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水城海神大廟,敖乙一襲銀甲快步入了主殿。
瞧這敖乙,上身銀亮鎖子甲,下身龍族傳統戰裙,面容清秀似少年,讓不少女香客側目連連。
當然,大部分都是在好奇,爲何這小將軍與大護法的神像這般相似。
直到此地神使聞訊前來見禮,真龍護法趕來直呼殿下,衆香客方纔明白了,這是真的大護法降凡!
於是紛紛行禮跪拜、擁簇環繞,也造成了海神廟內不小的騷亂。
李長壽:……
他的老神仙皮紙道人一直在這裡活躍,後來也公開表示過是海神化身了,怎麼就!
這年頭,神仙也要看臉啊……
正當敖乙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該如何應對這般場面,李長壽的傳聲及時到了他耳中。
“來後堂吧,**師也在此地,莫要失了禮數。”
**師?
敖乙不由緊張了起來,看了幾眼自身打扮,這才趕去後堂之中,見到了正坐在那喝茶的青年道者,以及在旁站着的……
李長壽。
敖乙甚至忘了先對**師行禮,而是錯愕地道了句:
“教主哥哥,你怎麼就……跑出來了?”
李長壽瞪了敖乙一眼,後者立刻反應了過來,向前對**師做道揖行禮,口稱:“道門弟子敖乙拜見**師!”
“善,”**師含笑點頭,並未多說。
李長壽也知**師不想增因果,便主動向前,自袖中取出了一隻卷軸,語重心長地叮囑道:
“這次西海之事,你提前做了應對,算是不錯。
敖乙,你現在也是個成熟的龍太子了,在天庭有神位,也洗清了自身業障,截教之中也算立穩了跟腳。
今日,我將此篇經文傳與你,望你自其中好生領悟,戒驕戒躁。
你心有扶龍之志,他日定會沖天而起,後面無論龍族經歷什麼,你都要以此經爲鑑。
可記得了?”
敖乙答應一聲:“乙明白!”
隨後便雙手向前,將那捲軸捧了過來,見其外也沒什麼字眼,頓時有些好奇。
一旁**師也朝着這經文打量了兩眼,並未多問多說,只是含笑看着。
李長壽又沉吟了幾聲,面色有些嚴肅。
敖乙低聲道:“教主哥哥,可是有什麼大事發生?”
“此事還未定下,”李長壽道,“玉帝陛下有意在十二年後舉辦蟠桃宴,邀四海龍王入天庭赴宴。
此間也有深意,你且細細思量,此事可稟告東海龍王,但切記不可對外聲張。”
“哥哥放心!”敖乙答應一聲,看着手中的經文,心底已開始斟酌此事。
李長壽故意省去了天帝的威脅,也將有關蟠桃宴之事描述的十分模糊,如此減少對龍族的壓力。
接下來的十二年,親善與施壓要同時進行。
憑四海龍王這般老成精、咳,這般老而彌堅的存在,應當能明白天庭的態度。
李長壽叮囑道:“且回東海龍宮吧,記得細細的讀此卷,對你定有裨益。”
敖乙又問,可有什麼事是他能代勞的,李長壽只是搖頭,言說讓他不必擔心。
隨之,李長壽就暗示了一句:
“此前那西方教高手對我化身出手,這因果怎麼也要及時了掉。”
敖乙頓時明白了什麼,對着**師做了個道揖,便不再多言,帶着龍族兵馬迅速離開了安水城。
這事,非他一個小小的龍族太子能摻和。
玄都**師笑嘆:“長壽你方纔不過寥寥數語,卻是做成了數件事。
傳了那經文、提點了龍族,還把金蟬子之事的因果,借敖乙散了出去。
當真讓我也不知該如何誇你了。”
李長壽正色道:“弟子不過是做些微末的小事,若無**師與聖人老爺庇護,這些小聰明也無從施展。”
“你呀!”
