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抓住長寧氣運的霎那,他的念頭便瞬間暴漲了十倍,全部的精神,彷彿化成了無所不入的水流,朝着四面八方擴展了過去。
在這一刻,他的大腦前所未有的清明,整個長寧縣內,所有人的一言一行,一喜一怒,盡皆倒映在他的心中。他乃是判官神職,暫攝城隍位,相當於僞城隍,掌控長寧縣還是比較勉強的,以前的他,對於縣城以外的地方,掌控很是薄弱,必須要分派鬼差去監察。
而如今,他手握長寧氣運,力量層次拔高,甚至超越了尋常的城隍。
“現在,開始煉化羅塘河!”方洪的神軀大放光明,雙目之中,更是投射出兩道通天的光柱,頭髮飛舞,氣勢恐怖。長寧縣內的所有鬼差,紛紛伏跪在虛空之中,朝着尊神參拜。
煉化羅塘河,對他而言太重要了,因爲此河水量很大,貫穿了長寧縣,影響着全縣生民的生死。最關鍵是,羅塘河河神的力量太強大了,對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如果僅僅是一地城隍,哪怕在力量再強大,也無法直接干涉現實。若是被大軍圍剿,他的廟宇都能被砸掉。可擁有了河神之位就不同了,哪怕你來個萬人大軍,我直接捲起滔天水浪,也能把你給淹了。因爲河水,便是物質,實實在在的存在於現實當中。
方洪的念頭,化作了一張大網,逐步的滲壓到河水之中。原本還有些波瀾的河水,彷彿瞬間被凍結了一般,變得平整一塊,任憑天上的風如何的吹拂,都完全撼動不了。
就在方洪準備煉化羅塘河的時候,兩艘大船行駛了過來,劃過了平整的水面,在水面上留下了兩條長長的印子。
唯一奇怪的是,這兩條船不是在一前一後前行,而是緊靠在一起。並且在它們之間,夾着一個“井”字形的架子,這個架子很扁,兩面還釘着各種木棍和木板,底部則包裹着鐵皮和墜着石塊。
“放架子!”徐江站在一艘船上,在到了地方之後,便命令船工把這個架子給放到了水裡。
“嘩啦。”一聲,這整個架子便沉了下去,很快,河水便盪漾了一下,一層漆黑的淤泥翻了上來。
“趕緊放沙袋,別耽誤了時間。”徐江一看架子放下去,便大喊了一聲,很快,一個個船工便忙碌了起來,他們像是合作默契的螞蟻,一個個將提前準備好的泥沙袋子,投入到“井”字形架子的空隙當中。
看着眼前井然有序的一幕,徐江不僅沒有任何的高興,反倒把眉頭緊皺,眼神中滿是擔憂。
這種先搭建架子,再填入泥沙的法子,是尋常的攔河之法。想要修建大壩,就必須得把河水給截住。
不過,他也是第一次在這麼寬闊的河裡做這樣的事情,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就算退一萬步說,這架子搭建成功了,又能撐多久?萬一發生決堤,那在下游修建水壩的河工,可都得被淹死。
可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法子,是好是壞也只得硬着頭皮一試。而且,他相信有城隍大老爺的保佑,應該不會出事情吧。
可他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之間,他腳下便猛然一震,身下的船便往一邊翻起,而他的身體一個立足不穩,要往河裡滾去。其餘的河工也是,一個個面露驚駭之色。
他們還是錯估了河水的浮力之大,因爲架子乃是木製的,雖然下面包裹了鐵片和墜了石塊,但依然遠遠不夠。
這架子一浮起來,當然就橫了過來,像是一個巨大的槓桿,一頭壓在南邊那隻船上,一頭頂在北邊那隻船的下面。
徐江的眼裡可滿是絕望,他不會游泳啊,他打小就鑽研聖賢之道,哪有空子學習游泳。還有不少的船工,他們也不會水啊。因爲這裡的船工,大部分都是被招募過來修堤壩的青壯,他們以前只是農民,並不是專門吃船上這碗飯的。
“啊……”徐江慘叫了一聲,便覺得身體一懸空,整個人掉入了水中,一掉進水裡,他下意識就要伸手去掙扎,可掙扎了半天之後,他依然沒有沉下去,反倒有一道無形的力量,在託着他的身體,讓他浮在那裡。
他看了看四周,那些一起掉下河的河工,也俱都浮在水面上。這種漂浮和尋常人理解的還不一樣,一些熟悉水性的,也可以躺在水面上,哪怕手腳不動都不會沉下去。
可他們這些人,都是保持着站立的姿勢,頭上腳下,有些人甚至連手腳都沒有動,彷彿他們四周包裹着的不是水,而是泥土一般。
“龍王爺顯靈了,龍王爺顯靈了啊。”不少船工大哭了起來,一個個面容無比的激動,如今發生的事情,於他們而言,就是神蹟。
而徐江也是有些目瞪口呆,他知道有神靈的存在,但對於神靈的力量,他每次領教,都會覺得不可思議。而且,他相信,今天的這股力量,絕對不是龍王爺,而是他背後的城隍大老爺。
因爲這興修水利的事情,都是由城隍大老爺發起的,而那所謂的龍王爺,從頭到尾,連個面都沒有露一下。
而更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還在後頭呢。
“嘩啦啦。”他身邊的河水,陡然間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忽然流淌了起來。如果僅僅是河水流淌,那也沒有什麼值得驚訝的,流淌的河水誰沒見過?可你見過一條河上,流淌着十幾股不同方向的河水麼?
這些河水彷彿一條條的遊蛇,在四處的遊走着,又迅速的纏繞到了木架之上。“吱嘎。”水流用力的一纏一拉,一整根木架便發出了令人牙酸的聲音,緊接着,整個木架便緩慢的直立了起來,又緩緩的朝着水下沉去。
在場所有人的嘴巴,都張得能塞進去一個雞蛋。如果說剛剛的事情,他們還能勉強接受,可眼前一幕,已經讓他們完全無法理解了。除了神靈,又有誰能做到這一幕?不少人在這一霎那間,便成了最虔誠的信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