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仙門山門外,一朵白雲載着幾道身影,朝東飛馳。
這朵白雲飛的迅速且穩當,所選路徑風景優美、無兇險惡地,駕雲之人一看就是老……
金仙了。
度仙門掌門親自駕雲趕往地府,並不斷對身後這四人,介紹着有關地府之事。
比如,如何快速地前往幽冥界、幽冥界與地府的關係、地府有什麼禁忌之事。
“地府執掌六道輪迴,陰司乃萬靈魂魄之歸宿,並非等閒所在。
不過,地府也算是洪荒中的一方勢力,自然會給其他勢力一些顏面。
大多數時候,只要有人求過去,他們稍作推諉,收些好處、賣點人情,就會利用天道賦予的權柄,略微調整生靈輪迴之事宜……
所以你們不必擔心。
咱們度仙門是實打實的人教道承,這份麪皮自然也是有的。”
季無憂在前負手而立、侃侃而談;
忘情上人在門內修行這麼久的歲月,也是不知,掌門竟還有如此健談的一面。
其他事,忘情上人此刻也不能多說,只是在旁做出傾聽的模樣。
而江林兒心事重重,站在忘情上人身側,眉目間帶着幾分憂色,依然是在暗自焦慮。
季無憂緩緩說起地府之來歷,又引申到了幽冥界的演化。
李長壽:……
掌門您怎麼不從開天闢地開始講?地府明明就只是上古之事。
就聽季無憂悠然道:“說起這幽冥界從何而來,那就要講那片血海,須從開天闢地時講起了……”
李長壽:……
那沒事了。
李長壽的輩分最低,自然就站在這朵白雲的最後方。
聽掌門越說越起勁,李長壽又禁不住,扭頭看了眼身旁三尺之外,與他並肩站着的……
有琴玄雅。
道理他都懂,可爲啥有毒會跟着他們一起去幽冥界?
她是跟地府陰司的哪位閻羅、判官有親戚關係,還是能憑藉出衆的外貌,讓此事降低些許難度?
掌門這是怎麼了?
爲何這麼多迷惑行爲?
有琴玄雅剛纔過來時,身上還殘留着閉關悟道時的道韻,明顯是剛被掌門臨時喊了出來!
似乎感受到李長壽的目光,正閉目凝神的有琴玄雅睫毛輕顫,睜開雙眼。
她白皙的脖頸輕輕扭動,那雙明亮的眼眸轉了過來,帶着一分茫然、二分好奇、三分柔情、四分清澈,與李長壽對視一眼。
隨後,她的視線就如被嚇到了的幼鹿,立刻朝着側旁躲開,又留下四分羞澀、三分緊張、二分自惱、一分歡喜……
呃,有些症狀,隨着她閉關,明顯加深了許多!
李長壽心底苦笑了聲;
掌門該不會,想撮合他跟有毒師妹?
作爲【金仙劫差點來的那一夜】三個當事人之一,有琴玄雅是知道李長壽‘底細’的,更見到過李長壽紙道人‘漏氣’的全過程。
故此,李長壽也不能對有琴玄雅完全漠視。
而且說實話……
李長壽用‘龜訣’處理過的模擬靈識,看了眼身旁這位大妹子。
有琴玄雅氣質出衆,有沉魚落雁之容貌,窈窕輕盈之身姿,外形方面無可挑剔;尤其是她成仙后,仙靈氣息環繞、自帶柔光特效。
她性格中的耿直雖然麻煩,但這其實也能算是優點……
可男女之間這種事,又不是她長的美,自己就必須有好感的!
雖然拿別人的外形、性格做比較不太妥當,但講道理,自家親師妹比這位隔壁峰上的師妹,也是不差的。
想撮合兩個人,談何容易?
在‘紅爹’這條路上走的越深、瞭解的越多,李長壽就越覺得此道無比複雜……
自古花紅配柳綠,無非癡男與怨女。
春宵一刻值千金,千金散盡還復來。
李長壽看了眼前方自家掌門的背影,心底略微一嘆。
有琴玄雅一縷傳聲鑽入他耳中,說的卻是:
“長壽師兄,近來可安好?”
“嗯,尚可,”李長壽含笑點頭,傳聲回道,“你修行如何了?”
