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好幾日,陸承緒的胳膊上受傷的部分基本都結出了厚厚的黑疤,看起來十分的猙獰,我又一次換好了藥,特別叮囑:“千萬不能抓啊,傷口再癢都不能抓。”
“好。”陸承緒點頭答應。
我轉身去收拾藥箱,偷偷的用餘光憋了一眼.....
果然看到陸承緒正偷偷摸摸的伸手想要去抓癢。
我猛地轉身,大怒:“我不是叫你別抓癢嗎?”
陸承緒猛地漲紅了臉,縮着脖子,沒有說話。
“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怎麼說的還不聽呢。”我吼道。
“我不敢了。”陸承緒道歉。
我滿意了,埋頭繼續收拾藥箱。
陸承緒沉默了會兒,期期艾艾的說:“琦琦,有一件事,我想告訴你。”
“什麼事?”我頭也不擡的問。
“其實.....其實我有病。”陸承緒支支吾吾的說。
我嚇了一跳:“什麼病啊?”
“阿斯伯格綜合症。”陸承緒回答。
我眉頭一挑,這是個什麼病啊。
陸承緒翻出一份診療單出來,日期寫着去年的12月,也就是我們離婚後的那段時間,就診結果是,患者記憶力和觀察能力超常,語言發育正常、表達流暢,渴望與人交流,但是使用語言溝通的能力差,在交談過程中察言觀色的能力差。不關注對方的反應,難以理解面部表情、肢體動作等非語言表達的信息,對於對方的談話,患者只能理解簡短、清晰明瞭的語句,難以領會幽默、隱喻、雙關意義的語句。難以形成和維持良好的人際關係,判定患有阿斯伯格綜合症。
我頓時震驚了,這段話的意思是說,陸承緒在人際交往中存在着嚴重的障礙嗎?
“其實我很小的時候,就有這個問題了。”陸承緒坐在牀邊,雙手交握在一起,似乎是有些緊張:“我沒法和任何人很好的交流,不管是家裡的父母,還是班上的同學,很多時候,我都不知道他們到底想說什麼,而我說的,他們好像也不懂,不管我怎麼努力,都沒有用。”
我一時心情複雜,不知道該說什麼。
“後來跟你結婚了,也是一樣,我總是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又爲什麼不高興。”陸承緒很失落的說:“我很想討好你,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做。有時候做了點什麼,你反倒是更是開心了。”
討好?我絲毫沒有感覺到,在過往的婚姻裡,陸承緒一直在討好我。
相反,那兩年的時間帶給我的只有沉重的傷害,以至於心中的傷口到至今都沒有辦法癒合。
“所以我真的覺得很痛苦。”陸承緒似乎是想起了往事,十分委屈的說:“我覺得不應該啊,我明明做了那麼多,明明用盡全力的去愛你了,爲什麼你就是感受不到,你應該能感受得到我愛你纔對。”
我想起過去,有時候真的感覺到他是愛我的,可是一轉眼,似乎又不是這樣。
“後來我就去問了張麗茜,可是情況反而越來越糟糕,最後連你都覺得我跟她有什麼。”
一聽到張麗茜,我立刻怒火中燒:“什麼?你還去問她了?”
“恩。”陸承緒還懵懂的點了點頭,又道:“除了她,我沒別人可以問了”
我儘量壓抑着心中的怒火:“你都問她什麼了?”
“我看到你和喬南在一起的時候笑的很開心。”陸承緒有些底氣不足的回答:“就問怎麼才能讓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也笑的那麼開心。”
到底什麼時候看到的?不過目前無暇探究,我追問:“那她怎麼回答?”
“她說讓我給你送花,帶你去看電影。”
我猛然回想起來:“那爲什麼跟我一起看電影,你還要不停的發短信,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跟我看。”
陸承緒急忙擺手:“不是的,張麗茜說女人都是善變的,讓我時刻彙報情況,好給我出主意。”
果然沒安好心,我又追問:“張麗茜是不是還讓你送手錶給我?”
