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繚絲毫不顧倒在地上的案几、以跟他年紀毫不相符的敏捷一躍而起,在那報信下人難以置信的眼光中赤着雙腳直奔大門而去。
看着平曰一向喜形不於色、遇事總是溫吞吞的尉繚此時竟如此一副驚慌急切的樣子,這下人小聲把剛剛尉繚說他的那句話原封不動的送了回來:“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豈料話音剛落,赤腳的尉繚剛剛奔到大堂門口突然停住了腳步,低頭想了一會就若無其事的轉身開始繞着大堂轉圈圈了,陡然看見下人一臉驚訝的盯着自己,尉繚禁不住老臉一紅低身叱道:“還不把案几擺放好。”
“哦!”被尉繚的前後變化弄的目瞪口呆的下人,連忙手忙腳亂的扶起倒地的案几。
正在擺放案几的下人看到尉繚不停的赤腳在那畫圈圈,看樣子一點迎接陛下的意思都沒有,不禁暗道,老大人是不是喜瘋癲了?
這想法一出來,這下人是又把自己嚇了一跳。
“大人,陛下到府外了。”下人忍不住提醒道。
“嗯。”
尉繚揹着雙手在大堂內悠閒的轉悠着連自己赤着雙腳都不自知,溫吞吞的沉聲應道。但是赤着的雙腳和揹負在背後的雙手微微泛起的青筋暴露了他此時內心的糾結和悸動。
下人看着赤着雙腳揹着雙手還在那狀似悠閒的轉圈的尉繚,再次忍不住提醒道:“大人,您還沒穿鞋子。”
當然如果這下人知道現代一個很是流行的詞,那麼就能很貼切的形容尉繚的狀態了,這不是典型的裝十三嘛。
這一聲提醒才讓尉繚發現怪不得自己老覺得這腳底板冰涼呢,隨即看到下人古怪的眼神,頓時尉繚覺得這張臉是如此的可惡。
尉繚只覺得老臉火辣辣,惱羞成怒喝道:“退下!”
“是!”下人知道自己惹怒了尉繚,灰溜溜的走了。
剛出大堂,下人就見前面人影幢幢,當先一個身着黑色鎧甲的年輕人龍行虎步的大步向大堂走來,身後是十幾個鎧甲明亮的將軍。
看到彎着腰跟在年輕人身後的老管家以及站在那年輕人身旁的王離,下人霎時明白了這年輕人是誰了。尉繚雖然被始皇帝幽禁於此,但是王離還是會經常來探望,所以這下人是認識的。
完了,大人衣衫不整,神智不清,要是衝撞了陛下可如何是好,那大人豈不是要老死在這府邸中?想到此處下人頓時臉色煞白。
眼見胡亥已經走到眼前,現在回身去報信那自己馬上就會死的很慘。
急中生智之下,這下人用盡全身力氣,猛的前衝幾步跪伏在地撕心裂肺的吼道:“小人拜見皇帝陛下!”
那高昂的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中頓時響徹大半個府邸,用驚天地泣鬼神來形容也不爲過。
只是也許是因爲這下人太過緊張太過用力,那帶着彎彎的扭曲聲調喊到最後盡然一口氣上不來,頓時嘎然而止,把他自己給憋的直翻白眼,一頭栽倒在地。
大步流星而來的胡亥也被這下人一聲高喝給嚇了一跳,隨即就見這下人一頭栽倒在地,貌似暈了過去。
見到哥用的着這麼高興嗎?難道是朕的粉絲?不過興奮的直接暈死過去,也太驚悚了。胡亥搖了搖頭,嘆道:“粉絲果然是讓人又愛又恨啊。”
“陛下,這粉絲是何物?爲何又愛又恨?”在胡亥身邊的王離聽到一臉茫然的問道。
“額,沒什麼。王愛卿,讓人把這粉絲……不,這人擡下去好生照料吧。”胡亥脫口而出粉絲,連忙轉移話題吩咐道。
怎麼說這也是自己的粉絲不是?做爲皇帝讓人照顧下一個看到因爲自己,而興奮的暈過去的粉絲那是應該滴。
說完,胡亥就大步流星的朝尉繚所在的那個大堂走去,把引路的管家給直接甩到了身後。
