐而言,應該全無意義吧?”
少女愣了一瞬,面色微紅,眼珠子一轉:“誰說本姑娘是來撒氣兒的?實話告訴你,本姑娘就是想賭命來着!是你上,還是下面那個竹杆兒上?”
“譁”地一聲,對方抖開一柄——呃,不是摺扇,而是——小小的,精緻的傘。他將那傘拈在指尖,輕輕轉悠了幾圈,頓時,一股清雅的幽香飄散開來,絲絲縷縷,滲進少女鼻中。
“死人妖!還學女人擦香膏,真難聞!”少女厭惡地皺皺鼻子,拿眼狠狠剜他,“你到底賭,還是不賭?”
“賭,當然賭,不過呢,小姐你得先把這份‘不悔書’簽了,免得口說無憑。”
少女劈手奪過那張紙箋,咬破指尖,龍飛鳳舞地寫上自己的大名,再蓋上指印,塞回對方手中。
“嗯。”男子滿意地點點頭,仔仔細細地疊好,放回懷中,清亮的眸子眯成直線,內裡精光燁燁,“紅翎公主,請吧。”
少女大驚,瞪起兩眼,吃吃道:“你,你怎麼知道我是公主?我用的,可可,可是假名——”
“可公主的筆跡,總不是假的吧?”對方笑得一臉狐狸,“這張不悔書,沾了公主的鳳血,可價值萬金呢!今日之局,我金風樓即便是輸,但有了這紙不悔書在手,卻也大賺特賺了。”
“是麼?”紅翎冷笑,露出白晃晃的牙齒,“聽說,凡來金風樓賭命的客人,賭法任選,不究規則,只論輸贏,是麼?”
“對。”
“那好,你站穩聽明,本公主可要出題了!”
“公主請!”對方從從容容一笑。
“本公主想向你打聽一個地方,若你能答得出,便算勝出,本公主的命,便舍給你們金風樓!”
“好!”
“這個問題就是——”紅翎故意將嗓門兒拖得很長很長,“永夜城——在——”
話剛說到一半,她的眼前陡然一黯,整個身體無力地倒向地面,落入一個幽香四溢的懷抱。
與此同時,樓下的“竹杆”掌櫃已伸手點住侍女
的啞穴道,閒閒倚在門柱旁打磕睡的夥計也猛然跳起,迅速合上半開的大門。
“九爺,”竹杆掌櫃望向樓上的男子,“我去後面接三少,只是這公主……”
“你不用理會,我自會處理。”妖冶男子早已換上凝肅的臉色,沉聲叮囑道,“告訴三少,此地已經暴露,不可久留。”
“是。”竹杆掌櫃點頭,閃進裡間,外面的人只聞得嘎嘎一陣機括聲響,隨即,大堂內再度恢復靜寂。
低頭看看懷中的嬌顏少女,男子臉上再度浮起那種魅然的笑——永夜城?這丫頭,竟然也知道永夜城?
金風樓後院。
蒼綠的槿楠樹下,靜靜地佇立着兩個人。
都戴着青色的帷帽,看不分明面目。
“三少。”一道瘦長的人影推開院門,閃至他們身後,謹然而立。
“七叔。”其中一名青衣人擡起頭來,衝着他吟吟一笑。
“三少!”掌櫃眼中滿是驚喜,連嗓音都顫抖起來,“數年不見,沒想到三少你,已經長這麼大了……閻七真是,開心,好開心……”
少年微微赧然,瞪眼看向旁邊掩脣低笑的青衣人:“還不快把紫霄劍拿出來!”
帷帽下傳出一聲輕哦,接着,皓腕輕揚,扯出一抹篷篷叢叢的紫光,瀲灩明媚,耀了閻七的眼。
“紫霄劍!真是紫霄劍!”這一次,閻七激動得幾乎難以自持,“撲通”跪倒在地,衝着青衣女子就是“砰砰砰”三個響頭,“奴才玉旗左參將閻連捷,拜見公主!公主千歲!”
見他突突然就來這麼一個大禮,青衣女子當場怔住,訝然地看向少年。
“七叔,她不是公主。”少年嘆氣,將閻七扶起,“公主現在,還被困在頊樑城中。”
閻七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青衣女子:“她不是公主?那紫霄劍怎會在她手中?”
“因爲,她是少主的夫人。”西陵辰耐心地解釋道。
“少主的夫人?鎮國將軍慕飛卿的夫人?白家三小姐,白思綺?”閻七兩眼渾圓,嗓音裡除了驚顫,還有濃凝的憤怒,“就她?她怎麼配?怎麼配拿這把紫霄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