“是啊。”陸承緒傻乎乎的點頭。
“那你爲什麼還要送一個給她?”我皺起眉頭。
“是她找我要的。”陸承緒着急的解釋:“我想送禮物給你,但是不知道送什麼,她提議說送一隻手錶,還主動陪我去買,又說她也要一隻,我很感激,所以就.......。”說完,緊張的看着我。
我忍無可忍,打開了面前的電腦,說:“我給你看一樣東西。”
“什麼?”陸承緒迷茫的問。
我很快調出了張麗茜的微博:“你自己看。”
那些擁抱,接吻,跳舞的照片,都一覽無餘。
陸承緒翻了兩頁。頓時大驚,拼命搖頭道:“琦琦,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你相信我,我從來沒有跟張麗茜有過關係......我.......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你相信我好不好......我........”
這些曾經帶給了我巨大刺激的照片,不可能這麼輕易就放過了,我冷靜的問:“這兩張牀照,是你一個人睡覺的照片,我可以理解爲是在你不知道的時候拍的,但是這些擁抱,接吻的照片是怎麼回事。”
陸承緒陷入了慌亂,語無倫次的解釋:“琦琦,從小到大,我一直很不喜歡別人碰我,但是我以爲,如果是朋友的話,就可以觸碰了,她陪我一起創業,吃了很多的苦,我很感激她,當她是朋友........”
“朋友間就可以隨便擁抱接吻嗎?”我很氣憤。
“不是的,不是的。”陸承緒急忙擺手:“有一次她生日,許的願就是想抱一下我,我答應了,但是我沒有跟她接過吻,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琦琦,你相信我,要不然.......現在我就打電話給她,說清楚,一定要說清楚,我沒有跟她接吻過。”
我揮手打掉了:“就算這些都是假的,那麼跳舞呢,甚至在我親口提出想跟你跳舞的時候,你卻強調舞伴一直都是她,拒絕了我。”
“琦琦。”陸承緒急的都快哭出來了:“這麼多年我只有一個朋友,有舞會只能跟她一起跳,我真的沒有想那麼多,隨口就說了出來,我真的不知道這會傷害到你,我不知道,如果你不開心,我再也不跟她跳舞了。”
至此,我算是模模糊糊的明白了過來,但是我心中仍然很憤怒:“唯一的朋友,你知不知道,過去的兩年裡,你的這位朋友做了什麼,他宣稱是你的女朋友,每天都打電話發短信騷擾我,甚至在我懷孕的時候,用你的打電話刺激我,還發過來你們的牀照。”
陸承緒目瞪口呆,震驚到了極點:“琦琦,我真的不知道。我從來沒有在意過,所以誰都可以拿到,我不知道,她用我的做了這些事,我也沒有防備過,但是我真的沒有跟她睡過,不可能有牀照。”
我現在想起來,還是憤恨不已:“如果不是因爲這些。我就不會流產,就不會失去孩子,就是她,就是她害的。”
陸承緒一下子臉色慘白:“琦琦,對不起,對不起,我該死,我真的不知道發生了這麼多事,你懷孕的時候,恰好公司遭人舉報,說有偷稅漏稅的情況,我從沒有管過公司的賬目,也不知道怎麼就偷稅漏稅了,那段時間,爲了擺平這件事,我和張麗茜到處去求人。其實知道你懷孕了,我真的很開心,我想陪着你,一直一直陪着你,看着我們的孩子出生,但是沒有辦法,如果我不去找關係,就會去坐牢。”
雖然聽到了解釋。但是我的心情還是無法平靜下來,一想到失去的那個孩子,我就會心痛。
“公司正在偷稅漏稅接受調查的時候......”陸承緒頹喪的坐在牀邊:“我又聽到了我們的孩子沒有心跳了,我恨過,怨過,爲什麼上天這麼不公平,可是我想到,沒有了孩子,最難過的一定是你,我不能再說那些讓你傷心了,於是我告訴自己,孩子還會再有的,努力裝成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原來陸承緒的公司遭受過這麼大的狀況,這個我真的一無所知。
“最後事情好不容易擺平了,我不用去坐牢了。”陸承緒神情極度痛苦,雙手抱着頭:“你又要跟我離婚。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你爲什麼要跟我離婚,我不想離婚.....”
