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靈話術絕西戶,雲霧瀰漫聖人來。
原本西方教已是按此前定下的策略,將截教的第一波發難擋回去了;所殺的那名金仙也非他們西方教真正的弟子,故不給截教審問的機會。
此時主動權已稍偏西方教,馬上就是多寶現身,而後以神通逼出對方聖人。
但拿了特殊劇本的龜靈聖母,充分發揮出自己的外相優勢,很單純地問了幾個問題……
【站在西方教的立場說幾句‘公道話’,繼而成爲西方教的代表;
順勢代西方教認下了意圖滅道門而自興的罪過,從而將火徹底拱起來,讓西方教陷入徹底的被動。
自身再假裝後知後覺發現西方教的黑暗,轉過來將西方教釘死在恥辱柱上。
‘呀,他們原來這麼可惡呀。’】
這純粹是李長壽定下的計策,龜靈也不太懂,但看樣子效果相當不錯。
西方教陷入全面劣勢,山上的衆老道、仙人如臨大敵,有少許悲觀的道者,已是做好了表面堅守一陣,而後順勢‘被打散’的準備。
截教衆高手齊頭進逼,西方教衆高手立刻開啓重重陣法,面色已是無比凝重。
也就在此時,聖人道韻驟然明顯,讓前壓的衆截教高手一時有些警惕。
聖人既出,諸仙退避!
生靈頂點,洪荒之序!
這一瞬,不只是靈山周遭的截教仙面色變得無比凝重,便是在小瓊峰丹房前坐着的大法師、孔萱、李長壽,也盡數站起身來。
大法師眉頭微皺,低聲道:“爲何?最先現身的,是他?”
孔萱笑道:“倒也不失爲一招妙棋。”
李長壽倒是頗爲平靜,凝視着銅鏡中的畫面。
其內所顯聖人影像有些模糊,卻是一名身材略顯魁梧的老道,寶相莊嚴、腦後有金色光輪閃爍光亮,寬袍之下的道軀宛若虛無不存實體般。
其道錚錚,有空、明、釋、盡、終之意;
其韻延綿,宛天地長河奔涌而去、浩蕩而來,又含蓄兼併,孕無限生機與毀滅寂靜於一體。
仔細體會自有無限妙境,粗略一觀也可發覺其蘊含無邊偉力。
有詩讚曰:
道起鴻蒙明禪理,宏願成聖功德落。
西方難興無奈何,胸蘊乾坤盡蹉跎。
與我相遇皆入甕,強說緣法豪巧奪。
前因既定今日果,萬載空忙歹難躲。
截教一方萬不曾想到,西方教二聖最先現身的,竟是接引聖人!
這一招雖簡單,卻讓截教大部分算計落空,讓今日之局勢,再次變得撲朔迷離。
爲何如此?
還是這一教雙聖,以及聖人與洪荒普通大能之間那不可逾越的鴻溝。
截教所期望的劇本,便是準提聖人現身,立刻被自家師尊在不打破洪荒的前提下壓制,導致接引不得不出手馳援。
通天教主本就有這般實力,不過是複製一次,此前在混沌海中與西方教二聖的大戰。
截教在面對西方教時的自信,就是源於這套‘邏輯’。
可,西方教聖人豈是那般好相與?
只是這簡單的變化,接引聖人外出平事,準提聖人躲藏不出,通天教主就算有誅仙四劍與誅仙劍陣陣圖,也完全無法壓制住道境相近的接引。
接下來,只需接引將通天教主引去天外,準提聖人鎮守靈山,又有此前調回來的西方教衆高手……
靈山之圍,自可化解大半。
截教一方自是考慮過這般情形,但多寶道人和幾位大弟子也沒研究出什麼所以然來,他們決定試試看,大不了就是無功而返。
拼的就是一個運氣!
抓的就是那一閃而逝的機會!
所以,他們來了,義無反顧、義憤填膺,而後遇到這般情形,也毫無退縮之意。
小瓊峰丹房前,李長壽禁不住嘴角輕輕抽搐了下。
也不知截教是真的教風如此,還是算計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將他會考慮如何幫截教的種種情形都考慮了進去。
這般情形,李長壽自有辦法應對,不然他之前請師兄師嫂回來作甚?
