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叔和秋生匆匆出門,朝着鎮口戲臺的地方走去,把文才找回來。
路上。
九叔忽然想起了一個問題,感覺有點不對勁,皺眉地問秋生:“你和文才是怎麼知道今天晚上會有戲臺唱戲的?而且文才好着急的跑去佔位置!”
今天鎮上的戲都是唱給死人聽的,自然而然像正常情況下那般不會大肆宣傳,文才和秋生是怎麼知道的?
而且今天是鬼節,鬼門大開的日子,普通人都知道今天要避着點來,誰還會爭先恐後的去看戲?
更不用說佔位子了!
這件事仔細一想,怎麼都感覺有點古怪。
秋生說道:“今天我和文才去鎮上買菜的時候,恰好聽人說的啊!那個人說今天晚上的戲很好看,而且到時候來看的人會很多。所以我們想要來看的話,最好要早點來。來晚了,就沒位置,看不到好戲了……”
“誰啊?聽誰說的?”
九叔沒好氣的道。心想說這話的人這不是胡說八道,擺明了要害他的兩個徒弟嗎?
把給鬼看的戲說成是好戲,還騙文才和秋生早點去看,簡直就是居心叵測!
秋生撓了撓頭,說道:“鎮上的潑皮馬三……”
“潑皮馬三?”九叔皺了皺眉頭,問道:“你和文才,是不是什麼時候得罪了這個馬三?”
秋生立馬搖頭,說道:“沒有!我們和他都沒怎麼說過話,哪裡會得罪他啊!”
“真的?”
“真的!千真萬確!”
秋生這次的確沒說謊,他和文才都沒招惹過這個潑皮馬三。而馬三平時對其他人耍無賴,也不敢耍到他們頭上。
沒什麼交集。
“那就奇了怪了。他既然和你們無冤無仇的,爲什麼會故意害你們兩個?”
九叔很不理解。
準備等會兒把文才叫回家後,得找這馬三說道說道,問問清楚。
這件事可不是簡單的開玩笑了。
要是搞不好,可是要出大亂子的!
很快,唱戲的地方到了。
此時戲院裡面,正戲已經開始,臺上的衆人披着戲服,畫着五彩臉譜,有的舞刀弄劍,有的翻跟頭,還有的唱戲,表演得倒是精彩紛呈。
可下面寬闊的大堂裡,此時就只有文才一個人。
這傢伙也是心大,前後左右看了一圈,發現一個人都沒有,也絲毫不覺的氣氛很詭異,反而一邊啃着甘蔗,一邊嘀咕道:“怎麼一個人都沒有啊?根本就不用搶位置嘛!馬三這傢伙的話果真不能相信!”
嘀咕完後,就又開始拍着手掌,大聲叫好。
聽到下面的叫聲,唱戲的幾個人頓時一驚。
怎麼還有活人來看戲了?
今天不是專門給孤魂野鬼唱戲的嗎?
這是哪裡冒出來的傻小子?
臺上的人也不錯,其中一個耍着大刀的旦角,不斷的給文才擠眉弄眼使眼色,甚至都小聲開口,讓他趕緊走。
可是這貨卻一點也沒察覺到問題所在,反而還以爲別人是跟他在互動,又開始拍手叫好起來。
九叔和秋生趕來,在外面掀起簾子偷偷往裡面觀察着。
秋生看了一圈,和文才反應差不多,不滿地轉過身道:“師傅,你看文才一個人在裡面看得多開心啊!什麼唱給鬼聽的,你騙鬼呢,一個鬼影都沒有嘛!我也想進去看看了。”
九叔瞪了眼自己不成才的弟子,這小子修爲不行,尚未開眼,如果鬼魂不主動顯露身形,他自然是看不見。
從兜裡掏出兩片柚子葉,幫秋生貼在眼皮上,然後拍了拍他腦袋,說道:“現在再看!”
“再看就再看。”秋生一臉不信服地轉過身。
結果剛往裡面一看,就瞪圓了眼睛差點沒嚇尿。
此時的大堂哪裡還空蕩蕩了,兼職就已經密密麻麻站滿了人……
不對,是站滿了鬼!
