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混沌鍾,還真……
嘖,有個性。
通天教主似也不着急,回去的路最少要花費十七八年,先讓混沌鍾消消氣,而後再逐步刷好感。
不過看混沌鐘的態度,似乎是頗爲堅決,寧肯一直‘待在過去’,也不要去給截教鎮壓教運。
那是寶物能幹的活?
誰去都忒爆!
正如混沌鍾所言,它跟通天教主沒有任何附屬關係,也沒什麼既定的因果,大不了它就一直保持着這種狀態。
反正在哪混都是混,混沌海也挺無聊,它也正想着換個地盤,換個風景。
寶生從此不同。
雖然可以通過乾坤囚籠,讓它一直被封禁在太極圖的威能之中,但想讓它去給截教賣命……
木得門,也木得窗戶。
對此,通天教主也有些沒轍。
聖人也要講道理嘛,這位聖人老爺並不想對混沌鍾用強。
李長壽能清晰地感覺到,三師叔骨子裡的那股傲意。
這次堵混沌鐘行動,最重要的環節,其實是搜尋到混沌鐘的下落;
能逼迫混沌鐘不斷改變逃遁的路徑,又是在混沌海中堵截混沌鐘的基礎。
若沒有通天教主,單憑鯤鵬的極速,恐怕連混沌鐘的影子都找不到。
故,混沌鍾理應歸通天教主所有。
通天教主只需給李長壽幾件極品靈寶作爲謝禮,就已是足夠。
但通天教主一開口,就是壽七他三,只需混沌鍾鎮壓教運到封神大劫結束,這先天至寶、開天三件套中最神秘的一件,就歸李長壽所有。
這嫁妝,雲霄嫁十次都綽綽有餘。
爲何如此?
很簡單,通天教主覺得自己佔了小輩便宜,又決然不想去佔這個便宜,哪怕混沌鍾,也是說送就送、灑脫不羈。
純粹沒把李長壽當外人。
李長壽對此自是心知肚明,心底也頗感溫暖。
截教真的是那種,可以讓人【爲它上頭心不悔】的洪荒仙道組織,就有一種很奇怪的魅力。
可封神殺劫滿打滿算,還有兩百多年就要降臨,如果算李長壽準備的、正式插手佈局的節點,其實也就只剩百年。
接下來,他必須與截教保持距離,哪怕只是做戲給天道看。
故,返程的路上,就形成了這般對混沌鍾來說較爲尷尬的局面。
鯤鵬號大殿的主位上,通天教主靜靜盤坐,閉目凝神,不去搭理混沌鍾。
李長壽坐在大殿的角落中,面前張開太極圖,時刻不停地監察着洪荒天地各處,手中捧着一本浪前輩的【學術筆記】,也不去與混沌鍾搭話。
趙公明在李長壽身旁不遠處,專心致志地參悟手中的乾坤尺,身周道韻在以微弱的幅度不斷變化。
金靈聖母與龜靈聖母,在旁邊靜坐修行。
與混沌鍾之事無關的金鵬,按李長壽的要求,開始讀一些戰術、戰略的書籍。
那一套由敖乙執筆的《海神兵法》,也是穩教鉅著,能讓金鵬花費不少歲月,去領悟其內的精髓。
自是一個大大的苟、咳,穩字。
四梅將軍更不用多說,她們只是來走個過場,稍後去搞天魔尊者時的專屬法寶生靈;
此刻她們在殿門附近跪坐着、祈禱着,模樣十分虔誠,爲這座大殿增加了四道聖潔的光輝。
然後、所以、於是……
嗡!嗡!
噹噹噹噹!
混沌鍾到了忍耐極限,發出一陣靈覺轟炸。
“喂?
有毛病嗎你們是?
這麼辛苦把本鍾收回來了,你們倒是說服我呀,打動我呀,征服我呀!
你們不試試,怎麼知道我肯定不會答應你們?