且聽銅鏡中傳來接引聖人那清虛縹緲的嗓音:
“道友今日,當真是要覆滅我靈山一脈?”
此話一出,無人敢接。
就聽得一聲輕笑,雲中現出道道霞光,一道身影憑空出現,就在靈山之外,在諸弟子之前!
手提青萍劍、一身青藍道袍,長髮隨風擺舞,英俊的面容上露出少許笑意。
上清聖人,通天教主。
“道友的靈山一脈做了什麼,你我心裡都有數,而今大劫來臨,合該清算此前舊賬。”
接引默然無語,似是默認了通天教主的指責。
到了這般存在的層次,城府算計已是邊角,一切都回歸於實力之上。
靈山各處安靜了下去,從靈山老道到截教衆仙,心情都莫名有些低落。
接引聖人緩緩輕嘆:“一切,終究是與遠古時不同了。”
通天教主笑了笑,手中青萍劍出鞘半寸。
“天外一戰?”
“自當奉陪。”
嗡——
大道震鳴、乾坤晃動,兩位聖人前一瞬還是一站一坐於空中,下一瞬便消失不見。
接引座下祥雲坍塌,通天教主只留下一抹淺淺的虛影。
兩隻光芒璀璨的流星逆沖天際,不過轉眼消失不見,只有聖人道韻對撞時的餘韻,在天地間緩緩擴散,吹散不知多遠的雲霧。
聖人,天外大戰!
“長壽,通天師叔可有什麼後手?”
大法師皺眉問着,目中帶着幾分疑惑,“竟是這般灑脫,將自家教內弟子,全盤留在了靈山處。”
李長壽沉吟幾聲,倒是想到了一些可能。
孔萱柔聲道:“或許是有像是周天星斗大陣那般,可用來對抗聖人的大陣也不一定,截教如今的高手數量,怕是已超過上古妖庭許多。”
靈娥小聲嘀咕:“有沒有可能,聖人師叔覺得,我家師兄就是截教的後手?”
三位人教大佬齊齊一怔,而後各自輕笑。
李長壽道:“還有一種可能,便是通天師叔將重寶託付給了多寶師兄。”
“唉,不管如何,咱們總不能置之不理。”
大法師目中劃過少許精光,整個人也從原本的舒適、懶散,展露出了些許鋒芒。
大法師道:
“今日不只是截教對西方教,終究也是道門對西方教。
長壽幫爲兄想個合適的藉口,稍後若情況不對,爲兄便去歹命地攔一攔聖人。”
李長壽輕吟幾聲:“第六聖人怕是不會輕易離開靈山。”
“不行就請老師暗中用些手段。”
“這……合適嗎?”
“沒事,老師上古時常這麼幹!你真以爲,爲兄初戰妖皇,能敵得過執掌混沌鐘的東皇太一?”
大法師笑眯了眼,眼底滿是回憶。
李長壽:……
看樣子,大法師跟孔嫂嫂的關係確實是穩固了,這般有損自身英武形象的話,說的如此沒有負擔。
銅鏡中,今日第三股聖人道韻,已然顯現。
……
‘師尊離開時,好自信啊。’
虛空土洞中,多寶道人滿臉糾結,又是撓頭抓耳,又是起身踱步,心底甚至泛起了幾個大膽的念頭。
要不,今天就算了?
師尊趕去天外與接引大戰之前,給自己那句傳聲是什麼意思。
‘憑此物拖住準提,靠你了寶。’
還寶呢?
可別寶了!
師尊爲啥有這種誤會,覺得他催發大名鼎鼎的混沌鍾,就能有對戰聖人的實力?
他又不是‘修道狂人’人教的玄都大師兄,修着修着差點自身成爲大道!
他就是寶物多了點,自身實力強了點,三尸提前斬了點……
這、這咋辦嘛這!
叮鈴鈴~
頭頂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鈴聲,卻是那小小的銅鈴接連震顫,一股靈覺傳到了多寶道人心底。
“還不出去等什麼呢?你師弟師妹們又要攻上去了!
