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君身世

麟君身世(□)

有些時候我真的在想,自己如果真的很笨,會不會更好。

其實在感情方面,我已經白癡到一定的水平了,但再怎麼充傻裝愣,我也無法迴避一些目光,一些表情,一些表達。

哪怕他的這些表達,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我相信,如果我現在去問:趙麟君,你喜歡我嗎?

他會毫不猶豫的把我一腳踹到天山去,並在我身後咆哮着說:“就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

趙麟君喜歡我嗎?我想,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他任性的迴避了這個問題,從表現上到精神上。

那我呢?我喜歡趙麟君嗎?

這個問題就更深刻了。

“唉——不去想了,想破頭也不能讓自己多長兩斤肉。”我在清晨裡伸個懶腰,屁顛屁顛的去洗自己的熊貓眼。

趙麟君沒有出現。現在還不知道躺在誰的牀上呢。

我用力的甩甩臉上的水,努力使銅鏡裡的自己看起來精神一點——嗚~~~長得醜果然不適合熬夜,這樣出去不知道會不會嚇倒人……

隔壁好像有什麼聲音傳過來。

唉,自從武功到了第八層,我的聽力就變得出奇的好,好多該聽的不該聽的都能聽到了,還不受控制。你說——有時候人有私隱的對不對,在做某些運動的時候也不希望別人聽見的對不對,還有……

“什麼!你說雪宸他還沒有死?”一個尖尖的聲音響起。

“小祖宗你的聲音小點……這裡有好多武功很好的人……”

聲音果然小了。但我已經忍不住開始偷聽了。

“你是說,他們把雪宸帶回去以後,並沒有立刻殺他?”從巖的聲音雖然小了,但聽起來依然很激動。

“嗯。我探聽到他現在還被關押在於堡主的臥室裡,不知道幹什麼。”

“幹什麼,還能幹什麼!”從巖氣憤的說,“還不是發現他沒有被軋幹,再利用兩天!”

“……”

沉默了一會兒。從巖沉着聲音道:“我要去救他。”

“啊!怎麼可以!你成功了一次,不可能再成功第二次的。”

“不!既然我成功了一次,我就有可能成功第二次!”

“雪岄你平靜一點……他們這次不會再讓你救走雪宸的……你死心吧……”

“您還不明白嗎……如果……如果他不成了……我也是……也是不想活了……”

“所以,讓我去救他吧……求求你幫我……”

從巖的計劃到底沒有實施。因爲他們快要動手的時候,我把他們都綁了起來,而且搜去了線路圖。

“主人……主人……你這是要幹嘛?”從巖急了,小小的臉蛋一片通紅。

“我去偷人。”我笑嘻嘻的看着他。

“不要!主人,很危險的!”從巖更加努力的掙扎。

我在他的嘴裡塞了麻核。“你看,我對你多好!都不忍心點你的啞穴——好好等我的消息吧。”我繼續笑嘻嘻的說,然後穿上我的夜形衣,跳出了窗外。

寒夜的風呼呼的刮在我的臉上。

雪岄,不點你的啞穴,不是不忍心。

而是我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

這件事情太像一個陰謀,而陰謀的中心,是我。

我永遠都記得於堡主踏進我房門的時候,那陰險、狠毒、嫉妒、兇惡的眼神。

而我,只不過是赴一個我自己的約會。與你,與雪宸,都無關。

該來的都會來。

臥室裡面沒有雪宸。卻有一個威武的大漢。

於洋。除了武功級別和我一樣,醜的也和我不分上下。

當他得意洋洋的看着我的時候,我只是在暗自傷懷。這是一個圈套,從巖掉的——不比我淺。

最信任的人,往往騙你最深。

“趙巖嵩。幸會幸會啊。”他仰天打着哈哈。

“既然幸會就奉茶吧,堂堂於堡主不應該虧待了客人對不對?”我大咧咧的在桌子旁坐下,滿不在乎的說。

於洋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停留在我的臉上,點點頭說:“果然夠特別。”他拍拍手,讓僕人們送上茶點。

我興高采烈的喝了一整壺茶,吃了三塊點心,這才住手。既然要當階下囚了,不如當的開心一點。

於洋一直專注的看着我吃東西,不說話,也不行動。

“吃飽了!”我放下茶杯,對着他露出我可愛的虎牙,“看來在於堡主這裡當犯人也不錯,吃得還滿好的。”

“很好。你喜歡就好。”他點點頭,“□□嘛——總是要混在好吃的飯菜裡面,才能不被人發覺。”

他準備着看我驚惶失措的樣子,準備着自命不凡的大笑。但他失望了,我不過是懶懶的剃着牙,用一種滿不在乎的語氣說:“我知道啊,但是——我現在不吃,一會兒,你就不會想辦法逼着我吃嘛?兩者權其一,我不如高高興興的把它吃掉。”

於洋瞪着眼睛看了我很久,好像看見一隻怪物。

“很好。很好。”這個晚上,他第一千遍的說。

我露出一個可愛的笑容,學着某人的語氣說:“於堡主啊,您今晚說了那麼多很好很好,該不是看上我了吧?”