現在洪荒大能都是這種態度了嗎?
那個太清聖人老爺的小弟子!
說你呢!”
“哦?”
李長壽放下手中書籍:“前輩有何指教?”
“你幾個意思?晾着本鍾,消磨本鍾耐性?”
“晚輩絕無此意,”李長壽含笑道,“盤古神是晚輩最敬佩的先天大神,三位老師是晚輩最敬重的先天生靈,同樣,開天三至寶也是晚輩最尊重的寶物。
只是,晚輩不過做了一點阻攔的小事,無這般德行得前輩青睞,故不敢與前輩搭話。
絕非是用什麼算計。”
混沌鍾剛要傳達靈覺,通天教主緩緩睜開雙眼,悠然道:
“怎麼,長庚你現在連本師叔的話都不聽了?”
李長壽連忙起身,對通天教主做了個道揖。
“弟子聆聽師叔訓誡。”
“不是說了,這混沌鍾歸你,”通天教主正色道,“貧道只是借用幾百年,自是由你收服。”
“師叔,”李長壽道,“弟子此行只是做出了一點微不足道的貢獻。
若是強拿此鍾,虧了道心,也虧了德行,心底着實不安。”
“這有什麼不安?若無你的鯤鵬,難以一錘定音。”
“混沌鍾是師叔您找到的,又是師叔您在追趕,弟子只是做了個陷阱。”
龜靈聖母在旁小聲道:“還踹了一腳……”
李長壽和通天教主同時扭頭看去,龜靈聖母縮了下修長的脖頸,小臉上寫滿了害怕。
通天教主笑道:“長庚,莫要跟貧道爭了。
你是如今天庭玉帝之下第一權神,又是大師兄鍾愛的小弟子,更是得天道與老師青睞。
你修有均衡大道,若是能得混沌鐘相助,今後成就不可限量。”
李長壽聞言卻是微微皺眉。
這混沌鍾實在是太吵……不是!
“此地是在混沌海之外,弟子這些話可以對師叔言說,還請師叔和幾位師兄師姐莫要傳出去。
弟子的均衡大道,已經遭天道猜忌與監視。
若弟子真的拿了混沌鍾,只是取死之道。”
李長壽嘆道:
“太極圖有觀未來之能,那弟子大膽推斷,混沌鐘有觀古之能。
太極圖憑推算之力,能推算出未來衆多可能性;而混沌鐘有貫穿歲月長河,注視遠古、上古諸多被天道視爲禁忌的情形。
若弟子真的拿了,又有均衡大道在身,洪荒天地怕是回不去了。”
通天教主聞言略微皺眉,抱起胳膊思索一陣,道:
“你說的確實是這般道理,太極圖推算之力在諸寶中最強,混沌鍾可逆反歲月,也有可能影響到古時。
不過,此鍾還是你來收納,貧道如何能讓你白跑這一趟?”
“爲師叔做點小事,弟子心甘情願。”
“哎,莫要推辭了,如此扭扭捏捏不痛快,你收服就是了。”
“師叔,弟子也沒辦法收服這般先天至寶,境界達不到……還是師叔您來。”
“你來。”
“師叔來。”
“你來就是,要不貧道讓雲霄來收服?”
“這……”
嗡——
噹!
忽聽一聲震耳的炸響,卻見那混沌鍾自虛無之中化作實質,狠命震了數下,靈覺化作咬牙切齒的一句怒斥:
“夠了!你們兩個太欺負寶!當我不存在嗎!
哎呀!你要做什麼!”
說時遲那時快,混沌鍾剛從‘退一瞬’的神通中出來,通天教主身影一閃,直接出現在混沌鍾側旁,左手揹負身後、右手摁住混沌鐘頂部,長髮向後飄舞,雙目綻放青光!
“定!”
聖人一聲輕喝,混沌鍾瞬間停下震動,周遭被青光包裹,轉眼化作巴掌大小,在那滴溜溜地轉個不停。
“臥!卑鄙!”
