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薛,我跟你說這些沒什麼意思,你找個條件好的男朋友是好事,我應該祝福你,你要謝就謝你自己的男朋友就好了,看着大霖壓抑,我站在他哥哥的角度只能儘量開導他了,畢竟你這都名花有主了,他在這麼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的……”
我聽着師哥的話點頭,其餘的也不想多說,我知道師哥提到那個請調報告是有幾分替韓霖叫屈的意思,可後面自己又開始找補了,爲什麼找補呢,因爲對陸沛的忌憚。
師哥站在韓霖朋友的角度想跟他一個立場,但站在自己工作的角度又不想爲此得罪某個權貴,人在江湖麼,難免怕禍從口出。
這心態,我理解,接觸過那種滿嘴跑火車的老油子,在看師哥,直白簡單,最起碼話說的明白,也都是真心實意的。
進了醫院的電梯我心裡還在合計,好像自打回了濱城,幾件大事,或多或少都借了陸沛的勢。
一轉念,嘴裡不自覺地嘟噥,他是我老公啊,不罩着我誰罩我……
抽了口氣,有病一般的看着電梯門睜大眼,老,公?!
我怎麼會自己說出這個詞……
“小薛,你怎麼了,坐個電梯表情還那麼豐富。”
我清了下嗓子,挺直腰板滿臉正經的等着電梯開門,沒好意思說自己經常不受控制的脫線——
‘叮~’
伴着電梯門打開的聲音,看了一眼樓層科室,“精神醫學科?”
師哥很淡定的點頭,“也是心理科,她的外傷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但多少都會留疤的。”
我沉了沉氣,入鼻的消毒水味道讓我邁出去的腳步莫名的就沉了幾分,很安靜,連擦身而過的護士走路腳底都是輕輕的,我跟在師哥身邊,路過的病房衝着走廊這側的窗戶都有百葉,門上也沒有透明玻璃,在走廊裡根本看不到病房裡面的情況,隱秘性很好。
直到走到最裡面的一個病房門口,師哥的腳步一頓,“就在這了。”
說完,就輕敲了兩下門,然後慢慢的扭開拉手,心口一緊,我像是憋住了一口氣,看他把門拉開,很暗,一個跟比王姨年紀稍長的婦人幾步迎出,臉色雖滿是疲憊,看着師哥還是強撐出一抹笑意,“小許,你過來啦。”
師哥點頭笑了笑,遞過我拎着的水果花籃,“阿姨,這個是小薛的心意,她對這個案件的偵破提供了很大的幫助,一直也很關心朝陽的病情,所以想來看看她……”
“小薛?”
那個婦人又看向了我,師哥點頭繼續看我介紹,“小薛,這個就是朝陽的養母,你叫大姨就好。”
她穿的很斯文得體,只是眼皮浮腫,嗓子裡發出的音兒也糙啞的厲害,一看就是休息不好還上火上的。
我連忙禮貌的點頭打了聲招呼,“大姨您好,我叫薛葆四,認識朝陽姐……很久了。”
“葆四?”
大姨唸叨了一聲我的名字就握住了我的手,“你就是葆四啊。”
我嗯了一聲,那大姨的眼睛登時就紅了,“我家朝陽老唸叨你啊,你那陣兒高中不念要回老家我家朝陽還回來跟我說,說可惜,你學習好啊,昨晚我想着給她看會兒電視……
誰知道她指着個小姑娘就說那是葆四,然後突然就看着我說,媽,葆四姥姥跟我爺爺一樣,也生了重病了,可憐啊,她才十二歲啊……”
師哥一看我情緒有些激動了趕緊拉了拉大姨,“阿姨,先別說這些了,讓她進去看看朝陽吧,她一直很擔心的。”
“哎,好,好,葆四,進去吧,朝陽就在裡面了……”
我被大姨握着手進入病房,裡面真的很暗,窗簾緊閉,陽光被滿滿當當的擋在外面,朝陽姐背對着我坐在病牀上,清瘦的背身完全埋在鬆垮的條紋病號服裡,頭髮好像都被剃了,只戴着一個毛線帽子,後脖頸還能清晰的看到鐵鏈抽開後結痂的瘢痕,刺眼的很。
努力的壓制了一下情緒,大姨在我旁邊柔聲開口,“朝陽啊,你看誰來啦。”
“嗯……”
她的反應很慢,木木的轉頭,擡眼看向我,嘴角卻像是習慣般噙着一絲溫暖的笑意,“你好……”
