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敬霖來這裡已經有數日的時間了,方洪倒是也沒有怠慢了他,將最好的房間讓給他居住,連辦公也是在使司衙門,這方面倒是做得讓人無可指責。
不過,讓孫敬霖覺得鬱悶的是,每日裡,他竟然沒有任何事情做。他這使司衙門空蕩蕩的,別說是士兵了,就算書吏都不見一個。至於其他的千戶和僉事,都還在寧王府,還都未過來。這事情就整的尷尬了,偌大一個使司衙門,就他一個人在這呆着。哦不,準確的來說,還有幾個轎伕。
他其實也想找個機會拉攏幾個百戶來着,但是,方洪早就料到他會這麼做,直接召集了所有的百戶,由趙成領着,到白頭嶺的深處拉練去了。
如今軍營的規模擴展到了五千人,百戶也有了五十個,這五十個人中,大部分對於方洪都沒有懷有什麼好感。想想也正常,以前方洪沒來的時候,他們每個人都能牢牢的掌控住手底下的人,每個百戶都是一個小山頭。但自方洪來後,在所有士兵中施行一系列的手段,建立了深厚的威望,這讓他們本身的權力流失了不少。
方洪組織他們去白頭嶺深處拉練,他們一個個當然不願意。因爲他們也知道,一旦自己離開了自己的部下,等回來的時候,那些人估計都快不認識自己了,屆時,他們就真的成了傀儡了。
可是,這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反抗又是另一回事。如今方洪在軍中聲勢正隆,要是他們膽敢違抗,必然是一頓軍法處置。就算是他們被打死了,可能都沒人會在意什麼。
“阿忠,阿忠……”孫敬霖坐在椅子上頭,白白的呆了一天,如今日頭快要西下了,也該到了吃飯的時辰,以往在這個時候,飯菜應該早就送過來纔是啊,怎麼到現在都不見動靜?
阿忠是他的一個轎伕,人倒是機靈,也生的孔武有力,平日裡出來,孫敬霖都愛帶着他。見到阿忠不知道死哪去了,他又喊了幾聲,將其餘的轎伕給喊了進來。
這幾個擡他過來的轎伕,已經成了他在這裡唯一可以依仗的力量了,雖然不頂用,但總比孤身一人的要好。
“阿忠人哪去了?”孫敬霖滿臉的不悅,這小子,也不知道跑到哪裡耍錢去了,本來還想着過些日子,給他弄成自己親兵,看來還是得再磨礪一些時間。
“他說去伙房拿飯菜去了,不知道怎麼到現在還未回來。”那幾個轎伕也不太清楚,便搖了搖頭,如實的說道。
“算了,你們先去候着吧,或許一會兒就能回來了。”孫敬霖擺了擺手,並未太將此事放在心上。
他本來也以爲這是一件小事,很快就拋之腦後,可左等右等,等了又有半個時辰,還未見其回來,他就隱約察覺到了一點不妙了。
這軍營就這麼一點大,半個時辰都夠走一個來回了,這裡離伙房又不遠,怎麼就去了那麼長的時間?
“大人,大人不好了,阿忠被人給抓了。”就在他準備命人出去找尋的時候,一個轎伕飛奔着跑了進來,身形踉蹌,面色驚慌。
“怎麼回事?怎麼會被抓了?”孫敬霖的眼睛一張,一把抓住此人的肩膀,大聲的喝問道。難不成那許旭峰要圖窮匕見,準備來硬的了?
“不……不知道啊,我們也是剛剛從外面聽說的。”那轎伕哪裡知道這個,只是他剛剛路過一處崗哨的時候,聽到外面有人交談,說是某某人被抓了,而聽他們的描述,這人分明就是阿忠的模樣。
“走,隨我去看看。”孫敬霖的緊了緊拳頭,推開了那個轎伕,然後快步的往外面走去。他倒要看看,這幫人到底是什麼意思,竟然這麼對他的底下人。
幾人跟着孫敬霖一路出了門,由剛剛那個轎伕帶路,來到了校場之上。他們遠遠的就能看看到,一個穿着灰色衣服的漢子被吊在一根木杆之上。
“阿忠。”孫敬霖的眉頭一皺,還真是阿忠,只是這樣子未免也太慘了一點,臉部腫脹,就像是面發了一整晚的大饅頭。
而在他的面前,一個身體壯碩的士兵,還在用鞭子不停的抽動着,將阿忠的身上抽出了一道道的血痕。
“好大的膽子!誰讓你們乾的?這是我的家僕,你們未免太放肆了!”孫敬霖走了上去,一把拉開了那個士兵,大聲的呵斥着說道。他頭一擡,這士兵他還有些印象,不就是前天守門的那個麼?
孫敬霖可算是氣壞了,這幫人什麼意思啊?自己好歹也是堂堂的指揮使,平日裡無人理會他就算了,現今又打了他的手下人,這不是把屎糊他臉上麼?
“見過指揮使大人。”那士兵一見是孫敬霖來了,趕緊行了一禮。不管這位指揮使如何的落魄,如何的被架空,但依然不是他這等小兵可以招惹的。
“混賬東西,誰讓你打的?是不是許旭峰?”孫敬霖大罵着說道,他其實心中也有了答案,但既然許旭峰想要撕破臉了,他也就沒必要藏着掖着了,他這麼大喊出來,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許旭峰以下犯上的事情。
但是,他這句話喊出了之後,四周卻無人露出震驚的神色,反倒有些奇怪的看着這位指揮使。
“大人……這人擅闖經歷司,偷看裡面的公文,已經是大罪。本來按照軍中規矩,是要殺頭的,但千戶大人說看在您的面子上,不打算殺人,只是懲戒三十鞭子便是。但這人不領情不說,還破口大罵千戶大人。千戶大人惱怒,才命我等打了幾下他的嘴巴。”這士兵倒是說話很有條理,將事情與孫敬霖說了一遍。
“闖入經歷司?他去經歷司幹嘛?”孫敬霖的眉頭皺了起來,軍中確實有這個規矩,經歷司是衛所衙門的一個機構,處理一些文案瑣事,很多軍事命令都會由這裡草擬頒發。但是,如今天下承平,這經歷司裡面能有什麼重要的東西,無非就是一些糧草兵器的賬本而已,又有什麼值得偷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