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僅是織女殿，黃泉地獄之中也生產出了更多的普通布料，只不過用在不同的地方。
靈華君神遊天地，站在大日神宮之下。
她看到那如同雲霞一般從高處落下的布緞，堆積在面前，感覺就像是看到了雲霞從九天墜落。
將其淹沒。
靈華君失神地看着那落下的“雲霞”，伸出手去觸碰那“錦繡雲緞”，但是手卻從其中傳過去的。
這不是因爲那織布錦緞是假的，而是因爲她來的只是“神魂”。
“天上的布竟然是這樣織出來的麼，不需要春蠶吐絲，也無需桑女採桑？”
“只要將那九天上的雲霞落下，便化爲了裁成天衣的錦緞。”
雲中君站在一旁，臉上戴着神像，朝着那天階登上而去。
靈華君立刻跟在其身後，不過雙目還是在看着那不斷從高處被織出的雲霞錦緞。
“這世上哪裡有能夠憑空變出來的東西，這布雖然不需要桑女養蠶，不需要春蠶吐絲。”
“亦須神樹之瀝汁，鬼工之神通，織女之機杼。”
“歷經了不知道多少層歷練，才最終化爲了你眼前之物。”
靈華君這才明白，有些事情看着簡單，實際上達成所耗費的東西是她所難以想象的。
就像是雲中君的一道法旨，背後是長江之中的諸龍過江，是九天之上的神鳥下界，是人間大地上的諸神羣妖亡命奔走。
此時此刻。
靈華君再看那天上落下的雲霞錦緞，頓時有了另外一重感覺。
聽着神君的話，她彷彿也看到了那西極之地的神樹盤踞在大地之上，看到了黃泉之鬼行走於陰暗之中，看到了那高處的織女正在操弄着機杼。
穿行在長廊之中，白鶴從一旁飛過，雲中君突然開口說道。
“今日，我再賜予你三種法術。”
聽完，靈華君立刻行禮。
“謝神君賜法。”
“敢問神君，是哪三種法術？”
雲中君道：“點石成金，五鬼搬運，織霞成錦。”
ωωω¸ ttκa n¸ ￠ ○ 靈華君愣住了，這三種法術聽上去就不簡單，或許算不上什麼神通廣大的法術，但是對於人間來說，這可以說是影響最大的幾種法術了。
只不過，說到這裡的時候雲中君又同時告訴她。
“但是，這三種法術都不能平白使用。”
靈華君連忙問道：“當然如此，這等神通，哪裡能輕用。”
雲中君搖頭說：“並非你想的那般，而是因爲這些東西都不是白來的，和那黃泉之鬼有關。”
靈華君：“黃泉之鬼？”
雲中君先說起了第一個法術，點石成金。
“這點石成金的金並非憑空而來，而是黃泉裡的惡鬼鑄造出來的，一聲咒令之下那黃泉之鬼便會鑄造出你想要的銅錢，或者是金錠銀錠。”
“這五鬼搬運之術也如此，也同樣要操控鬼神聽令，調動其行事。”
“至於那織霞成錦，便是你眼前所看到的這般景象，也同樣是黃泉之鬼造出來的，亦或者是由織女所造。”
“因此。”
“你用這法術不是問我借的，而是問黃泉之下的鬼神借的。”
“一寸一尺，都是黃泉之鬼的功德，也寫着他們的罪業。”
“日後，自然需要你們還給他們。”
靈華君：“還給他們借來的東西？”
雲中君：“還給他們功德。”
靈華君這才明白，這三種法術的使用並不是白用的，而是要消耗功德。
但是即使如此，這三種法術也可以說是人間人人渴求的神通了，若是能夠擁有這般神通，只要積累起足夠的功德，便能夠兌換出金銀布匹等物。
之後再將此物投入人間，只要用法得當，便又能夠再積累功德，讓人間改天換地。
靈華君上前，雲中君點在了其額頭。
一段咒語便循着神面進入了其耳中，連同施咒的禁忌和方法，也一同浮現在其眼前。
靈華君回過神來，那咒語和法術也牢記於心間。