我擡手捂住自己的嘴,她臉上的淤青散的差不多了,只是眼角還貼着紗布,那些潰爛的位置還需要時間去慢慢修復。
大姨聲音還是很輕,“她是葆四啊,你昨晚還提過的,葆四。”
“葆四……”
朝陽姐垂眼又開始唸叨我的名字,驀的,像是想到了什麼,嘴角笑的甜甜的轉臉又看向窗簾,“她會梅花易數,我還借了她計算機,我記得她的。”
“朝陽姐。”
我囔着嗓子叫了她一聲,師哥在後面小聲的提醒,“小薛,不要刺激到她啊。”
大姨也看着我點頭,偷摸的抹眼淚,小聲的道,“葆四啊,我知道你心疼朝陽,但是醫生說不讓當着她面表現出負面的情緒。”
我大力的擦了把眼淚,默默的做了個深呼吸,擡眼看了看天花板,脣角隨即扯出一抹笑意,“你放心吧大姨,我知道,我想跟她說幾句話行嗎。”
得到默許,我擡腳走到朝陽姐的身前,她的眼睛一直垂着,可是嘴角卻是很機械的笑,臉上沒什麼表情,也可以說是呆滯。
“朝陽姐……”
“嗯……”
她還是會給你反應,只是這個反應就是用沒什麼神韻的眼睛看着你笑,“你好。”
我咬了咬自己的下脣,握住她的手點頭,“你好,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
她看着我,忽然笑了,“葆四啊,你怎麼會在這兒啊,你沒有回到老家嗎……”
混亂,她記憶是真的混亂了。
我跟着她的節奏走,“我回去又回來了。”
朝陽姐看着我反而有幾分認真,“你馬上高三了,這時期是很重要的,葆四,你一定能考上好大學的,相信我,啊。”
“嗯。”
她又溫和和的笑了,跟我握在一起的手輕輕揉搓,“我想出國了,可是,我又放心不下我的養父母,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走……”
擡眼,朝陽姐的養母已經控制不住情緒捂着嘴轉身疾步出去了,師哥給我做了個口型,示意我好好的陪着朝陽姐,說完就跟到大姨的身後出去安慰了。
我繼續跟着朝陽姐聊着,她話題很跳躍,一會兒說到我十二歲那年的事兒,一會兒又說到四年前,都是些很小的事情,有些我都忘了,可她還記着,淺淺的笑意在她臉上瀰漫,分享秘密一般的跟我說着。
聊了一會兒,我坐到她身邊抱住她的肩膀,瘦了很多,說皮包骨也不爲過了,“朝陽姐,我姥姥那時就住在你爺爺的病牀對面啊……”
“是啊,你都長大了,念高中了。”
朝陽姐身體輕輕的搖晃,手搭在我的小臂上,我們倆的這個姿勢,很像姐妹間的親近和膩歪。
“那你記得我當時有多無助麼。”
“記得啊,你才十二歲,那麼小,就要面對這些了……”
我輕輕的扯了扯嘴角,:“可是,我記得你對我說過的話,你說,藍天一直都在的啊……”
“藍天?”
朝陽姐輕吟一聲,“藍天……”
我點頭,“就在窗簾後面了,藍天在那裡,心要是灰色了,就再也看不到了,朝陽姐,這屋子好黑,我們看看藍天好不好,你跟我說過,不要讓自己在黑房間的。”
“我……”
朝陽姐的身體僵了一下,隨即搖頭,“我不要,不要……”
我沒堅持,“那我們不看,我跟你說好嗎。”
她沒應聲,於是我嘴裡輕輕的開始唸叨,“今天是十一月八號,立冬,空氣很涼,很輕,天上沒什麼雲彩,就是湛藍藍的,難得的好天,我來的一路,發現那樹上的葉子都掉的差不多了,黃色落葉的散在樹下,踩上去會咯吱咯吱的響……”
說了很久,直到我看着朝陽姐怔怔的起身,我扶着她,感覺她走路略顯費勁得挪動到窗邊,雖仍舊拒絕拉開窗簾,但我卻看到了希望。
師哥見我們聊得好也就放心的先走,而我離開時已經日落西斜,大姨喊了護士幫忙照看,說什麼都要送送我,“謝謝你了葆四,打從朝陽進了醫院,這還是第一次下牀,之前她動都不愛動的……”
我輕輕笑笑,“大姨,我相信朝陽姐可以走出來的,這是好的開始……”