真的是,堂堂截教大師兄,道境都已這般高深,在你師父面前侃侃而談,說什麼今日是覆滅靈山大好時機,怎得事到臨頭,自己還萎了?”
“唉……道理是這般道理,心態是另一番心態。”
多寶道人晃了晃腦袋,站起身來,對着混沌鍾拱拱手,將這‘鈴鐺’握在掌心。
“也罷,事已至此,自要全功!”
隨之嘿嘿一笑,小聲嘀咕道:“前輩稍後護着點晚輩,晚輩這裡有點混沌稀液、乃浸潤三十六品混沌青蓮的寶物,戰後定孝敬給前輩。”
“切。”
混沌鐘的靈覺帶着滿滿的嫌棄:
“本鍾在混沌海這麼多年,啥沒遇到、什麼沒嘗過?就你這點東西,咱能看在眼裡?
記得包一下,你師尊答應我,只要勝了這一戰,便放我自由身。”
多寶又是一怔,但深諳寶物脾性的他,也知這般至寶絕無法強求,只能賠笑幾聲,握着混沌鍾,踏出虛空洞,徑直出現在靈山上空。
那微胖的身軀散發出淡淡威嚴,前一刻已是要與靈山拼命的截教仙,頓時又有了底氣。
正此時!
靈山各處涌來一層層雲霧,化作一名百丈高老道身形面容,聖人道韻也濃郁到了頂點。
準提聖人,終於再次現身,且一現身就帶給了場中截教衆仙莫大的壓力。
接引由通天教主接下。
這準提,自是要跟他們鬥法了。
說不緊張那是假的,但截教仙人有半數,道心之中竟萌生出了一種渴望、一種激盪!
一種,便是聖人也不可輕侮他們截教的堅持!
一種,面對聖人,也敢搏出一線勝算的氣概!
準提開口道:“截教今日,若有踏入靈山半步者,休怪貧道以大欺小。”
瓊霄不怒反笑,徑直罵道:“西方今日,聖人要與我們這些晚輩直接較量,那就休怪我們以小犯大了!”
準提法身雙目之中有金光閃過,身側突然有一顆金星閃爍,其內傳出淡淡的輕笑聲:
“截教仙子當真有些太過目中無人。
莫非在碧遊宮中,便是如此對自家師尊說話?”
話音落下,金星之內現出一道修長身影,懸浮於準提法身側旁,卻是一青年道者。
此青年不知跟腳、不明來路,此前似是從未在洪荒走動,並未顯露於人前,但此刻,卻能在準提聖人的道韻之下,展露出自身之道。
他拈花而笑,目中帶着幾分不以爲然。
接引弟子,迦葉。
又聽一聲輕笑,便準提法身另一側第二顆金星閃爍,卻是一名身着寬袍的老者自靈山深處而來。
他口中吟誦:“何爲愚鈍,何爲睿智?妄嗟貪慾,爲平等志。”
自身道韻流轉開來,竟也是洪荒大能、難尋的高手。
第三顆金星,緊接着再次閃爍!
一名名接引、準提此前從未現身過的弟子,一位位不參與西方教事務,只是在靜候西方教大興的高人。
轉眼間,竟走出十四人之多!
這些,就是地藏、彌勒、虛菩提,真正的師兄師弟!
他們逐一現身,出現在準提身側,將靈山一方的氣勢推到了頂點。
那些原本只是充門面、混日子的靈山老道,此刻昂首挺胸,齊齊飛到百丈高空中,圍繞在準提聖人身周。
聖人大教,如何小覷!
底蘊二字,被靈山展露到淋漓盡致!
噹——
忽聽一聲鐘響,天地驟然喧囂。
多寶道人掌託一口三尺高古鐘,自空中緩緩落下,那鐘聲劃過之處,乾坤似乎都多了一層層漣漪。
準提法身目光一凝,多寶道人昂首挺胸、單手揹負身後。
截教衆仙再無壓制自身,一條條大道顯露出行蹤,靈山周遭天地驟然變成漆黑一片!
天無色,地無痕!