“穩固境界後又有少許突破。”
有琴玄雅提到正事,瞬間恢復成了平時那嚴肅地模樣,詳細地傳聲說着:
“如今正體悟真靈不滅之理,遵太清無爲之法,大概再有百年,應當能突破下一層境界,抵達真仙境中期。”
李長壽頓時含笑點頭,‘你真棒’三個字差點脫口而出。
有琴玄雅輕輕抿了下嘴脣,又傳聲道:“師兄近來修爲可有突破?”
李長壽笑了笑,略微搖頭。
要說突破,其實也是有的,只不過被自己……斬下去了。
聊完了修爲,兩人之間頓時就沒了話題。
李長壽選擇閉目養神,有琴玄雅則時不時扭頭看他一眼;她靜靜站在那,做他們一行五人的顏值擔當……
現如今,四海的局勢越發惡劣了。
仙雲在東海之上迅速穿梭而過,剛飛幾萬裡,李長壽的仙識就捕捉到了幾處亂戰之地。
這幾處海水中的對戰雖然規模都不大,但場面卻十分血腥……
龍族與海族廝殺、海族中不同立場者互相廝殺,最倒黴的,還是那些無憂無慮無靈智的海中生靈。
這段時間,東海、南海之濱的凡人漁村,都是難得的大豐收。
以前的時候,一網下去,能上來十幾條魚就算不錯;
現在一網下去,經常拉不動,偶爾還能拉出一些奇形怪狀的大傢伙……
於是,海神廟的香火,更旺盛了些。
【度仙門去地府辦事小分隊】橫越大半東海,忘情上人總算主動開口:
“掌門,近來聽聞,龍族似乎遭了劫難、麻煩不斷,四海各處都有些不太平。”
季無憂緩緩點頭,言道:“這些與咱們度仙門並無關聯,不必擔心。”
並無關聯?
李長壽心底一嘆,實際上,這關聯比酒玖師叔的罪惡都大……
若一直看着這一望無際的汪洋大海不去擡頭,他們宛若就是在畫中靜止了一般。
此刻,度仙門一行要去東海之東、天柱之下,那裡有最快前往幽冥地府的路。
洪荒三界,總體而言就如一隻——多層肉餅。
五部洲是主體,九重天闕立於五部洲之上,幽冥界依附於五部洲之下。
地府由何而來?
話自盤古三板斧,清氣化天濁化地。
渾濁自生九污泉,血海翻涌幽冥立。
內有老祖曰冥河,左手元屠右阿鼻。
效仿女媧造生靈,無奈神通不給力。
大德后土演輪迴,冥河相阻遭天劈。
地府陰司自此起,血海半枯修羅泣。
大概……就是這麼回事了。
……
掌門季無憂駕雲,帶着李長壽他們迅速飛過東海,見到了那宏偉無比、無邊無際的‘天柱’,徑直去了天柱之下。
幽冥界埋於洪荒大地深處,大德后土演化六道輪迴之後,將幽冥界全方位鎮壓,絕大多數進入幽冥界的通路,都已被封住。
最快去地府的路徑,也是此時最廣爲人知的地府通路,就是在東南西北四大天柱附近的深海裂谷中。
除此之外,還有地府鬼差進出五部洲、三千世界的路徑,不過這些路徑煉氣士不能擅闖,都有天道之力護持。
五人飛到那宏偉天柱之前,看着下方海面出現的巨大旋渦;
季無憂咳嗽了兩聲,用一抹仙光將五人包裹,朝下方旋渦迅速墜去。
穿過深海縫,闖過熔岩湖,路過一處處兇惡之地,下沉不知幾萬仞。
值得一提的是,他們路上還遇到了幾波自地府回返的人族煉氣士,估計也是去送禮‘辦事’……
這一路並無兇險,但凡真仙境,其實都可自行闖過這些‘關卡’,抵達一條被灰色霧氣包裹的羊腸小路……
幽冥路。
李長壽怕自己突然頓悟,一路上不敢多看、多想,只是將這條路徑記了下來。
有琴玄雅傳聲問:“師兄來過這裡很多次嗎?”