**師一拂衣袖,將一隻圈椅擺放在自己身旁,笑道:
“來琢磨琢磨該如何行事。
有何良策儘管說來,咱們仔細鑽研,老師親自佈置下來之事,成與不成都應全力以赴。”
“**師所言極是,”李長壽也不含糊,直接道,“弟子淺以爲,此次出手,最重要的環節就是……後撤。”
**師嘴角輕輕抽搐了幾下,“這是哪般道理?”
“謝**師考教。”
李長壽緩聲道:“此次咱們對金蟬子出手,這金蟬子又是西方大興中的關鍵棋子,哪怕西方教兩位聖人推算的功力遠不如咱們聖人老爺,那也是聖人。
根據弟子所知,金蟬子算是西方教收編的鴻蒙兇獸中,如今獨得恩寵的一隻。”
“哈哈哈!”
**師突然大笑幾聲,“繼續說,繼續說,你這獨得恩寵四字,怎得就這般令人遐想。”
“呃,弟子只是爲了說的形象點,”李長壽尷尬一笑,繼續講述自己的分析。
他從聖人老爺的神通威能、金蟬子本身的乾坤遁法,說到了鴻蒙兇獸普遍的狡詐兇殘本性,並從幾個角度剖析了,金蟬子可能存在的保命底牌。
直到半個時辰後,李長壽道:
“未動手之前先想好失手後的處置,就可最大程度上杜絕失手。”
**師緩緩點頭,道:“長壽你說的也有道理,此事涉及聖人算計,再如何謹慎也不爲過。
撤退之事,具體該如何佈置?”
“**師,弟子能不能邊寫邊說?”
李長壽自袖中拿出了兩隻空白卷軸,“弟子想事情時,習慣如此。”
“善!”
**師也是興致勃勃,爲李長壽直接凝出一方書桌,與李長壽一同開始商討接下來的‘簡單’計劃。
兩個時辰後……
“好!”
**師看着這兩張寫滿小字、畫滿箭頭的畫帛,讚道:“有此法,何愁此事不成?何懼西方反擊!”
李長壽在旁靦腆一笑,道:“但**師,這只是咱們優先選擇的一套方案,而且是將幾個變數刻意忽略掉的理想狀態。
依弟子淺見,應多做幾手安排佈置,並重新考慮最基本的那幾點變數。”
**師沉吟幾聲,剛想說這般其實沒太多必要。
李長壽又做了個道揖,言道:“弟子覺得,世上並無意外之事,只有未曾思慮過的情形。”
“善!”
**師覺得這話也是挺有道理,扯了張椅子,繼續與李長壽商討備用方案。
又兩個時辰後……
“長壽啊,這些計劃差不多就可以了,咱們是去殺一隻鴻蒙兇獸,不是去攻打靈山。
你看這樣可否?
若有意外,我可直接請老師出手。”
“嗯,既然**師說可以,那計劃就做到這,弟子只是給一些不成器的建議,最終計劃還是要**師您來拍板。”
**師明顯鬆了口氣。
李長壽又沉吟幾聲,道:“**師,弟子斗膽,能否引薦那名,咱們人教安插在西方的棋子?
她與六翅金蟬應有些交情,或許能抓住六翅金蟬的弱點。
如此,稍後弟子出手,也能多幾分把握。”
**師微微仰頭,坐在圈椅中,笑道:“我如今是真的能放心,今後讓你來處理咱們人教事務了。
去吧去吧,可需我出手幫她遮掩行蹤?”
“**師您只需以神通籠罩此地,她也算機警,應有潛藏護身之法。
只是,弟子這身份跟腳不能暴露,這就喬裝打扮一下。”
“嗯,”**師笑道,“你這化形術似也有獨到之處,來,變個看看。”
李長壽當下領命,心底默唸口訣,身形轉了半圈,已是化作了【海神】紙道人的常用形象。
**師頓時笑眯了眼,並未點評,只是道:“去安排吧。”
李長壽答應一聲,立刻閉目凝神,讓紙道人開始活躍。
趁這次機會,剛好完成文淨道人的夙願,讓她能正式與**師接觸。
如此,對文淨道人也不算失言。
……
大、**師?!
安水城城南,某處荒蕪沙灘上,一尾游魚從海面跳了出來,魚尾支撐在海面上,對眼前那抓着短笛的少女一陣瞪眼。
少女傳聲道:“不必着急,穩妥些,千萬不要暴露了自身。”
那條海魚不斷點頭,一個浪頭拍來,順勢消失不見。
靈山腳下,那處洞府中。
原本側躺在牀榻上的身影,已是猛地坐了起來,素手輕擺,紗衣寬袖隨之舞動。
‘他,要與我相見了?’
