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瞎子摸索着推搡我,只是他的身體太過虛弱,根本推不動,自己反倒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十年前那種舉重若輕的從容在他身上完全消失不見了,此時的他就是一個遲暮的老人,我不禁感嘆他到底經歷了些什麼?
我一把攙扶住他,讓他靠在炕頭坐住,輕聲道:“我爲什麼不能回來?你們究竟還想瞞我多久?”
我這話一出口,程瞎子身體一陣顫抖,隨後衝着徐遠之破口大罵:“徐遠之你這個老混蛋,你爲什麼又要帶着長生回來?”
他顯然是誤會徐老道了,罵完徐遠之,他摸索着抓住我的手,緊緊握住,久久不肯再鬆開。
“關於我孃的事,劉穩婆都和我說了。”我又開口說道,算是對上一句的補充。
“長生,你可知道我爲什麼當年不跟你們一塊離開?”程瞎子長嘆一聲,開始敘說起來,“因爲這老屋底下有一件對你非常有利的東西。”
“什麼東西?”我和徐遠之齊聲問道。
“具體是什麼我也不知道,應該也沒有人知道,我是聽牛瘋子跟我說的,他說有這個東西在,你就會很安全。所以我就在這裡守了十年,再有幾天它就應該出世了,只是沒想到會在這個關頭遭到孫廣合的暗算。”
程瞎子說到這裡臉上露出了憤恨的表情。
真難爲他了,只因爲牛瘋子的一句話,他便在這裡堅守了十年,並且還是爲了我這麼一個跟他毫不相干的人,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情誼啊。
接着他又給我們講起了孫廣合的來歷:“想必你們已經看到了小龍河灘上那公園了吧,建的不倫不類的,根本沒有吸引來多少遊客,也沒爲村裡帶來多少經濟效益。三年前,不知是哪個不成器的傢伙又提出,想要開發旅遊資源,不能只靠小龍河的風景,還得增添一些宗教元素。於是,村裡就把咱們以前住的破廟拆了,在離村子七八里的地方蓋了座道觀。”
“這道觀蓋起來以後,就把我安排過去了,一來可以解決我的居住問題,二來我本身懂命理會算卦,也算得上半個道門中人,可以做點貢獻。誰知上頭又安排了一個孫廣合過來。”
“本來我對陌生人是十分忌諱的,卻沒想到這孫廣合姿態很低,一切以我爲主,什麼事都讓我說了算。現在想來,他還真是僞裝得太好了。就這樣過了三年,一直相安無事,我也慢慢放下了戒備之心,並與他以師兄師弟相稱。誰知道這混蛋狼子野心,就在半個月前對我下了毒手。”
“那天他說請我喝茶,沒想到他在茶裡做了手腳,喝完之後我就暈了過去,再醒來後就在這裡了。”
徐遠之急切地問:“你有沒有跟他說過老屋底下的事?”
“我還沒有糊塗到那個地步。現在想來他應該就是爲了那東西而來的,他是害怕我跟他爭搶,所以纔將我囚禁在了這裡。”
灰爺忍不住問道:“那你知不知道他取走了你的魂魄?”
程瞎子點點頭,說道:“我知道,想來是怕我餓死在這裡,每隔一段時間都會來給我送飯,這件事都是他將我喚醒的時候告訴我的,他說等那東西到手後,他便還我魂魄,放我走。”
徐遠之輕哼一聲:“你眼睛看不到,根本打不過他,又有什麼資格跟他搶?我看他將你關在此地是另有心思,八成是想拿你來威脅長生?”
“威脅長生?”程瞎子有點不解。
“既然想威脅我,那他爲什麼要跟咱倆說程爺爺已經去世了?”我這個問題讓徐遠之一陣摸不着頭腦。
再看向程瞎子,他臉上的表情很古怪,似乎根本不知道我們因何而來。
我問道:“我們在晉邑的地址,是你告訴孫廣合的?”
程瞎子一臉驚訝,問道:“地址?什麼意思?難道你們此次前來,是他去晉邑找的你們?”
“是他給我寫了一封信。”我回答道。
說到信,程瞎子一下子坐了起來,有點恨鐵不成鋼:“我都是給你們打電話的,哪裡寫過信呢?你呀,還是江湖經驗太少了!他把你引來想幹什麼?”
程瞎子這麼一問,我傻了眼:“我還想問問你知不知道這事的緣由呢,敢情你也不知道啊。”
程瞎子搖搖頭,陷入沉思。
我同樣也陷入遐想之中,這程瞎子怎麼會知道這麼多我孃的事?難道是牛瘋子告訴他的?牛瘋子也只不過是我一家人來到這儀塘村才認識了我的一家人……
於是,趁着這個機會,我問了出來。
說到我娘,城瞎子臉上露出一抹柔軟的笑意,他說道:“你娘不但跟我同宗,還是同族,只不過比我矮了一輩,算起來應該喊我一聲叔叔。也可以這麼說,我是看着你娘長大的。”
程瞎子的這幾句話,把我聽愣了。原來他和我娘之間還有這麼一層關係,難怪他會如此關心我,敢情我應該稱呼他一聲外公!
“你娘是個孤兒,很小的時候她的父母就死了,我曾經給她算過命,卻怎麼也算不出來。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了大祖山跟着她師父學道。”
我娘有師父,那麼就應該可以從她師父那裡打聽到很多事。
“我孃的師父?那我爹呢?”我忍不住打斷他,問道。
“別急,聽我慢慢說,你孃的師父跟我是故交,你爹是你孃的師兄,其實,他算不上你爹。”
“什麼?”我驚愕萬分。
“那天我途徑大祖山,便順道去了你娘修行的道觀,一直敲了半天門纔打開,給我開門的是你孃的師父,之所以這麼久纔給我開門,是因爲她是爬着過來的,不知爲何她受了很重的傷,一路從屋裡爬到大門口,身後拖着長長的血跡,不僅如此,道觀院子裡還躺着兩具屍體。”
“那時候我的眼睛還沒瞎,一見到這情景,我嚇了一大跳,急忙將他攙扶起來,問她出了什麼事。”
“她搖頭說沒事,讓我趕緊保護着你娘和他師兄走,一直往西,去柳樹灘鎮一個名叫儀塘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