大姨送我到電梯門口點頭,說深了就容易擦淚,蒼老的眼底滿是心疼,“我跟她爸早就應該察覺不對了,給我們打電話沒精神頭,就說嗯啊的,挺好,就掛了,誰成想是被那個蘇小雨關起來給吃藥了,警察說肯定是她逼着朝陽打電話糊弄我們的,我們家朝陽這麼好的丫頭,都被她給毀了啊……”
我拉住大姨的手,能做的,就是無聲的安慰。
“葆四,說真的,我們一直把朝陽當親生的看待,她也懂事兒啊,可是,出了這事兒大姨這把年紀都不知道怎麼辦了,電視上雖然沒說畜生的事兒,可誰都知道我家朝陽被虐待了,我不敢讓家裡親戚來看,就怕誰問啊……”
大姨一邊哭着一邊跟我發泄,“我一直跟她爸說,孩子出國了,咱去看看,可是她爸那血壓不行,控制的也不好,坐飛機就怕有危險,這事兒一出啊,她爸差點也跟着住進醫院了。”
“大姨,都過去了,您放寬心,朝陽姐會好的……”
“葆四,這事兒也怪我們啊,四年前朝陽就要走,我們也贊同,可偏偏就趕上那蘇小雨說要來這唸書了,我們爲什麼答應朝陽搬出去住啊,爲什麼答應讓朝陽去照顧蘇小雨啊,照顧到最後居然照顧出這個結果,被禍害了,蘇小雨出生時我還去看過,誰知道就是個白眼狼啊。”
我伸出胳膊抱了抱這個老婦人,“阿姨,您在蘇小雨出生時還去看過啊……”
“看過啊,朝陽親生父母就喜歡兒子,生出來一看又是女兒差點就給扔了,當時我還勸着來着呢,那天下小雨,所以就叫小雨了。”
我哦了一聲,“那生日您都記着是吧。”
“記着啊……”
大姨哭着唸叨了一通,“要是朝陽早早的出國,哪裡還會有這些事兒啊,這是什麼妹妹啊,這就是個魔鬼啊。”
想起我四年前回到家過的第一個年就給朝陽姐打的電話,她那陣兒就很猶豫鬱悶了,應該就是糾結蘇小雨的事兒,是啊,我也提醒過朝陽姐早走啊,如果要是早走……
閉上眼,沒有如果了。
姥姥說過小人,我也說過痣,可還是發生了。
朝陽姐的善良成就了蘇小雨的無恥。
結果已經形成,在多說別的,只會徒留遺憾了。
老天會讓惡人有所惡報,那朝陽姐的福報也該來了。
聊了一陣安撫好大姨後走進電梯,拿出手機就給師哥撥出電話,“師哥,那蘇小雨也在這醫院是嗎。”
“對,你要去看她嗎,那個得申請的,有同事二十四小時看守的。”
“我明白,我就是想問問,她哪天出院,大概還要住多久。”
“最多一個星期左右吧。”
“那你幫我申請一下,在她出院前,我要見她一面。”
師哥頓了頓,隨即應道,“可以。”
我提了提氣,“還有一件事,蘇小雨的父母還有那什麼大姨,是不是都回老家了。”
“都回去了,她父母說她是死是活不會管的,自己都沒錢看病了,她那個大姨更是恨得她牙癢癢,知道她進去了,哪裡會留在這兒,。”
這最好,“那沒事兒,師哥你忙着吧,回頭再聯繫。”
“你什麼時候有空啊,我這邊好把這獎金給你,準備請你吃飯呢。”
我笑了兩聲,“這都是好事兒,你跑不了,但我先忙要緊的,回頭給你打電話。”
放下手機走出醫院迅速上車關門,打開導航輸進剛纔跟大姨閒聊得來的蘇小雨老家地址,看了一眼距離有些驚訝,“這麼遠……”
一咬牙,幹!
啓動車子,別上耳機,順便在撥出安九的電話,響了幾聲後那邊接通,很熱鬧的樣子,“葆妹兒!”
我打着輪開出醫院嘴角微挑,“假度的怎麼樣。”
“爽噻!”
安九在那邊笑的很大聲,“我就樂意在海邊耍,一耍就想起小時候摳魚秋兒的那些事兒,巴適的很!”
我笑着迴應,“嗯,我已經聞到熱辣的海風味道了……”
開了一會兒玩笑,安九直接開口,“是不是有事找我啊,有事直說,跟我不用客氣!”
“是有事。”
腳下輕踩着油門我嘴裡應着,:“要找你幫忙幹個活。”
“啥子活,直說,只要我可以。”
我沉了沉聲,“幫我弄個人。”
“呦?”
安九很感興趣的樣子,“你是先生噻,也會做這種事,不怕反噬的!”
“我豁上反噬也要搞她,長線你可以嗎。”
“沒得問題,啥子程度!”
我順着導航直奔告訴,嘴裡不急不緩的吐出幾個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