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冬剛哄着孫老太太吃完一支梨,孫惠瑩就怒氣衝衝的走進來,也不待孫老太太發問,孫惠瑩急切的說:“母親,快把我選秀的牌子遞到戶部去,再晚就要遲了。”
孫老太太一聽孫惠瑩是因爲此事,心頭一緊,臉上卻笑着對孫惠瑩說:“瑩兒,你且放心罷,此事你三嫂不是……”
“母親,我們都被她騙了!她根本沒把我的牌子交上去,如果不是我聽雅菊說還有三天選秀就結束了,我還不信,還在屋裡傻傻的等着她的消息呢。”
孫老太太擡起臉,聲音並不急切:“你聽哪個胡嚼舌根子的,你三嫂做事,還是有個準兒的。”
“呸!”孫惠瑩再也忍不住,大聲的罵起來,“她有什麼準啊?母親,您信錯了她了。並沒人胡嚼她的舌根子,就才兒我去問她了,她自己也承認了,她根本沒把我的牌子遞上去!母親,您快別再說這些個了,你快遣個人去戶部罷!”孫惠瑩越說越氣,說到最後竟然有些頓足捶胸起來。
孫老太太到底是上年紀的人,主意來得很快,她忙站起身拉住了孫惠瑩的手:“瑩兒,你且別急,等你三哥回來,讓他去遞,他畢竟也是做官的,戶部他也熟,倒便宜些。”
“三哥?”孫惠瑩一遲疑,臉上的焦急一滯,但是馬上又說道:“不行,三哥定會幫着三嫂的,我信不着他。”
“瑩兒啊,不是還有三天嘛,你且急着什麼?你先坐下來,給母親講講,到底是怎麼一回子事。”
孫惠瑩此時已心急如焚,哪裡還有心思去給孫老太太講這些個。她跺着腳,“母親啊,您就快些安排罷,再晚真就……”孫惠瑩說到這裡,忽然望見孫老太太的臉,呆着說不下去話來。孫老太太的臉上無一絲波瀾,沉穩的眼底裡卻含着一絲不安,孫老太太的平靜太不尋常了。
孫惠瑩終於意識到了問題,如果是從前,孫老太太定會比孫惠瑩還快一步,先幫着孫惠瑩叫來迎春,狠狠斥責是一定的了。但是今天卻不同了,似乎是孫老太太知曉一切一般,難道是……
孫惠瑩忽的恍然起來,爲什麼孫老太太言之鑿鑿的說迎春不會弄假,爲什麼孫老太太在問自己選進宮時,說了那樣一番的話。孫惠瑩抓住了孫老太太的手,“母親,您……您是不是……是不是知道三嫂做的這些個事?”
孫老太太望着終於開了竅的女兒,半眯着眼睛,點了點頭。
“你……你們……!”孫惠瑩杏眼圓睜,此時,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如果單單是迎春也就罷了,現在竟然連自己的母親也聯合着三嫂一起來騙她。大概母親的院裡和三嫂的院子裡的人全合起來瞞着自己,孫惠瑩臉色慘白,嘴脣快要咬出血來。
“好!好!你們不管我這些個事,也好,我從此後再也不信到你們任何一個人了,此事由我自己去辦。”孫惠瑩怒喝一聲後,轉身就走了。
“你給我回來!”孫老太太急得大叫起來。但是任孫老太太怎樣急喚,孫惠瑩卻連個頭也沒回。
孫老太太忙叫人去請迎春,人還沒等出去,迎春就從外面走進來了。“母親,我剛影影綽綽的見二妹妹剛走了,選秀的事她已全知道了。”
孫老太太也是急得眉頭蹙得更緊,“這個丫頭可讓我說她什麼好,竟然是這樣一心的要進宮裡。我原想着再有個三天,此事一過,二丫頭就是知道無非鬧一場,也就罷了。可不想,她那裡竟然先得了消息了。迎兒,此事可怎麼好呢?”
迎春見孫老太太真着起急來,想了想勸道:“母親,二妹妹就是想遞,沒有家裡人爲遞牌子,她一個女子定也是遞不上去的。”
孫老太太聽了迎春的話,沉吟半晌,但還是一臉愁雲,“我只怕這個丫頭急了什麼事都會做,而全然不顧大局。”
迎春笑了一笑,胸有成竹的對孫老太太說:“母親請寬心,二妹妹選秀的事,任何人也幫不上什麼忙的。”
孫老太太有些驚詫的轉頭看向迎春,迎春眼底的肯定卻含而不露。
孫惠瑩回到自己的院子裡後,雖然臉色慘白,卻只呆坐在椅子,一動不動。兜鈴看着孫惠瑩失魂落魄的樣子,事情已經明白大半,但是卻不好深勸。
孫惠瑩盯着案上的一疊書,滿臉的悲愴。自己完了,自己和進宮爲妃就這樣斷了機緣了。最讓她忍受不了的是,出賣她的全是她的至親之人。想到這裡時,孫惠瑩終於伏在案上放聲大哭起來。
雅菊低聲勸道:“姑娘,不是還有三天的時間麼,姑娘再把牌子遞上去,不就可以了麼?”
