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魚溪。
林昭踏步行走於白魚溪一旁,看着水位與水流分支的格局,距離營地不遠,只要少許的挖掘就能在營地周圍形成護城河了,到那時候妖族再進攻的話就不會一馬平川了,幾米深的水會讓那些修爲略低的妖卒十分忌憚,一不小心就被沖走了。
“我知道你在,出來吧。”
林昭手中奔雷劍低垂,皺着眉頭看着這條曾經差點淹死自己的溪流。
“林昭,是你?”
水中,一個老婦人的身影緩緩浮出水面,經過百年的時光,她的身軀之上再次有了淡淡的金色光澤,被兵仙韓信一拳轟散的金身差不多快要重塑完畢,她一副畏首畏尾的模樣,在水面上衝着林昭行禮,道:“白魚溪河婆,參見林昭大人……”
“我現在不是什麼大人了。”
林昭語氣舒緩,道:“你能重塑金身,應該與當年保存、安葬少師瑜的屍身有一定的關係吧?”
“有的。”
老婦人點點頭:“多謝公子當年的提點,在安葬了少師瑜之後不久,我就得到一道敕封,獲得了重塑金身的希望。”
“那就好,再幫我一個忙?”
林昭伸手一指遠方的營地方向,道:“我需要一道護城河,你幫忙引流過去,可以嗎?”
“啊?!”
徐夫人渾身一顫:“我……我……我不敢……”
“不敢?”
林昭皺了皺眉:“爲什麼不敢?”
徐夫人開始哭泣,斷斷續續的說道:“雪域天池之戰後的百年間……人族的軍隊來了又走,走了又來,最後雪域天池還是變成了妖族的地盤,這些年……不斷有上五境大妖來到此地,動輒就要打殺老身,我……我實在是太害怕了,那些上五境的大妖說過,只要我再敢幫助人族一星半點,別說是金身了,就連一縷魂魄都給打散了,我……我實在是不敢幫你……”
“你怕妖族,就不怕人族?”
林昭一肚子火氣:“兵家祖庭那邊你也不怕了?”
“那人……那人已經百年不下凡界了,想必是……是已經放棄了這座人間,我……我再也不會指望他了,不會了……”
徐夫人哭哭啼啼:“我現在只想安安分分的當一個河婆,雪域天池一帶風調雨順就可以了……至於誰當雪域天池的主人,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我也不敢再去管了,那些大妖手段殘忍,我手底下的兩位廟祝都被抽了魂魄、點了天燈,我不敢……不敢……”
“知道了。”
林昭失望的看了她一眼,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在林昭在雪域天池之戰死後的幾天裡,其實他一直在回望今生,許多事情也都弄明白了,徐夫人是什麼人,從來都是一個只求利於自己,不求利於別人的人,就如她所說的,她沒有立場,雪域天池是人族的疆域,她就當人族的河婆,是妖族的疆域,她就乖乖的聽從妖族的命令,這種人沒有立場,只求生存。
只是可惜了,兵仙韓信對她還有一絲眷顧。
“不用你了。”
林昭皺了皺眉,道:“我自己開闢一條河道去做護城河,但如果你敢從中作梗,不讓白魚溪的河水去營地那邊,我一樣能請蘇山君打殺了你。”
“舉手之勞。”
遠方,傳來了蘇山君的笑聲:“林帥隨時吩咐~~~”
林昭差點笑出聲,拼命忍住沒笑。
“不會的,不會的……”
徐夫人跪在水面上,連連搖頭:“我絕不會從中作梗,絕不會干預大人的大事,我不敢……再也不敢了,秦歲寒會再次鎮封我,我不敢……”
她曾經被秦歲寒一頁紙鎮在水底很長時間,確實是怕了,那種無法呼吸的感覺讓她覺得整個人都快要崩潰了,還有那一頁紙上的儒家文字,每一個文字都在說教,都在鞭笞她的靈魂,徐夫人實在是太討厭那種感覺了,我老婆子活了幾百上千年,還需要你們這羣讀書人說教?說白了,境界壓人罷了,若是你秦歲寒只是個下五境,你敢這樣欺負我?
“秦先生。”
林昭皺了皺眉,想起了秦歲寒,心頭一陣難受,自己返回雪域天池這麼久,秦先生始終沒有一絲蹤跡,應該是已經煙消雲散了,他有時候會很想念秦先生,先生只是一個讀書人罷了,卻爲了整個天下不惜得罪上界諸多仙人,以單薄的身軀守着白樹,守着一座天下最後的希望,那場與諸天之海的大戰,儒家、道家、佛家、墨家等一個人都沒來,唯有先生一個人站出來了。
他叫秦歲寒。
至聖先師曾說,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也。
……
林昭開始自力更生。
奔雷劍不斷揮動,一劍劍的乾坤一擲、拔劍斬、升龍斬、氣衝斗牛等技能發動,從營地開始向白魚溪的一條支流挖掘,足足近一個小時之後,硬生生的被他刨出了一條近百米長的河道,打通白魚溪之後,無數河水涌入,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圍繞營地一圈,然後奔流不息的流淌向了雪域天池北方,這座營地的雛形也算是做成了。
徐夫人遠遠的看着,一聲不敢吭,心中盤算着自己是不是又錯過了什麼福緣了,當年,聽林昭的一句話,保存少師瑜的屍身,讓徐夫人獲得了重塑金身的機會,如今如果再聽他一次,會不會從河婆升河神啊,那會是何等的風光模樣,與蘇山君那樣的人物都可以平起平坐了啊!
