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簾被掀了開來,一個穿着武官服飾的青年走了出來。看年紀,不過是二十五六上下,但是已經邁入三品官員之列,儘管是武官,但那也足夠顯眼了。
許旭峰顧盼四周,看着村裡的百姓都圍過來了,不由的有些意氣風發。當今皇上生性好武,對於他這等憑藉功績上位的武官更是看重。過些日子,皇上要在金陵進行受俘儀式,會親自召見他,這是多少人都求不來的好事。不少人猜測,他很可能會成爲皇上新的寵臣,到那個時候,怕真的要青雲直上,光宗耀祖了。
“許大人。”許旭峰剛剛走下轎子,里長方之同就走了趕緊趕了過來,行了一個大禮。這位可是村裡百年來最有出息的一位,別說他這個里長了,就算是縣令來了,也得客客氣氣的待着。
“方叔,您倒是客氣了,我可是您看着長大的,可切莫折煞了我。”許旭峰趕緊伸手扶住了方之同的胳膊,笑着開口說道。
“不敢當,真是不敢當啊。”方之同一向以嚴厲古板示人,但如今,卻因爲許旭峰這幾句話,鬧的滿臉激動,雙手不住的搓動着,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他見到過的最大官員,也就是縣裡頭的主簿了,那主簿僅僅是八品的官兒,離三品差的太遠了。
“我這次回來呢,也不是因爲公事,你們就當我是白丁一個,可千萬別太過於拘束。”許旭峰呵呵一笑,讓方之同放鬆,別太緊張。
“沒有拘束,小人這是高興,高興我們這窮溝溝裡出了個麟駒兒。”方之同不輕不重的拍了個馬屁,點頭哈腰的說道。
誇獎的話,許旭峰聽得實在是太多了。尤其是近一段時間,因爲皇上要召見他,前來阿諛奉承的人就更多了。但是,這被家鄉的人誇,感覺還是不一樣的。畢竟,大家混出頭了,也想着衣錦還鄉,風風光光的。
聽到了方之同這話,許旭峰雖然表面上連連搖手,但心中卻是極爲高興,就像是喝了幾兩小酒一般。
“對了,我在趕來之前,家人曾向我報信,說是村中有歹人作祟,可有這回事?”二人在談笑了一會兒之後,許旭峰的面上一整,對着方之同說道。
本來方之同還笑容滿面的,可一聽這話,當即眉心就是一跳。前些日子,方三一把火將許家的大宅子燒了,還把許老爺子給氣的昏迷了過去。雖然現在人已經沒有大礙了,但是聽說精神頭一直都不是很好。如今這位爺急匆匆的趕回來,莫不是想要替他老父出頭?
雖然罪魁禍首方三已經被他們給扣壓了起來,但是,這方三畢竟是姓方的,萬一許旭峰要拿整個方姓的人出氣,那可如何是好啊?
“說來也不怕許大人您笑話,那歹人正是我方家的不肖子弟,雖然我們已經將其扣壓,並且打斷了手腳,但我們確實也有管教不嚴之罪。若是許大人您要怪罪,那我們也心甘情願。”方之同也算是一個人精,趁着許旭峰還未發作,就來了個以退爲進,先將罪責都攬到身上,堵住了許旭峰的口。若是許旭峰依舊咄咄逼人,那就顯得太小氣了。
“一人做事一人當,此事既然是那歹人所爲,自然怪不到其他人的頭上去。我在來之前,就已經派人來看過來,家父並無大礙,只是受了點驚嚇。你們也別太放在心上,有些事情以後注意一下變好。”許旭峰深深的看了方之同一眼,然後面上露出了笑容,寬慰着說道。
“慚愧,真是慚愧啊。”方之同被許旭峰的眼神給嚇了一跳,額頭上面的冷汗都要下來了。雖然對方說是不再追究了,但他依然有些心裡頭沒底。
“不過……”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就在方之同心裡打鼓的時候,許旭峰的話音當即就是一轉,“不過嘛,我聽人家是,此事的背後,沒有那麼簡單啊,方三跟我父親有什麼仇怨啊,竟然喪心病狂的想要燒死他?我覺得,還是讓人查一查比較好。”
許旭峰的眼睛微微的眯起來,放過一條伺機而動的毒蛇,方之同只覺得一道寒氣從後脊樑升起。
“……我們也想調查來着,不過那方三嘴巴忽然就啞了,再加上他也不識字,我們什麼消息都撬不出來啊。”方之同有些爲難,也有些擔憂。他也曾經想要詢問事情經過的,但那方三說不出來一個字,那也是白瞎啊。
“方三不能說話,難道他就沒有熟人同伴麼?你們可以從其他方面着手。此事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如此我才安心啊。”許旭峰的聲音有些發飄,但是,方之同的心卻是越來越沉。
其實,這事也好查。方三一夥人,以前就是許老爺子的門前走狗,後來因爲去找方洪家的麻煩,才變成了啞巴,這事在村裡頭都傳遍了。有人說,方洪那小子學了點妖術,能把人給弄成啞巴。還有人說,方洪是用毒藥把那些人給毒啞的。但不管怎麼說,方洪家的門上,就差寫着“不好惹”三個字了。
方之同也不想去招惹方洪,一方面是因爲方洪確實有些神神秘秘的,也不怎麼和村裡人交流。另一方面,他當年和方大元關係不錯,也不想做的很難看。
可許旭峰這麼說,分明就是打算把麻煩找到方洪的頭上去啊。當年二人的恩怨,方之同心中是一清二楚。十年之前,方洪用種種手段,把許旭峰差點給逼瘋,最後沒法子才從羊角水村搬走。如今人家發跡了,可不得找補回來嘛,而且,這事怕是還真和那方洪脫不開干係。
方之同的心裡頭轉過了無數的心思,想着到底該怎麼解決這個問題。可他想了半天,最終也沒個法子,這事太棘手了,想要讓許旭峰發泄了怨氣,就必須得犧牲了方洪。
“呃……許大人……”方之同的喉頭滾動了幾下,張開了嘴,正打算給方洪求個情。但就在這個時候,許旭峰卻似乎看到了什麼熟人,一擡腳,就往不遠處的人羣那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