混沌鍾傳出的靈覺帶着幾分虛弱,染了幾分哭腔:“通天我看錯你了!你竟然也成了你大師兄的樣子!
算計,都是算計……”
李長壽眼前一亮,笑道:“恭喜師叔得了這般重寶。”
此時能制住混沌鍾,稍後無論是馴服其中靈性,又或是更改其中靈性,對聖人而言已沒了門檻。
通天教主卻是含笑搖頭,言道:“貧道此前所說並非作假,此鍾你來煉化,貧道借用就是。”
“師叔,弟子剛纔所說也非作假。”
李長壽低嘆一聲,對通天教主傳聲道:“弟子去碧遊宮之前得了聖母娘娘召見,趕去聖母宮中,聖母娘娘問了弟子一個問題。”
“哦?哪般問題?”
通天教主散出聖人道韻,包裹自身與李長壽,示意李長壽說話就可,不必傳聲。
不磊落。
“娘娘問,我是否願意,在大劫中與她結盟。”
通天教主聞言也豎起劍眉,將混沌鍾扔回原本位置,負手踱步,離李長壽更近了些。
很快,這位並不喜歡算計、推演的聖人,目中劃過少許神光。
“她此問頗有深意,你或許不知,女媧是我們六個中,與天道關聯最深者。
這次大劫發自於人族,她是人族聖母,雖註定牽連其中,卻並未對人族有所虧欠,相反人族欠她無邊因果。
故,女媧並不入劫,爲何會着急與人結盟?”
李長壽道:“娘娘給弟子的解釋,是想脫離天道掌控。”
“她捨得這般道果?”
通天教主嘴角一撇,淡然道:“你是如何回答的?”
“弟子自是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對聖人不敢有任何隱瞞。”
李長壽嘆道:
“弟子說過了,執掌完封神之後,就與親友離開洪荒,在天庭退隱,不想要更多,也無法得更多。
能有云霄與我師妹爲伴,已非孑然一身,得了長生道果,還有何不甘願之事?”
“你當真如此想的?”
李長壽目光有些閃爍,卻並未多說。
“你這個回答倒是不錯,應該能打消天道對你的猜忌,”通天教主笑道,“這次大劫之後,貧道也想甩開洪荒諸多雜事,在混沌海中漫無邊際地探索。
混沌海無比廣闊,雖說無比混沌,但在開天闢地後,受洪荒影響,已從原本的徹底無序,化作了如今的半秩序、半混亂。
不少混沌生靈也頗有意思。
到時結伴一起?”
“這個……”
李長壽麪色有些尷尬,小聲道:“弟子跟她們風花雪月,師叔您在旁邊……可能會有一點拘束。”
“嗯?”通天教主臉一黑,“你還嫌棄起貧道了?”
“這不是擔心您到時候會很尷尬。”
“行了,不打擾你們就是,貧道還成累贅了,真是荒謬!”
通天教主一甩衣袖,輕哼了聲,轉身走回大殿主座閉目養神。
李長壽暗自鬆了口氣,對通天教主做了個道揖,也坐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借太極圖觀察一陣洪荒天地,繼續讀手中之物。
這浪前輩雖然人品不行,但這些奇奇怪怪的研究相當珍貴。
比如他正在讀的這篇,《關於混沌海形成的三點猜想以及暴脹理論的統一性》,就相當有深度。
“喂……”
大殿正中,被通天教主制住的混沌鍾輕輕晃了晃,有些微弱的靈覺不斷朝李長壽和通天教主擴散。
“可不可以尊重下本鍾。”
“開天至寶,防禦至寶,歲月大道……”
“洪荒現在怎麼成這樣了?當年你們爲了幾朵破蓮花,打到頭破血流的那股勁呢?”