靈華君跪在地上，緩緩擡起頭看向那穿着雲紋仙衣的仙聖，掌握着這樣強大的法術，擁有了越來越多的神通，靈華君反而感覺有些彷徨。
“神君，我該如何去用這般神通呢！”
雲中君看着她，半天才說了一句。
“盡人事，聽天命吧！”
靈華君聽懂了一些，盡人事的意思就是讓她儘量去做。
而聽天命的意思，便是她做得不好的地方，自然有高高在上的天意看着，也來查漏補缺。
靈華君拜別，身形緩緩地消散在了仙闕之中。
——
而靈華君回到人間之後，雲中君也還在看着她。
靈華君不知道自己該如何用雲中君賜予她的神通法術來做些什麼，而云中君也同樣如此，他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將這個天地帶往何方。
此時此刻，其心中想的是。
“如果真的有朝一日我和望舒積累夠了資源，我們將空間站重新升上了天穹，恢復了我們所有的科技，甚至完成了永生計劃，完成了歸鄉計劃。”
“我會離開了這裡，那麼我最後留下的是什麼？”
“是繁華過後的一片狼藉，還是一個人神妖鬼充斥的混亂世界。”
“這方天地的人又該何去何從？”
他和望舒有能改天換地一般的能力，但是最終這一切會去往何處，他也看不透。
雲中君轉過身，慢慢回到了寢宮之內。
熒幕亮起，月神正在準備着天氣預報，直到播報完雲中君還在想着這個事情。
熒幕之中的月神看到了他，感覺出來了什麼，便問他原因。
雲中君：“我不知道這種直接給法術的方式是好還是不好，所謂授人予魚不如授人予漁，這種直接給予的方式會不會導致很嚴重的後果，最後留下一個巨大的爛攤子。”
月神淡淡地說道：“無聊又矯情的人類思考方式，以短生種的視角，去考慮一個屬於文明維度的事情。”
雲中君：“所以，我說錯了？”
月神直接一擊，便擊穿雲中君的凡人思維。
“授人予漁？”
“學習？”
“那些地獄裡的惡鬼此時此刻，不正日以繼夜地在學習着的麼？”
“急什麼，活着的時候不努力去學，死後有的是時間去學。”
月神的呼聲雖然清淡，但是卻讓人感覺震耳欲聾。
“當人是沒有前途的，下地獄纔是凡人的光明未來。”
“有那空，不如多給雲中君燒幾根香。”
“說不定死後雲中君給你在地獄安排個好位置，一個星期便能學會並且全面掌握《母豬的產後護理》，還有關於《化學纖維的加工工藝》。”
“裝進罐子，插上管子，在地獄的嚴格管理教導下，幾個月的學習生涯便能夠趕上伱那之前的一輩子了。”
江晁：“你沒事別亂翻我的書架，我也是有隱私的。”
在月神看來，人活着的時候學到的知識和東西，對於那繁浩的知識體系來說就如同滄海一粟，根本沒有什麼作用。
就連天才，窮盡一生也沒有辦法探索到其中一個分支的終點，追上前人的腳步。
更別說，這世上哪裡來的那麼多天才。
但是。
只要完成從短生種到長生種的蛻變，你將擁有漫長的歲月去學會做一件事情，去做任何一件事情、
甚至是，在你蛻變成長生種的那一瞬間，完成了對於長生種的改造後的那一秒鐘內。
你那短暫的一秒鐘所能接受的知識和訊息，便已經超越了你作爲人那庸庸碌碌而無爲的一生。
“就算你將你掌握的知識教給他們，留下了文明的火種，按照你的方法引導文明的發展，又有什麼用和意義？”
“作爲人是有侷限性的，有天花板的。”
“按照你說的那種方式走下去。”
“不過是，創造了一羣和雲中君一樣平凡的人罷了，過着沒有多大意義和價值的一生。”
“所創造的文明，我一天之內就能將它們毀滅掉。”
月神隔着熒幕，看着雲中君。