可是,她又十分害怕,怕得罪了妖族的人,那位十一境大妖踩着自己的頭顱,將自己整個人都踩進爛泥中的徹骨痛楚她依舊還記得,而且……徐夫人觀望百年,其實在她心頭深處覺得人族真的沒什麼希望了,明明雪域天池大戰是勝了,卻很快撤兵了,最後這座人族聖地再次落入了妖族的手中,人族的氣節簡直是一錢不值,如果真的站隊人族的話,或許最後會十分悽慘。
但她也不敢站隊妖族,兵家祖庭的那位真的再下來的話,得知自己加入妖族,恐怕就不會再手下留情了。
一直忙碌到晚上,營地佈置完成,五架鎮妖弩,五隻青銅獸,加上重新加固的城牆,還有城外湍流不息的一條護城河,所有的工程都是林昭一劍一劍挖出來的,十分辛苦,但看着成果,卻也不覺得有多辛苦了。
與項薊對話,沒有任務,沒關係,不影響下山刷怪。
於是,林昭一人一馬下北山,就幹刷好了,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好。
……
天機城。
一座鄰近城池大道的小酒館內,兩人正在對酌,一位是盛世牡丹的盟主幽靈王姜衝,另一個則是蒼之騎士團的盟主李滄海,兩人之間的恩恩怨怨實在太多,但如今卻又再次坐在了一起,一邊喝酒一邊嘗着遊戲裡的美味佳餚,臉上竟然都有笑容。
“來,這一杯,泯恩仇!”
李滄海爲幽靈王斟滿酒。
“謝了!”
幽靈王舉杯,笑道:“其實,遊戲裡打打殺殺都是在所難免的,畢竟……我們兩個人都有各自的立場,都有各自一大羣人要靠咱們兩個養着,說實在,真的不容易,李總應該明白其中的艱辛。”
“太明白了。”
李滄海咧嘴一笑,道:“姜總這句話說得很對,咱們的所有衝突其實都是因爲立場問題,說白了,打歸打,打完了咱倆還能坐下一起喝酒,這就是傳說中真正的好兄弟了,對不對?”
“對對對!”
幽靈王點頭笑道。
“跟緋月騎士團打得怎麼樣了?”李滄海笑問。
“不怎麼樣。”
姜衝有點無奈且憤怒:“當初是靠人數遊戲碾壓緋月騎士團的,現在真不行了,如今緋月騎士團的規模已經破4000了,厲害的人一大堆,我們盛世牡丹目前也就6000+人,沒有絲毫的優勢,在各大地圖幾乎都吃了虧,不然也不能找你啊。”
“要聯手?”
李滄海眯起眼睛,笑道:“沒必要吧?就爲了一個女人,真沒必要。”
“可是我……”
姜衝緊握酒杯,眼中露出一抹悵然若失的神情:“我真的很愛她……”
李滄海快吐了,但他沒有表露出來,相反,像是一個知心大哥哥一樣:“兄弟,你認真了,認真就輸了啊……”
“蒼之騎士團真的不一起動手?”
姜衝道。
“不了。”
李滄海笑笑:“只要我們一動手,就等於被別人當槍使了,咱們聯手打緋月騎士團,尋仙呢,無妄呢?這兩大公會開開心心發育,等我們打完了,就輪到他們揍我們了,這點道理不難懂吧?”
“嗯……”
幽靈王沉吟一聲,有點說不動了。
……
雪域天池。
夜晚,一陣陣寒風掠過,空中又再次飄起了一道道飛雪,而就在風中,一道絕美身影踩着一柄飛劍,正在雪域天池上空御劍飛行,她擁有一張精緻無暇的臉孔,一身灰白素裙,左手背在身後,右手的袖筒空蕩蕩,她俯瞰雪域天池,發現了那座拙劣的營地。
“怎麼回事?”
她的一雙美眸帶着一絲疑惑:“項薊?”
應該不是,項薊是個懶漢,想不到這麼多的,那座營地裡甚至還有墨家機關寶物,顯然不是項薊。
她皺了皺眉,又再次看了一眼,御劍向西而去,頓時空中劍光暴漲,直奔西側數十里外的一道叢林而去,那裡,正蟄伏着一位星河境妖麂子妖。
“哼!”
她冷笑一聲:“星河境妖魂煉劍,最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