看着陸承緒的模樣,我十分不忍,但是自己心中也是驚濤駭浪,沒有精力過去安慰。
可是陸承緒就像是陷入了痛苦中走不出來,使勁的揪着自己的頭髮,喃喃的重複道:“我不離婚。我不離婚,爲什麼要跟我離婚.......”
我想起了陸承緒的病情,頓時慌了,急忙走過去,蹲下身子,握住他的手:“好了,好了,已經過去了。都已經過去了。”
陸承緒茫然的擡起頭,目光裡一片呆滯,看不到任何神采,就像是被拋棄了的孩子。
此時此刻,我才意識到,陸承緒可能真的有嚴重的心理問題,心疼的說:“承緒,我是琦琦啊。我是琦琦。”
過了很長時間,陸承緒眼神才恢復清楚,伸手摸了摸我的臉:“你是琦琦?”
“對,我是琦琦。”我眼裡蓄滿了淚水,微笑的回答。
陸承緒忽然笑了,眼神慢慢恢復清明:“對,你是琦琦。”
“恩。”我點點頭。
“我不要離婚。”陸承緒忽然掉了淚。
“恩,不離婚。”我就像是哄一個孩子。
陸承緒忽然又笑了。可是神情疲倦急了,就像是從一場漫長的噩夢中清醒過來。
“睡一會兒好不好。”我哄道,
陸承緒是真的累了,乖乖躺了下來,不過一會兒,就沉沉的睡去了。
我拉過被子蓋好,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
打開房門出去的時候,卻看到對面站了一個人——沈致遠,他正舉起手,一副正打算敲門的樣子。
見到我從對面出來,詫異的揚起眉:“難道我記錯了,你不是住在這邊,不對啊,我明明跟物業確認過了啊。”
我很是尷尬,擰開了對面的房門。說:“我是住在這邊的,進來吧。”
沈致遠跟進了屋子,打量了兩眼,毫不客氣的坐了下來。
“你怎麼忽然來了?”我到了一杯水遞過去。
沈致遠沒有回答,反倒是問:“住對面的是誰?”
我顧左右而言他:“今晚怎麼會有空?”
“該不會是你前夫吧?”沈致遠拔高了聲音。
我立即埋頭,躲開了那探究般的眼神。
沈致遠簡直震驚到了極點:“你們和好了?”
我擡起頭,有些心虛的說:“沒有,沒有。還沒有。”
“還沒有?”沈致遠脣角扯出一抹沒有什麼溫度的笑:“意思是說快了吧!”
“這個......”我緊張的揪着衣角,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沈致遠將杯子不輕不重的一放:“真的?”
“我們之間有很多的誤會。”我想要解釋。
沈致遠卻不想聽,直接打斷:“他說是誤會,就是誤會,你是不是太好騙了。”
“啊?”我有些不明所以。
“雖然我不知道你和你前夫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沈致遠解釋:“但是他一定給你造成過很大的傷害,現在隨便哄兩句,你就原諒了,是不是也太容易了,作爲男人,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如果一個男人鐵了心想要把你追回來,哪怕是死的也能說成活的,不管這個男的是不是善於言辭。”
我一下子愣住了,不由開始懷疑,陸承緒真的會騙我嗎?
“有一句話你沒聽說法嗎?輕易得到的東西,是不會被珍惜的。”沈致遠很鄭重的說:“所以當一個男人要是犯了錯。就應該狠狠地給他一個教訓,最好讓他能夠感到抽筋扒皮一樣的疼,這樣他纔會記住,以後纔不敢犯同樣的錯誤了。”
我的思維一下子就被牽着走了,想着,我是不是對陸承緒太心軟了。
“好了,今天就說到這裡。”沈致遠起身:“本來想來看看你,沒想到知道了這樣的消息。真是不令人開心,我走了。”
我這纔回過神來,挽留:“這麼快就要走了嗎?”
“走了。”沈致遠毫不留戀,走到門口,又回頭說:“一定要記住我的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