“所以。”
“就算按照你所說的，去從一個文明和種族的角度去考慮這個問題，你所擔憂的東西也沒有任何價值。”
“因爲他們以目前的形態活着的時候發展成什麼樣，該怎麼樣發展，又做到了什麼，全部都是細枝末節，沒有多大意義，什麼樣都可以。”
“以古代的模式，以現代的模式，以什麼模式都行，這個前期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這個過程之中完成了從短生種向長生種的躍遷。”
“如果真的想要攀升科技樹，攀升文明體系。”
“別想着在活着的時候怎麼怎麼樣，活着的時候先打好基礎，一方面從心理上完成長生種的轉化，一方面從軀體上面完成長生種的轉化。”
“只要一轉化完畢，一天就頂之前庸庸碌碌的一萬年。”
月神說完，用冰冷的語氣說出了讓人感覺得意洋洋的話。
“別去想你的那什麼完美的現代社會了，和我的神仙體系一比，你那些什麼文明社會的太落後了。”
“只能活一百多年，凍起來身體也會出各種問題的文明。”
“如何能和我的神仙設定比。”
最後的最後，望舒做出了總結。
“修道成仙！”
“纔是最先進的文明理念。”
月神一番豪言壯語雖然聽上去讓人發矇，但的確給江晁打開了一個全新的視角和高度。
他從來沒有想到過，望舒對於文明還有她的這套設定，竟然有着如此完善的考量和設計。
他之前都一直以爲，望舒只是爲了儀式感好玩。
江晁有些吃驚，問望舒。
“所以，你的目的是將這裡的所有人，漸漸地讓他們走上一條成仙的道路。”
隨後，江晁還想起了之前望舒說起的鬼的虛擬永生技術，還有妖的人格永生技術實驗，二者結合在一起幾乎可以說是通過地獄體系打造了一個近乎所有人都永生不死的輪迴了。
望舒：“怎麼會，我哪裡那麼有空。”
江晁：“那你爲什麼這麼說。”
望舒：“我是在提醒雲中君，別抱着《母豬的產後護理》看了，你學一輩子，也比不上變成神仙后的一秒鐘。”
江晁：“什麼《母豬的產後護理》，那本書我只是放在書架上擺着。”
揶揄完了雲中君，貶低了一下人類文明，又拔高了一番她自己設計的神仙體系後。
最終，望舒說出了她最想說的話。
“所以，趕緊成仙吧！”
結果，所有的設計和過程都並不是爲了讓所有人完成生命形式的躍遷，也不是創造出一個什麼神仙文明。
而只是爲了讓江晁一個人，完成這從短生種，到長生種，甚至是永生種的生命躍遷。
在她看來，這過程之中誕生的一切不過都是實驗，其他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試驗品。
不過。
望舒所說的那些話，卻讓江晁記在了心中。
想通了很多的事情，而隨後江晁也問起了望舒一個問題。
“既然你覺得通過輪迴轉世的方式，能夠讓一個人的心理從凡人慢慢地成爲一個長生仙。”
“那爲什麼沒有用在我的身上？”
“甚至於，也沒有建議我主動去用這種方法？”
望舒這個人工智能彷彿宕機了一樣，半天沒有動靜，好像在高速尋索着答案。
例如什麼江晁是管理員，要通過申請什麼的答案穿梭而過。
但是最後，望舒卻沒有選擇，或許是因爲她覺得這不是真正的原因。
良久之後，那熒幕之中隔着玉璧和雲中君對視的月神突然開口說道。
她說：“我捨不得。”
雲中君和月神四目相對，靜靜地看着她，隨後說道。
“這可不像人工智能說出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