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喝酒。”繁瑣的儀式,一直持續了半天的時間,拜了天地之後,天色差不多也昏暗了下來。但這個時候,卻是林家最熱鬧的時候。
和做壽不同,做壽的時候,大家都會收着一點,相互之間的敬酒也都是和聲細語。但成親講究的就是一個“鬧”字,所有人也都很放得開,說話都很大聲。
在最中心之處,甚至還擺了一個臺子,上面請了太原城的好幾個戲班子,咿咿呀呀的唱曲聲音,直往你的耳朵裡鑽去。一些喜好安靜的客人,便坐在了臺子邊上,一邊搖頭晃腦,一邊用手輕拍着大腿,認真的聽着曲兒。
方洪是今晚的主角,所有人都朝他敬酒,他也是來者不拒,只要有人過來,便杯到酒幹,十分的爽氣,不僅如此,他還主動上前給人勸酒。人家看他這麼給面子,一開始還很高興,但很快就發現不對勁了。
有人暗中給他計算了一下,從開席到現在,方洪已經喝了將近十斤的酒水。正常人別說喝這麼多酒了,就是喝這麼多水也得撐死了。可他怎麼肚子連些許鼓起都沒有?這實在是讓人咋舌不已。
也有些人不服氣,上去跟方洪拼酒,沒有喝多久,就直接給幹到了桌子底下去。沒辦法,方洪喝酒的速度太快了,一杯接着一杯,連口菜都不讓你吃,那是鐵人都受不了啊。
方洪的酒越喝越多,雖然他身上的酒氣越來越濃,但是,眼神卻越來越清澈,沒有絲毫的醉意。從頭一桌開始,挨個朝着下面敬酒。來回轉了幾圈,直把所有人都喝的受不了。
“方洪,行了,別喝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先回房去吧。”最後,還是林老爺子叫住了他,要是再這麼喝下去,今晚所有人都得醉倒在這,林家可沒有那麼多房間容納那麼多客人。
方洪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話,朝着衆人告罪了一聲,而衆人也是紛紛的回禮。大家心中都暗舒了一口氣,這小子也是個狠人,再喝下去,就得丟醜了。
“少爺,新房在這邊。”見到方洪出了宴席之後,一個侍女走了過來,引着他往新房而去。既然成了親,自然就不會再住他那小院了,而是重新給他佈置了一個新房。
“不用了,你先下去吧,我自己知道怎麼過去。”方洪搖了搖頭,揮手讓侍女離開,那侍女還待說些什麼,但方洪早就走遠了。
他兜兜轉轉的走過幾條長廊,重新的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回房將自己的劍匣拿了過來,然後才往東邊而去。
方洪的新房就在東邊,那是一個很大的院子,牆壁和窗戶上,都貼滿了喜字。幾個婦人一早就守在了門口,見到方洪過來,立刻就過來行禮。
新人在圓房之前,還需要坐帳、撒帳以及喝合巹酒等等禮儀,這些事情都是由一些年長的婦人過來教導。
“你們先下去吧,此間不用你們了。”方洪揮手讓這些人下去,但這些婦人卻沒有挪動腳步,依舊訥訥的站在原地。這事是老爺子吩咐下來的,她們可不敢違背。
“行了,若是外翁問起來,就說是我說的。”方洪眉頭一皺,扔了幾錠碎銀子出去,面上十分的不悅。
這幾個婦人拿過銀子,再看看方洪的表情,當即應了一聲,轉身就離開了。雖說可能會被老爺子責備,但誰會跟銀子過不去。給這麼多錢,別說被罵幾句了,就是捱上一頓打也是值得。
方洪推門進了屋子,屋內只點了幾根蠟燭,顯得有些昏暗。新娘子的頭上披着蓋頭,看不見臉部,只有一雙手露在外面。這雙手很白,如同白瓷,在並不明亮的燈光下面,格外的刺眼。
此時,這雙手正緊緊的攥在一起,顯然十分緊張。方洪微微的一笑,其實,在成親這件事上,牴觸最大的應該是這位纔是吧,貿然被嫁入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想想也是挺可憐的。
方洪找了一個凳子,就這麼坐了下來。他打開了劍匣,從其中拿起了一塊木頭,便用七星劍開始雕刻了起來。
“沙沙沙。”木屑不住的紛飛,很快一個人的形象便被雕刻了出來,身量不高,大腹便便,還穿着一身的員外服,只是臉上的表情嚴肅而刻板。方洪認真的雕琢着一些細節,雖然以七星劍這麼大的體型,並不適合刻畫細節,但方洪的念頭時時的籠罩在木塊上面,任何一點微小的地方,都在他心中被無限的放大。
方洪雕刻的入了迷,在一些細節之處修改了好幾次,不知不覺中,幾根蠟燭都燒了一大半,而此時,夜色早就深了。
“呼。”在月亮上了中天之後,他才一口氣吹在了木雕之上,將一些細屑吹得四處飛舞。方大元的木刻雕像,已經有了七八分像,方洪看着這個木像,不由得有些惆悵。可惜啊,老爹是看不到自己成親的一天了。
他將木雕放在桌上,然後朝着牀榻的方向走去。似乎聽到了腳步聲,女子的手掌抓的更緊,潔白的手背上面,甚至浮現出了一層細密的青筋。
“晚上你就睡這裡吧,我自己打地鋪就行。”方洪頓時止住了腳步,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看來自己這夫人還挺害羞。不過,他也沒有勉強人的打算,準備就在地上對付一夜。
至於爲什麼不回自己的院子,這新婚第一天就不同房,消息若是傳出去,不論是對林家,還是對女方的家裡,都不是什麼好事。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長啥樣呢,我來看看。”方洪忽然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反正眼前這女子也嫁給自己了,自己總有權力知道她的樣子吧。
他這話音一落,新娘子變得更加緊張了,甚至身體都往後挪了幾分。方洪不由得有些尷尬,怎麼搞得自己跟強搶民女的惡少一樣。
“算了,那你就自己戴着吧……”方洪輕嘆了一口氣,佯裝要離開,但腳下卻忽然加快了幾步,伸出右手,一把將蓋頭給扯了下來。
大紅色的蓋頭滑落了下來,如墨的長髮被挽成了髮髻,露出了一張清秀絕倫的面龐。此時,這張面龐上面,卻帶着幾分慌張和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