孫惠瑩從案上擡起滿是淚痕的臉,罵起了雅菊:“你懂個什麼?如果沒有人幫我遞牌子,我就沒有資格參選了。”
兜鈴瞪了雅菊一眼,輕聲勸道:“姑娘,已然是這樣了,姑娘就請別悲傷了,也許老太太那裡……”
“住口!不許提老太太。”
兜鈴有些傻了,姑娘怎麼連老太太也不讓提了?
兜鈴和雅菊正不知所措時,院子裡有人說話的聲音。
孫惠瑩本來心情不好,現在又聽見院子裡有人說話,她發泄似的吼了起來:“哪個這樣沒規矩,給我掌嘴!”
兜鈴馬上揭簾子出去,不多時,兜鈴捧着一個水晶罐子回來,兜鈴輕聲道:“是先前兒姑娘給陳姨娘穿阿膠珠的小罐子,香舍來還了。姑娘心情不好,我就打發香舍回去了。”
孫惠瑩忽然止住了淚,對啊,府裡不是還有個陳姨娘嘛,孫惠瑩的眼睛閃了閃,但是又想到自己剛剛給了陳姨娘一個沒臉兒,不知道陳姨娘會不會記恨了自己。孫惠瑩秀眉微立,此時她也顧不得許多了,先求了陳姨娘,如果她能幫自己最好,如果不能,那就算了。孫惠瑩絕然的站起身來,叫了兜鈴:“兜鈴,你去讓香舍進來,我有事問她。”
望着走出去的兜鈴,孫惠瑩暗暗下了決心:自己就賭一次,拿自己一生的幸福來賭。
一會兒,香舍跟着兜鈴走進屋裡。
香舍原來只是被陳姨娘吩咐來還孫惠瑩上次的水晶小罐,沒想到香舍剛進院子裡,就聽到正房裡傳來的哭聲。香舍嚇了一跳,知道不方便進去,所以把小罐交給小丫頭,自己就想走了。可誰想到被孫惠瑩聽到。香舍聽陳姨娘回去說過孫惠瑩對陳姨娘的態度,這裡又聽到孫惠瑩喚着人要打說話的人,香舍心下七上八下的,她怕二姑娘再把她給打一頓。
可是不成想,二姑娘卻讓兜鈴叫了她進去,香舍有些膽怯的進了正房,見二姑娘眼睛紅紅的,臉上有淚痕,香舍忙低下頭,給二姑娘施禮。
孫惠瑩擺手遣出丫頭們,命兜鈴守在門口,孫惠瑩看向香舍,低聲說:“陳姨娘那裡……可還好?”
香舍沒想到二姑娘居然問起姨娘來了,她忙笑道:“姨娘還好,謝謝二姑娘惦記着。”
孫惠瑩想了想,粉拳握了握,對香舍說:“我現有事,要請姨娘幫忙。”
“啊?”香舍有些吃驚。
孫惠瑩站起身,望向院子門口,“我不方便親自和陳姨娘說,你就代我去說罷。嗯,我想請陳姨娘幫我把我的牌子遞上去,就是想辦法遞到戶部去。而且要快些,因爲通同有不到三天的時間了。”
香舍愣住了,二姑娘這是要姨娘幫着她……遞選秀的牌子?可是選秀的事哪裡輪得到姨娘來管,不是應該有老爺或是老太太遞纔是啊?
香舍的一臉驚異,孫惠瑩全看在眼裡。她咬了咬牙,手搓着帕子,滿眼的落寞與傷痛:“全府上下,不會再有人幫我這個忙了。如果,姨娘還念舊情,願意幫我一次,將來我定會報答姨娘。”孫惠瑩擡起臉,雙眼烔烔有光。
香舍不由得看向孫惠瑩,孫惠瑩最後一句話說得雖然沉,但是語氣很重,想是定了心一般。香舍怯怯的回道:“二姑娘,奴婢只能去幫二姑娘去說說,但是至於姨娘能不能幫得了二姑娘,就是另一回子事了。二姑娘也是知道的,有些事,姨娘是身不由己的。”
孫惠瑩點點頭:“你幫我去說說看罷,你告訴陳姨娘一聲,我這次是真心實意的求她一次,如果事能成,她的大恩,我定不會忘記的。”
香舍給孫惠瑩施了禮,退了出來。
香舍回到了陳姨娘的院子裡,陳姨娘正對着鏡子修着自己的眉。她從銅鏡中見香舍回來了,臉也不轉過來,哼了一聲:“怎麼去了這麼久,難道二姑娘還爲難你了不成?”
香舍也沒說話,支出了屋裡的丫頭們,陳姨娘見香舍支出丫頭們,有些詫異的轉回頭,香舍小聲說道:“姨娘,二姑娘那裡好像出事了。”
陳姨娘冷冷一笑,拉起了長聲:“出,事,了?好啊,也得挫挫她的威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