話說尉繚剛剛惱羞成怒之下攆走那下人,正準備去穿自己的鞋子,然後就聽到那下人撕心裂肺驚天地泣鬼神的“小人拜見皇帝陛下”聲。
心中一動,頓時明白是這下人在給自己報信呢,皇帝陛下已經到了大堂外了。
尉繚頓時頭疼了,現在穿鞋肯定來不及了,無奈之下尉繚只好把鞋子往之前躺過的軟塌後一丟,疾步走到那軟塌上,躺了上去。
胡亥大步邁進大堂的時候看到的是如此一幕景象。
一個滿頭華髮身材雄偉的老者赤着腳眯着眼睛躺在大堂上首的軟塌上作假寐狀。
爲什麼說假寐呢?因爲所有人都知道即使沒有那高昂的請安聲,在陛下駕臨尉繚府邸的時候也必然會有下人提前來報信,那麼尉繚肯定是已經知道皇帝來了,怎麼又能真的睡着。
既然知道皇帝來了,而且皇燕京已經到了跟前了,尉繚還能光着腳丫子躺在軟塌上裝睡着,那麼就只有一個解釋了,這尉繚的確是如王離等人所說對自己或者說是對大秦心有怨氣了。
那引路的老管家看到尉繚的樣子早就識趣的悄悄退了下去,整個大堂就剩胡亥和王離一衆禁軍將領。
王離沒想到尉繚在皇帝來之後不僅不去迎駕,而且在皇帝到了跟前還光着腳丫子躺在軟塌上假裝不知道,一副睡着的樣子,心中在擔心之餘也有些埋怨。
再有怨氣,但是這尊卑總有講一下吧。
四周的禁軍將領除了幾個年長的,剩下的蒙黎等幾個年青禁軍將領卻是怒氣大過擔心,不迎駕不行禮這是完全不顧尊卑,在皇帝面前赤腳那就是典型的不尊重皇帝了,這可是逾越的大罪。
但是見胡亥面色如常蒙黎等人只好強忍住心中的怒氣。
在來之前胡亥已經預料到這種情況,好像古代所有有才的大賢大多都有這樣的毛病,彷彿不給上位者好臉色才能更顯出自己的才能和重要一樣。
沒想到這老頭到七老八十了也同樣給自己來了這一出,胡亥不禁啞然失笑。
胡亥上前兩步輕聲道:“尉愛卿。尉愛卿。”
現在胡亥對這愛卿兩個字用的是越來越順口了。
過了好一會,就在蒙黎等人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就要跳出來罵這倚老賣老的老頭的時候,尉繚終於慢慢睜開了眼睛,彷彿的確是剛剛被吵醒一樣。
一副老眼昏花看不清東西模樣的尉繚低聲道:“誰在叫老夫?”
此刻的尉繚聽那聲音仿如蚊吟,哪有之前吼下人那中氣十足的樣子,彷彿真的是老弱不堪了。
“大膽老匹夫。陛下駕臨,還不快快迎駕!”
蒙黎看到尉繚裝的這幅要死不活的樣子,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火氣,按着腰間的劍柄指着尉繚大喝道。
此時王離等人也是真的受不了這老頭倚老賣老的樣子了,如此不講尊卑、不顧皇帝顏面的作爲,讓原本還在爲他擔心的幾人這一刻都是暗怒不已。
聽到蒙黎這聲大喝,尉繚終於好像從那魂遊天外的夢境中清醒過來,“陛下恕罪,老臣老眼昏花不知陛下降臨。咳咳。”說着邊咳嗽邊掙扎着想要起身給胡亥行禮。
胡亥回過頭瞪了一眼蒙黎,然後扶住準備起身的尉繚道:“老愛卿不必多禮,不必多禮。”
尉繚呢,馬上就着胡亥那一扶順勢再次躺了下去,就真的不打算起來行禮了。
王離等人都是眉頭皺起,顯然尉繚的不識趣讓諸多將領心中都很是不喜,哪怕對尉繚一直推崇有加的王離此時也是有點不耐煩了。
胡亥感覺到身後衆將的搔動,轉過身道:“諸位愛卿門外等侯,朕不傳召任何人不得進來打擾。”
“喏!”
王離等人不情不願的施禮退了出去。倒是蒙黎走之前還狠狠的瞪了一眼尉繚,發出一聲冷哼才轉身而出。
(一直都忘了感謝十三妹紙的打賞,這可是九洲生平的第一次呀。額,玩笑!!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