這些鬼一個個臉上表情都很呆滯,毫無血色,雙腳離地,身體搖搖晃晃的,就只有文才一個人站在裡面。
看見了鬼,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秋生感覺周圍氣溫忽然就降低了,不由得身體打了個顫慄,苦着一張臉問道:“師傅,我不想看戲了,行不行?”
說着就想往後退走。
九叔一把拎住了他的衣領,不讓他走,淡淡地道:“這麼好看的戲,不看怎麼行?”
秋生聞言,只能硬着頭皮看。
他環視了一眼,忽然看到後面四哥穿着打扮和氣質都明顯不同的鬼魂,猶如鶴立雞羣般,問道:“師傅,那四個是誰啊?”
“鬼差!”
這四個鬼差當初九叔和蔗姑以及張敬都打過交道,但秋生卻是沒見過。
九叔解釋道:“專門負責看押這些孤魂野鬼。等看完戲後,就會把它們再帶下去。”
而就在這時,大堂內情況卻是有了變化。
一名模樣猙獰的女鬼,不知道是不是被文才那嚼甘蔗的模樣迷住了,一臉花癡的慢慢朝着文才靠近。
“壞了!”九叔見狀臉色一沉,說道:“有個女鬼想找頭主!”
秋生不解地道:“頭主是什麼啊?”
九叔搖了搖頭,說道:“它想弔文才啊!”
秋生頓時明白過來,一臉的幸災樂禍。
以前文才經常打趣他被女鬼吊,現在也輪到這傢伙了!
而且,還是這麼醜陋的一個女鬼!
不過就在女鬼情難自禁,要對文才上下其手的時候,忽然一名身穿淡紫色長裙,長髮飄飄的豔麗女鬼飄然而至,長袖輕輕一拂,那面目猙獰的女鬼頓時害怕得後退開來。
似乎有些忌憚紫衣女鬼,不敢靠前。
而紫衣女鬼看着吃甘蔗看戲津津有味,絲毫沒有察覺的文才,臉上露出一抹笑容,朝着文才吐了一口氣。
頓時,文才渾身打了一個激靈,腦袋像是瞬間打了個混沌,睡了一覺般,這才清醒過來。
而清醒過來之後,他便被‘開了眼’,終於看見了身邊其他看戲的鬼!
不過,他不是被九叔開的眼,並非正途手段,而是由女鬼幫他開的眼,所以他看見周圍的這些孤魂野鬼,也不是鬼,還以爲都是人!
“哇!怎麼忽然多了這麼多人?”
文才腦回路奇葩,看着忽然出現的衆人也沒覺得不對勁,只是有些驚訝。
紫衣女鬼站在他身邊,笑着道:“你只顧着看戲,當然沒有察覺到啦。”
文才眼睛一亮,趕緊把嘴裡的甘蔗殘渣吐掉,抹了抹嘴,嘿嘿笑道:“是啊是啊,這戲唱得不錯呢。”
紫衣女鬼,讓他感到很驚豔,很着迷。
外面的秋生和九叔看見這一幕,都暗自搖頭,文才現在這是被鬼迷心竅了。
秋生也不幸災樂禍了,問道:“師傅,現在怎麼辦啊?”
九叔沉吟了片刻,就有了注意,從兜裡掏出一根紅線,說道:“現在還來得及,把手給我。”
秋生伸出手。
九叔將紅線一頭系在秋生手腕上,說道:“等會兒戲散場,文才要是渾渾噩噩,跟着這些孤魂野鬼下了地獄,那就誰都救不了了。現在,我幫你你拴着紅繩,進去把文才引出來就行。”
“啊?我去啊……”
秋生有些犯怵,這裡的鬼實在太多了,烏泱泱的一片,密密麻麻。
他見過鬼,但沒見過這麼多鬼。
真的修羅場!
他只是在戲院外面,就他一種很不正常的感覺,比進入亂葬崗還陰森。
要是進去,不知道會怎麼樣。
“師傅,你道行那麼高,爲什麼不親自去將文才引出來啊?”秋生問道。
九叔冷哼了一聲,傲然道:“正因爲你師傅我修爲太高,要是親自進去,把這些鬼都驚嚇到,四處逃竄,那問題可就大了!”
秋生心裡嘀咕,師傅你修爲有這麼高嘛?