截教衆仙自身氣機互相勾連,宛若一座高牆,豎在靈山四面八方。
大戰,一觸即發!
截教衆弟子已是做好直面聖人的準備!
而此時,唯一缺席此地的截教大弟子趙公明,正在玉虛宮附近,皺眉注視着玉虛宮的動靜。
闡教毫無應對。
是了,他們確實不必有任何舉措。
準提聖人外加靈山衆弟子,足以抵擋截教攻勢,雙方定是要有大批高手摺損。
他們只需坐山觀虎鬥。
天地間,一道道目光注視着陷入黑暗的靈山,自龍宮到天宮,自五莊觀到火雲洞。
九天之上的枯瘦老道緩緩睜開雙眼,凌霄殿內的玉帝略微皺眉思索。
這天地間,也不知是誰露出淡淡的笑意,又不知是哪般生靈的目光,如此貪婪而期待靈山黑幕之中的大戰爆發……
靈山處,截教、西方之間,只等一道流光掠起,就會有萬千流光激射!
只等一聲殺伐之令下,就會有不知幾何高手摺戟於西洲!
便是多寶、金靈聖母這般大能高手,心絃已是緊繃到幾乎繃斷。
正!此!時!
“道有清妙在,何處說自然。”
些許輕笑聲自高空而來,這幾乎能吞噬一切的黑暗之地,突然出現了淡淡的白光,仔細看去,那卻是一張太極圖的虛影,只是‘黑魚’融入了黑暗。
太極圖中,一名面容初看有些普通的道者邁步而出,頭頂玄黃塔、手握乾坤尺,先天至寶太極圖於背後輕輕環繞,又有一張離火旗化作火蒼龍纏繞身周。
玄都大法師!
大法師這一現身,西方教一方笑意盡數收斂。
準提聖人直接開口:“人教莫非也要來此行欺凌之事?”
“師叔言重了,”大法師輕笑了聲,卻是不再對準提做道揖,只是道:“我等不過道門弟子,如何能欺凌西方聖人?
只不過是心有不平,欲來此地伸張正義。
西方教昔日欠下道門的因果,今日理應奉還。”
準提默然無語,衆西方教大弟子如臨大敵。
他們忌憚的,自是洪荒最強聖人,而大法師,便是那位聖人唯二代言人。
大法師淡定邁步向前,截教仙人們雙目滿是光亮。
而當大法師走到雲霄仙子身旁,示意雲霄向後一些,溫聲道:
“長庚有言,讓你莫要涉險,拿出他送你的一些小玩意,先破靈山大陣就是。
我來爲你護法。”
雲霄輕輕頷首,倒是沒有猶豫,素手一翻託着一尊自己的玉像,將玉像扔到身後位置,隨她單手劃出道道印符,那玉像驟然漲大。
三尺、三丈、三十丈、三百丈!
截教仙人與靈山衆仙齊齊愣了,當真沒見過這般陣仗。
說是法相天地,卻是芥子法寶?
那準提剛想出手,卻見大法師揹着太極圖、多寶道人託着混沌鍾,一左一右,護持雲霄與那玉像側旁。
玉像背後出現一條條七彩斑斕的靈力長河,背部出現九九八十一隻旋渦,幾乎轉瞬就抽乾了此地天地靈氣!
更是引發西牛賀洲靈氣暴動,如山崩海嘯一般朝靈山涌來。
那靈力長河,就如同玉像張開了一雙七彩光翼,其上道韻竟是如此玄妙!
此刻,雲霄目中滿是清冷,並不因這玉像用的是她容貌而有半分異樣,混元金斗在她身周盤旋,她的身影漂浮在那玉像正前,兩者動作幾乎同步!
擡手,兩隻掌心對準靈山大陣!
不同的是,那玉像的掌心,出現了一口黑洞。
雲霄長髮輕輕飄舞,面容清冷絕美,秀目之中劃過少許不忍,但最終只剩清冷。
她是截教弟子。
擔負截教興衰。
今日借君之利器行殺伐之事,亦自身承擔殺伐惡果。
若此身能渡封神大劫,當以身心伴君身側,不分不離、有難不棄。
溯源·百倍靈氣弩!
“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