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定了主意,我便和徐遠之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準備分頭行動,忽然聽到背後有人喊我:“長生,真的是你嗎?”
我轉頭一看,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跟徐遠之差不多年齡的老頭,他上下打量着我,像是想從我身上看出點什麼來。
“您老是誰?”我也打量着他,疑惑地問道。別人都躲着我呢,你怎麼還主動找上門來了?再說我也不認識你啊。
“道友可認識程不歸?”這時,站在我身旁的徐遠之衝那老頭抱拳行禮。
我心下恍悟,敢情他也是個道士。
那老頭回禮:“這位便是徐遠之道長吧?果真好眼力,貧道孫廣合,算得上是程不歸的師弟,已在此地恭候二位多日了。兩位若不嫌棄,可到貧道觀中一敘。”
我和徐遠之正瞅找不到程瞎子呢,現在他的師弟來了,如此正好,當下,也沒跟他客氣,提起行李便跟着他走了。
跟着他出了儀塘村,又往東北走了七八里地,才遠遠看到一處嶄新的道觀。
這道觀裡就他自己,將我們讓進去後,燒水沏茶一通忙活後,賓主分坐,他毫不避諱地盯着我打量起來。
被他這直眉瞪眼地看着,我頓感有些手足無所。
最後,還是徐遠之打破了這種尷尬氣氛:“孫道友,敢問程不歸現在何處?”
“挺好……挺好……”孫廣合的話讓人有點摸不着頭腦,到底是說程瞎子挺好,還是有別的意思?
“道友,這孩子有什麼特別之處?從我們一進門你就這麼看着他。”徐遠之再次開口。
我心中正疑惑呢,這個自稱是程瞎子師弟的人,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儀塘村?程瞎子又去哪了呢?這道觀又是怎麼回事?
孫廣合併沒有回答徐遠之的問題,而是衝着我微微一笑道:“小友是不是有很多疑問?聽我慢慢道來,當年你們離開這柳樹灘以後,程不歸便託人捎信讓我來和他做個伴。三年前,儀塘村裡搞村莊規劃,便把那破廟給拆瞭然後在這裡給修建了這座道觀讓我和師兄居住修行。”
“那程瞎子呢?”徐遠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
“我那師兄自然是仙逝了。”
“什麼?死了……”我和徐遠之大駭,同時又懷疑道,“什麼時候死的?我前天剛收到他的信,不能這麼快吧?怎麼不停靈?”
一連串問題連珠炮一樣的問了出來。
孫廣合微微一笑道:“昨天上午,五弊三缺之人哪裡還用得着俗世之間的繁縟,早點入土也是他的心願。”
“那他葬哪了?”徐遠之顯然不太相信他的這番說辭,又問道。
“師兄他的心願,火化了……尚未安葬。”
什麼?我心中疑惑更劇。
徐遠之卻突然安靜下來,平靜說道:“如此也好。但不知程不歸可有什麼遺言?”
“這個……”孫廣合沉吟一番,說道,“不瞞兩位,師兄他還真有遺言,是關於這位小友的。”
能有我什麼事?難道是關於我不知道的事?
我直勾勾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接下來會說些什麼。
孫廣合嘬了半天牙花子,似乎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良久他問道:“你們此次來,可就是爲了瞭解當年之事?”
看來,你這老小子也是個人精的。
我點點頭,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既然這樣,那我就從頭說起。”
語畢,他喝了口茶,又清了清嗓子,似乎打算長談。
我緊張又迫切地盯着他,聽他給我講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事情發生在二十多年前。
這儀塘村的後山上,有一幢青瓦灰牆帶挑檐的老屋。
沒有人能說出那老屋的來歷。據村志記載,村長落成以前,老屋就已經在那裡了。
從來沒有人試圖打開老屋的門進去看看。那老屋雖然年歲很老卻不破舊,只不過邪性得很。
首先,無數歲月過去了,從來沒有人修繕過,它卻依然大門緊閉,聳立不倒。
其次,很多人都發現,每逢月圓之夜,老屋外面總會聚集着許多動物,有蛇有鼠,還有狐狸和黃鼠狼……
要說深山溝裡出現這些動物絲毫不不足爲奇,奇就奇在它們的舉止,竟然都如人般直立而起,前爪併攏對着老屋連連作揖,在拜那間屋子。
老人說,那些動物有靈性,年歲久了是能修煉出道行來的。它們拜老屋,鐵定是那屋裡有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所以村民們都對那老屋敬而遠之。
可有一年春天,老屋的門忽然被人打開了!
打開屋門的是一家外鄉人,一共四口,都蓬頭蓋面,衣衫襤褸的,像是趕了很久的路纔來到這個地方。
引人注意的自然是那個年輕女人,她懷着身孕。
他們竟然在老屋裡住了下來!
說到這裡,孫廣合看着我道:“你應該想到了吧?這一戶外鄉人就是你的家人,那懷孕女子便是你的母親。”
我點點頭,示意他繼續。
我注意到,他說起我家人的時候,用的是“衣衫襤褸蓬頭蓋面”這兩個詞,這說明我一家人初來儀塘村的時候,非常狼狽。
難道他們是爲了躲避什麼,匆匆趕到這裡來的?
可他們入住那間邪性的老屋是爲了什麼?是因爲初來乍到,沒有落腳的地方,迫不得已住在那裡?還是有什麼別的原因?
可爲什麼牛瘋子以前沒跟我說過?
我在這生活到九歲,時間不算短,爲什麼我一點消息都沒聽到?
我這正想着呢,孫廣合又說道:“這儀塘村西面是山,東面是水,雖然依山傍水,可卻是出了名的窮,鄉親們生活困難,冬夏之際農閒之時,都被迫外出討營生,所以大家都想不通,這一家外鄉人爲什麼要往這裡跑?
於是,搞不懂的村民就去老屋裡看了看,讓人始料未及的是,那老屋內空空蕩蕩,竟然什麼都沒有。
可又有人說,看不見的東西纔是最邪門的東西,這老屋要是不邪性,能有那麼多動物來祭拜?
事情證明村民們的擔心是多餘的,一年下來,老屋內什麼事都沒發生,而那一家外鄉人也很本分,開荒種地,擔水劈柴,雖然不怎麼與外人交流,但也是勤勤懇懇的。
村裡人漸漸對他們卸下了防範,下意識裡將他們當成了村裡的一分子。
可就在第二年的春天,有人才恍然發現了一件天大的怪事!
那個年輕外鄉女人肚子裡的娃娃,爲什麼遲遲不出生?
要說他們來的時候,那女人的腹部已然隆起了,約莫着有四五個月了,這又過了一年,她卻絲毫沒有臨盆的跡象,這可真是奇了大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