但不管如何,師傅有命,而且文才還有危險,他也只能硬着頭皮上了,問道:“師傅,我不會有危險吧?”
九叔安慰道:“放心吧。人不犯鬼,鬼不犯人。你進去什麼都不要做,裝作看不到這些鬼的樣子,若無其事,把文才引出來就行了。記住,紅繩千萬不能斷。”
秋生問道:“紅繩斷了會怎麼樣?”
“斷了你就和文才一起下地獄!”
九叔沒好氣地道。
秋生的感應的確沒有錯。
現在整間戲院都有些不正常。
這麼多孤魂野鬼在,四位鬼差要把它們全部看守住,爲了防止出亂子,所以在大堂內設下了類似於陣法的結界。
文才、秋生這種修爲不入流的人進去了,還不會激起陣法的反應。
而九叔都是法師境的高人了,要是強行進去,這結界會承受不了。
所以,他只能讓秋生去救文才,而不能自己親自進去。
“那這繩子一定不能斷,就算就不出文才,紅繩也不能斷。”
秋生滿臉嚴肅的保證道。
深吸了兩口氣,秋生平復了心境,才鼓起勇氣朝着戲院裡面走過去,一路上他都在心裡不斷給自己打氣,暗示自己:“沒事,什麼事都沒有。我看不見,什麼也看不見。人不犯鬼,鬼不犯人……”
走到文才跟前,直接就抓住文才一隻手,裝作若無其事地道:“文才,你怎麼在這裡,我找你好久了!趕緊的,跟我回義莊,師傅有事找你。”
文才本來平時就蠢萌蠢萌,此時被鬼迷了心竅就更傻了,指着紫衣女鬼介紹道:“秋生,你來啦。這位是小麗,你看她漂亮不漂亮?”
秋生謹記着師傅給的警告,要裝作什麼都看不到的樣子。
於是左顧右盼的看了圈,若無其事地道:“那有什麼小麗啊?我怎麼什麼都看不到?”
然鵝。
當紫衣女鬼小麗對他拋了個媚眼,嫵媚一笑,他就下意識的吞了口口水,臉上表情有些僵硬。
哎呀呀,真的好靚一隻女鬼啊!
爲什麼我見過的女鬼,都長得這麼漂亮呢?
看見秋生臉上的表情,女鬼小麗心中就有數了,於是趁熱打鐵,對秋生也吐了口氣,頓時一股奇異的感覺傳來。
要是秋生定力夠強,再加上本來他心中有戒備,肯定不會被迷住。
只可惜秋生定力不強,再加上被女鬼的漂亮嫵媚面容,勾得心中盪漾,有些心猿意馬,頓時就中招了。
“小姐,你真的好漂亮啊。”秋生一副花癡表情,比文才還更加不堪,把九叔的告誡忘在了九霄雲外,主動自我介紹道:“小姓劉,叫秋生。”
九叔見狀不對,趕緊拉了拉紅繩,想要提醒秋生,讓他趕緊清醒過來。
可惜沒用。
小麗淺淺一笑:“原來是劉公子。”
秋生嘿嘿道:“不用。叫我秋生就行了。”
“好的。”小麗也不拒絕,笑容更加嫵媚,聲音更加軟糯地叫了一聲:“秋生~”
秋生聞言,頓時骨頭都酥了。
九叔見狀氣得不行,心裡大罵臭小子,拉紅繩也愈發用力,就差直接硬生生把秋生給拉拽出來了。
但是秋生被鬼迷心竅很深,硬是沒醒過來,反而感覺手背拽得生疼,乾脆直接把手上的紅繩給解開。
這讓另一頭用力拉拽的九叔,沒拉動不說,反而差點腳步踉蹌摔個跟頭。
不過這下九叔連罵的心情都沒了,心想這次的事情還真是很棘手了。
他想要把兩個徒弟救出來,恐怕是不容易。
要是他貿然闖進去,破壞了結界,驚走了諸多孤魂野鬼,這個責任他就算是身爲陰司之神,也承擔不了。
上次在廣州城,地府有不少厲鬼出逃,哪次亂子雖然大,但卻是因爲地府自己管束出了疏漏,所以他們自己扛了。
要是因爲外人的原因,放走了孤魂野鬼,地府可不會輕饒。
但是,他也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兩個徒弟出事不管,也是萬萬做不到的。
就在九叔在外面急得團團轉,想辦法時。
裡面的文才和秋生卻是和女鬼小麗聊上了天。
“小麗姑娘,以前怎麼沒見過你?你是一個人來這裡看戲的嗎?”秋生關心的問道。
小麗看着秋生和文才豬哥的樣子,本來只覺得好玩有趣,不過看了眼後方的四個鬼差,卻是忽然計從心來。
或許,可以藉助這兩個傢伙,趁機逃走,不用再回地府遭罪了!