文淨道人鳳目中水波輕蕩,但立刻又哼了聲,光潔的下巴略微揚起。
‘本女王不過是賞個臉,真以爲自己是聖人弟子,就可高高在上,對本女王呼來喝去。
哼,我不過是看在海神大人的面子上……
亂了亂了,海神還是要聽命於他哩。’
文淨道人坐在那愣了少許,隨後又‘嗤’的一笑,帶着幾分得意,朝一側清潭飄去。
紗衣飄搖似薄霧,沐浴梳妝帶怯來。
她換上許久之前就已準備好的那套紗裙,又覺得有些過於‘保守’,與她平日裡相差太大,便又着急地凝出幾套不同的衣物。
挑來選去,最後依然是一身紅衣,只不過隱起香肩、裙襬無叉,只留平日裡四分妖嬈,再點綴幾分出塵氣息。
習慣了赤着的玉足,被一雙繡花鞋包裹;
平日不喜裡襟的她,今日也添上了抹衣。
又將妝容細細思量,長髮梳起雲鬢,站在水前輕輕轉了半圈。
‘哼,定要讓你看的魂不守舍!拜倒在本女王的羅裙之下,哈哈、哈哈哈……’
正此時!
“可是遇到了麻煩?若是不便前來,不可勉強。”
這話自然是李長壽對血蚊傀儡說的。
“無事、無事,奴家剛支應了幾個西方教弟子,”文淨道人在心底連忙應答,隨後便撇嘴挑眉翻了個白眼,一甩衣袖,身影憑空消失不見。
對於如何躲避旁人探查,她自是此道行家。
且,文淨道人並未被懷疑,也未曾被西方聖人發現異樣,倒也不會有人特意關注她行蹤如何。
穩妥起見,文淨道人還是同時用了幾個方法遮掩行蹤,選擇了一處西方教暗藏高手常去的聚集之地,再在半路施展神通,以化身前往此處,本體暗中趕往安水城中。
半個時辰後,海神廟後堂。
文淨道人自後堂門外現身,感受到此地先天至寶的道韻,道心也是輕輕一顫。
她本是昂首挺胸、踏步向前,但走了兩步,眼底映到那後堂主位上瞌睡的人兒,不由下意識就換成了蓮步;
且走着走着路線就有了偏斜,鬼使神差到了內堂大門左側,纖手扶着門框,探頭看向堂內。
這般強大的味道!
這般令蚊生畏、似曾相識的感覺……
就如,當初自己還是懵懂的小蚊子,在血海中目睹那位強大的首領時,少女般的怦然心動。
——順帶一提,那首領後來被她拍碎了。
嗯……
輕吟吟媚眼如絲,語遲遲秋波暗送。
是他,是他,就是他!
她,竟看得呆了。
“咳!咳咳!”
李長壽用力咳嗽幾聲,坐在那熟睡的**師淡定地坐直身體,門外的文淨道人,卻像是受驚了一般,連忙縮向一旁。
屋外,文淨的額頭抵着門框,手指絞着衣角。
堂內,**師略微歪頭,有些不明所以,皺眉看向了海神模樣的李長壽。
‘這就是你說的鴻蒙兇獸,黑翅血蚊族女王,滅殺無數生靈的洪荒狠人?’
李長壽無奈地點點頭。
女王確實是女王,就是今天可能有點壞掉了……
“咳嗯!”
**師清清嗓子,言道:“長庚啊,你說的那人,可到了?”
“已是到了,”李長壽笑道,“弟子這就去喚她過來,**師您稍等。”
言罷,李長壽左手端着拂塵,右手提着長袍下襬,匆匆外出。
“文淨,過來了!
**師就在裡面,你在這杵着作甚……”
到了門外,李長壽也是話語一頓,卻見文淨道人正拿一方手帕捂着紅脣,眼角帶着少許淚痕。
那手帕,都溼透了。
這執念,當真令人讚歎!
李長壽溫聲道:“文淨啊……”
“大人您稍等,”文淨道人捂着脣邊,連忙傳聲,“奴家見了**師,有些止不住流口水,馬上就忍住了。”
李長壽:……
人教粗話,熊寨方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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