他的表情,好像自己吃了一罐子□□。

“少臭美了!除了他,誰會把你當根蔥啊!”他咆哮着說。

我笑眯眯的看着他:“至少,還有你的那個他啊——看來趙巖嵩再不濟,比於堡主還是威武有力,神采過人。”

於洋衝上來給我一巴掌。我中毒,沒躲開。

“你以爲他真的喜歡的是你嗎?少得意了!他不過是藉着你的影子在思念另一個人罷了!”於洋惡狠狠的咆哮着。

“……”

“誰都得不到他。”於洋呼呼的喘着氣,咬牙切齒般,一字一句的說。

“趙麟君,一輩子,只愛趙麟海。”

趙麟海大趙麟君8歲,當他開始把目標鎖定教主位子的時候,趙麟君還不過是一個很單純的孩子。

小荷才露尖尖角。趙麟君過早的將鍾靈神秀集於一身,相貌、武功、才智,樣樣出衆,就連他的單純,都像稀世珍寶一般,在寶塔的尖端閃耀着,引來無數垂涎的目光。

而這個孩子,渾然不覺自己的寶貴,只是屁顛屁顛的跟在哥哥的背後。

哥哥,小君渴了,要喝水……哥哥,小君學會第六層武功了……哥哥,教我練功練功……

有時候趙麟海嗔怪的看着他,故意說:你什麼都讓哥哥幫你做,你用什麼報答啊。

小君的一切都是哥哥的。哥哥要什麼小君都給。

12歲的小孩咯咯的笑着跑開。暗暗的情愫,似懂,非懂。

老天爺很快給了趙麟君報答的機會。趙麟海想要當教主,他的仇家把趙麟君抓了起來。

趙麟君,我恨你哥哥,但我捨不得殺你。所以,要恨,就恨你哥哥吧。

暗夜裡瘋狂的笑聲。趙麟君走失了純真,再也找不回。

回來以後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瘋狂的練功。弱肉強食的世界裡,只有強者才能生存。

16歲就練到了第八層。古往今來,能夠做到的,也只有趙麟海而已。趙麟君猛地擡起頭,哥哥耀眼的光芒籠罩着他,目光,就再也離不開了。

同時,他也明白了一些事情——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武力解決。

趙麟海武功蓋世,膽識過人。只太年輕——只這一條,趙麟海處心積慮,不得志。

要當教主,不僅靠武功、才能、智慧,還有資歷、人情、關係、勢力。趙麟海根基不穩,盡人皆知。

趙麟君想了又想,想了又想。覺得是該報答的時候了。

他把自己變成物品,送給那些所謂的勢力團體,失過一次的身子,再失多少次都一樣。

好棒。好棒。無數的聲音吸食着他的精血,也包括他的靈魂。漸漸的,那個瘋狂練功的陰鬱少年沒有了。他笑,他鬧,他媚眼如絲,他燦笑如花,翹起的蘭花指,就再也沒有放下去過。

有時候也悄悄的想,如果哥哥知道了怎麼辦?如果他知道了怎麼辦?哥哥的眼裡,趙麟君永遠是燦爛的12歲,溺愛的目光,一輩子都不會成長。

瞞着吧。能瞞多久瞞多久。趙麟君這樣跟自己說,這輩子註定不能當他的妻,只求死前淚一滴。

從此趙麟君的演技越發的精純,他蝴蝶翻飛一般,網羅着人心,顛倒衆生。

原以爲最傷心的時候就是事情敗露,自己含羞自殺。原來世間傷心千千種,輕雨燕過水無痕。

趙麟海當上了天地教主。次年,他與韓長老的獨身愛女成婚。

天崩。地裂。

蝶亂,影重重。於是每一個牀榻的瘋狂,都能夠聽見一個少年哭泣的聲音:“哥哥,愛我好嗎?抱我好嗎?”

無數的人愛他的瘋狂,愛他的癡情,愛他的絕世容顏和無雙美目。但他們都不是他,那個人不愛他。他和她有個一個可愛的孩子,越行越遠。

一切都毀掉吧。

趙麟君吃吃的笑着,把女人和孩子送給少林的時候,脣邊是殘忍的笑。

原來愛是可以這樣的。失去了,替代都不可以。哥哥當着自己的面自殺。目嗔盡裂。

蓮花衆生,趙麟君學會了天地教武功的第九層。至高無上的第九層。

獨步武林的武功,是要用傷心做代價的。

趙麟君笑嘻嘻的把一張小紙條在油燈上點燃,靜靜的看着它燒成了灰跡。

那個人其實什麼都明白,只是他不說。他以爲死前說一句對不起,就是天大的寬恕。卻不知道有人希望他永遠都不要知道。

最殘忍的事情,莫過於什麼都知道了,卻淡漠的裝着不知道。

而最傷悲的事情,莫過於什麼都失去了,卻什麼也沒得到。

恨嗎?憐?痛嗎?忍?

從此,趙麟君就把一種奇怪的目光,投向了一個同樣天真爛漫的孩子。

想把自己的故事,再印刻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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