於是她很快就眼眶泛紅,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柔弱地道:“實不相瞞,我是來避難的……”
秋生早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就像當初第一次他被女鬼小玉迷住了,義憤填膺地道:“是誰啊?誰欺負你了嗎?”
小麗看了看後方,害怕地道:“有人要逼我做他老婆,還叫了人來抓我呢!”
雖然她沒有直接說是誰,但文才和秋生卻是也知道了,小麗指的就是後面的四個鬼差。
兩個二貨當即就正義感爆棚了,一番拿腔作勢的彰顯自己英雄本色,要英雄救美,連戲劇腔都出來了,手舞足蹈的。
跟耍猴的一樣,朝着後方的四大鬼差走了過去。
“喂。聽說你們四個人逼良爲娼是不是?”
“有本事,出去和我們單挑!”
四大鬼差本來正在頗爲老神在在的看戲,畢竟一年一度的中元節,是這些孤魂野鬼的好日子,也是他們難得上來看戲的機會。
看得正高興,結果突然冒出來兩個白癡,在他們面前嘰裡咕嚕的說着莫名其妙的話。
它們自然看得出來,這就是兩個小蝦米,根本沒什麼本事,更是構不成威脅,本來想順手將兩人打發。
哪知道文才和秋生,見四個鬼差不理睬自己,於是紛紛掏出符籙,朝着四名鬼差額頭上貼去。
“找死!”
四名鬼差大怒。
地府公職人員威嚴不容冒犯,當即就要出手。
不過它們剛要出手時,卻忽然面色一變,因爲它們感覺到戲院內佈置的陣法忽然變得不穩固起來,有要崩壞的趨勢,於是下意識要施法穩住陣法結界。
畢竟陣法最重要,要是出問題,放走了孤魂野鬼可就麻煩了。
可就是它們猶豫愣神的功夫,文才和秋生出手速度極快,紛紛將四張符籙貼在了兩人頭上。
這四張符籙,是頗爲高階的鎮魂符,專克鬼物!
這些鎮魂符,以四位鬼差的實力,想要一直鎮壓他們是不可能的,他們很快就能衝破符籙的束縛。
但是鎮壓一時半刻,卻是問題不大。
所以四位鬼差,就這麼被兩個小蝦米,放得挺挺的,治得爛爛的!
文才和秋生見狀拍手叫好,像是幹了一件大好事一樣,轉身去給女鬼小麗炫耀去了。
小麗見狀也驚呆了!
她本來只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態,並不覺得這兩人,真的能夠放倒四位鬼差,畢竟實力相差太大了。
結果哪知道,還真讓他們辦成了!
這是怎麼回事?
鬼差怎麼這麼好放倒?
而四位鬼差一倒,本來就出了問題的陣法結界,更是不穩定的劇烈波動起來,很快便無形的‘砰’一聲,徹底損毀。
戲院內的羣鬼見狀大喜,也不用誰吩咐。
鬼差被放倒,陣法結界被破。
這麼好的天賜良機,不跑還在等什麼?等着過年嗎?
“快跑!”
小麗也是開心得不行,兩手分別拉着秋生和文才,朝着戲院外面逃去。
而九叔在外面,看着情況變得如此之快,想要阻止都來不及,心中大叫不好,麻煩大了。
陣法結界自己破了,他也不用顧忌什麼,當即衝了進去,大喊道:“都不要跑!給我站住!”
同時拿出印有八卦圖的布袋,網羅收鬼。
但這裡足足數百上千只孤魂野鬼,他哪裡降服得過來。
好不容易收了幾隻後,整個大堂便安靜下來,再無一隻厲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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