“並未,”李長壽笑道,“我修道也不過數百年歲,還沒來得及走太多地方。”
“那……”
有琴玄雅一雙妙目凝視着李長壽,朱脣不啓,傳聲問詢,語調十分自然:
“若以後有機會,師兄願與玄雅一同四處走走看看嗎?”
李長壽:……
這是,什麼路數?
突然表白?
按他對有琴玄雅性格的十數次總結歸納,李長壽心底不由泛起了【這莫非是一具傀儡】的荒唐念頭!
還好,有琴玄雅及時發現,她這般言說似乎有些失禮,臉蛋唰地變紅,直接開口,有些慌亂地解釋着,輕柔的嗓音在仙光之內流轉。
“長壽師兄……
我不是那般意思,我對師兄並沒有非分之想!
只是想與師兄一同四處遊歷,增長見識、感悟修行!”
李長壽心底苦笑一聲。
沒錯了,確實是自己熟悉的有毒。
前方三道目光投了過來,兩男會心一笑,而本就有些心煩焦慮的江林兒,此時不由輕輕皺眉。
小靈娥的勁敵?
這個對靈娥的威脅度,似乎比小玖大多了!
‘怎麼,小瓊峰這一代,關係這麼複雜。’
江林兒心底嘆了口氣,此時卻也沒多少心思管這些,牽掛着皖江雨之事……
季無憂來過地府幾次,倒是真的熟門熟路。
在這羊腸小路之上,季無憂左手向下按壓,一縷縷純淨、陰冷的霧氣迅速匯聚而來,凝成了一朵灰雲,托住了五人的身形。
隨後,繼續沿着羊腸小路向前疾飛;
不過片刻,他們就飛出了這片連綿不絕的迷霧,視界被一座宏偉的黑色高山‘填滿’。
這山的形狀就如一座石碑,其上都是堅固的黑石,上書三個血紅色的繁複大字……
季無憂淡然道:“幽冥東,到了。”
李長壽暗自輕嘆;
此情此景,突然有種上輩子公交到站的味道。
還好掌門大人沒喊下一句‘上車請打卡’,不然真不一定能‘滴’出點什麼。
……
就在李長壽的這具紙道人剛剛抵達幽冥界時;
天庭,東天門前。
守門的數千天兵各自拄着長槍而立,道道目光匯聚在不遠處的雲路上。
那裡有幾明老者,正不斷圍着一名英俊的青年道者說着什麼,後者的眼神卻十分堅定,一步步不斷向前。
“少主啊,您還有天涯閣需要打理,何必來天庭做什麼兵將!”
“老夫人若知道了,該會多傷心吶!”
“天庭有什麼好的?您以後只要穩步就班修行,肯定能成長生道果,繼承這份家業啊!”
“夠了!”
卞莊一聲輕喝,擡頭注視着那雕刻着衆多祥雲的天門白玉柱,眼底帶着星光,慨然道:
“我不要一成不變的修道人生!
被安排好的道,並非是我的道,我的道就在我腳下,需我一步步走出來!
天庭,這裡就有我的夢!”
幾位老者頓時被這幾句話鎮住,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麼勸說。
卞莊腳下挪步,迅速到了天門之前。
而聽聞卞莊之言,那羣天兵已是齊齊動容!
這青年道者,是何等自信的氣概,何等高潔的仙生追求!
在天門之內的幾位天將對視一眼,雙目之中一陣放光。
難道,天庭要來一位人才了?
正此時,一位老者禁不住頓足長嘆:
“少主唷!您那算啥子夢唷!”
卞莊雙目之中頓時滿滿地嚮往,慨然道:“那位仙子就是我的夢!
只有在這裡,我才能找到自己的夢!”
“您這夢可是幾年就換一次!咱們天涯閣那麼多姑娘,少主您就沒一個能成夢的嗎!”
“少主您說一句話,夢多少都有!還各種各樣的,絕對不重複!”
誒……
這羣天兵天將齊齊額頭掛滿黑線;
一名天將翻了個白眼,立刻對天門前的衆天兵暗中傳聲下令。
卻見,卞莊頭都不回地到了東天門之前,向前拱手,喊道:
“煉氣士卞莊,今日特來投奔天庭!”
“滾!”
一羣天兵齊聲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