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夜就這樣過去了。
天快亮的時候,我才勉強睡着。迷迷糊糊,感覺臉上暖暖的,一道陽光透過窗簾灑進來。我艱難地睜開眼睛。面前一片五彩斑斕的光芒,本能地伸手遮住前額。
腦袋暈暈的,不喜歡這樣的陽光。空氣中飄浮着灰塵,嗓子一陣刺痛,拼命喘了幾口氣。
楞了一會兒,纔想起搬了新家,自己正躺在一個陌生地方。轉過身,牀板另一側空着,唐纖纖已經出去了。
看看錶,竟然已到了上午11點。起身從小套間出去,外屋沒人,光線昏暗。桌上放着一杯涼開水,杯底壓着紙條:夏蘭,記得吃藥,我們去買煤氣竈了。
柳仲的筆跡剛勁飄逸,我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
從水杯旁邊拿起藥瓶,拈起一顆“海珠”放進嘴裡,剛用水衝下去,聽到房門外面傳來腳步聲。柳仲和唐纖纖回來了。
柳仲先推開門,看見我披頭散髮的樣子,關切地問:“好些嗎?”
我清了清嗓子:“嗯,適應一些。”側臉朝外看了看,“煤氣竈買了?”
唐纖纖一步跨進來。“這下能做飯了。”
我挽起袖子,說:“今天我來吧。”
唐纖纖笑了笑:“你是重點保護對象,柳仲可捨不得讓你受累。”
柳仲將臉轉到窗外,忽然擡手指了指,說:“那就是悠兒的後媽。”
唐纖纖的笑容立刻收斂了,搶前一步朝外探望。
一個略施粉黛的女人剛從外面回來,穿着鮮亮的大衣,一臉的不耐煩和怨恨。她徑直走到斜對面,進了自己家。接着傳來一聲淒厲的尖叫。悠兒在哭。虐待又開始了。
唐纖纖什麼都沒說,低頭走到門邊,收拾煤氣竈。
我過去幫忙。我倆都默默的。
柳仲在房間裡徘徊,顯得有些焦躁。我知道他在矛盾糾結,既想過去幫助悠兒,又擔心被居民注意到,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悠兒的哭叫終於停了,過了半小時,她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中,大約十一二歲的模樣,非常瘦弱。踉蹌着走進一家小商店,也許,她去給後媽買絨布了。
………
午飯很簡單,唐纖纖做了一盤半生的冬瓜,一鍋豆腐湯,撒了些蝦米。
在這裡吃飯更要謹慎,外面沒有院子掩蔽,四周都是窺視的目光。那個癩皮狗又出現了,在路邊晃了幾下,很快便離開棚戶區,大概去外面幹活了。
我只喝了半碗湯,放下碗,感到煩躁。
“柳仲,我想出去透透氣。”
柳仲慢慢吃着東西,看看我,說:“再忍耐一下。”
“忍多久?!”我實在剋制不住脾氣。
柳仲溫和地笑了笑。“夏蘭,相信我,不會太久的。”
“拜託,有沒有期限啊?”我又想發火又想哭,胸口感覺一陣灼痛。
唐纖纖文靜地吃着冬瓜,不過我看得出來,她心事重重的樣子,鬼知道在想什麼。
柳仲輕輕按着我的手背。“夏蘭,對不起,讓你受苦了。”
我的淚水終於忍不住,忽然開始恨自己,哭着回到小套間,躺在牀上,盯着破敗的天花板。
柳仲來到小套間門口,看着我。
我漸漸睡去,迷糊間,聽到柳仲對唐纖纖說:“我去外面買水果,順便帶點書回來。”
“一定要小心。”唐纖纖的聲音很輕。
“你們更要注意,如果有人問起……”
“放心吧,我知道怎麼應對。”
柳仲拉開屋門,靜默一下,說:“還有,你多多照顧夏蘭,她很不開心。”
唐纖纖沒說什麼。柳仲出去了。
我滑入了夢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