“跟我聊聊啊……要幫你們也不是不可以,但截教教運會害死寶的,我真的鎮不了。
長庚是嗎,有了我你可以不用怕天道,我可以隨時帶你躲入混沌海。
大仙,咱們聊聊呀,雖然不想認你爲主,但跟當年的東皇太一一樣,咱們聯手做事也是可以的呀。
長庚大仙,別讓我去截教,真的會死寶的。”
李長壽有些無奈地放下手中書卷,對混沌鍾歉然一笑,隨之……
關閉靈臺,細細品讀手中筆記。
於是,十數年後。
距離五部洲已是不遠,尚未進入天道影響的範圍,通天教主招來幾位弟子與李長壽,一同站在混沌鐘身周。
決定鍾命的時刻,已然來臨。
……
與此同時;
某處大千世界,那宏偉無比的石殿中,烏壓壓的臨天殿高手在下方整齊而立,一股股仙力充斥在各處。
正中高臺,十多名大羅金仙坐在椅背高聳的石椅中;
在這一排石椅之後,還有幾張椅子,是已漸漸隱入幕後的臨天殿核心人物——白澤、江林兒、酒玖。
當然,白澤自始至終都將自己隱藏在霧氣中,沒有暴露過自身身份。
在天庭暗中扶持下,在木公辛勤的補給下,在白澤一力策劃下,在李長壽制定的規劃下,臨天殿已成爲區域性的霸主級仙道勢力。
他們的影響力輻射數十大千世界,在洪荒三千世界的一角,建立了牢不可破的仙道統治。
明確的規矩,與天庭天規契合的教義,簡潔高效的運轉模式,明確的賞罰制度,充沛的法財侶地……
但他們並不滿足於此。
或者說,李長壽給他們定下的使命,遠不只是保一方安穩。
此刻,忘情上人就站在最高的寶座前,負手而立,目光掃視各處,兩鬢白髮輕輕飄揚,自身散發着濃濃的威嚴。
畢竟做了這麼多年的大佬,自是養成了非凡的氣度。
他聲音清淡、冷漠,講述着接下來臨天殿的行動目標,重申臨天殿的核心教義。
替天行道!
代天護道!
他們的地盤擴張,已威脅到了西方教香火神國勢力,此前也已有過摩擦。
而今日,臨天殿高手齊聚一堂,各堂口負責仙人匯聚於此,爲的就是全面對香火神國開戰,打香火神國一個措手不及。
一番淡定的演講過後,王富貴殿主留下了百名臨天殿骨幹。
大會完了開小會,也算是臨天殿老傳統了。
接下來就是佈置具體的戰術、策略,一般都是白澤做好全套計劃,由酒烏替他發言。
側旁,酒玖隨手拿起一隻酒壺輕輕晃了晃,嘴角露出幾分無奈。
她對身旁江林兒傳聲道:“師孃,我先回了。”
“小玖……”
江林兒有些欲言又止,酒玖卻化作一抹黑影,悄然離了大殿。
酒玖的住處是一處被重重大陣護着的小院,她如今今非昔比,是臨天殿重要的‘標誌’,在臨天殿內擁有不低的威望。
只不過最近百年漸漸淡出了‘管理’,在專心修行,應對前路金仙劫罷了。
小院有些清冷,幾盞法寶燈散發着瑩瑩光亮,酒玖的屋內還是如原本一般有些凌亂。
她走去酒櫥,翻找着各地蒐集來的美酒,纖手卻始終有些有氣無力。
隨便拿了一壺果釀,在嘴邊抿了一口,卻品不出什麼味道。
‘師叔,缺酒了爲何不說一聲?’
“小!”
酒玖豁然轉身,所見只是開着的屋門。
快步走到門庭,所見只是空蕩蕩的院落,以及被風拂過的葉。
剛剛的酒釀在脣間暈開了滋味,微微的苦澀。
風吹過,些許落葉飄落,她擡手握住一片流浪的綠葉,又不小心將它捏碎,略微有些出神……
我,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