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一章的標題打錯了,應該是第二百三十二章,沒法改了。)
燈光暗去,銀幕亮起。去年拍攝時的情景此時還歷歷在目,賀新也跟身邊一臉興奮的仲村亨一樣,心情頗爲激動。
影片的開頭是1928年的東北,日本留學生仲村亨和他的中國同學章紫怡墜入愛河。不久仲村亨被召回日本,當他返回中國時已是日本軍國組織的間諜。
兩人在上海“巧遇”時,章紫怡也在目睹哥哥被日本軍國分子殺害後,成了抗日暗殺組織“紫蝴蝶”的成員。
在目睹愛人李兵兵被章紫怡誤殺後,賀新也開始了他的復仇活動。
影片結束時,仲村亨、章紫怡、賀新同歸於盡。
當銀幕上開始滾動字幕的時候,賀新目瞪口呆地坐在那裡,說不出一句話。他沒想到最後的成片竟然是這樣的!
整部影片始終籠罩在一種宿命的悽迷氣氛下,生命輕如鴻毛,動盪年代個人的無奈,還有個人的小小慾望的註定不能實現……
但是賀新始終get不到導演到底想表達什麼,各種疊影、重複,多次的跳接鏡頭,高難度的場面調度,看得讓人眼花繚亂,整部影片與其說是在講故事,倒不是說是導演在炫技,如同在效仿維斯康提.貝多魯奇電影作品的繁複瑰麗。
顯然有這種感受的不單單他一個人,在放映中途雖說有觀衆不時離場,但堅持到最後還有八成,只是當燈光亮起的時候,只有稀稀拉拉的掌聲,充滿了敷衍和表面上的客氣。
仲村亨這時也一臉迷茫的輕聲跟他說道:“賀君,我完全沒有看懂,你呢?”
賀新心中暗暗一嘆,無力道:“Me too!”
好在電影放映結束已經快凌晨一點了,因爲時間關係,並沒有安排現場記者採訪,一行人驅車沖沖趕往離戛納市區十幾公里之外的Baby come山莊,參加由《紫蝴蝶》海外發行商舉行的招待會。
參加招待會的大都是來自世界各地的片商,還有一些相關的朋友,特地來捧場的王曉帥和段憶虹也被樓燁拉着一塊兒去了。
相比導演的興奮,賀新則多少有些失落,因爲很多當時拍攝時他自認爲演的很牛逼的鏡頭在成片裡都不見了。電影中呈現出來的那個司徒甚至都讓他感到很陌生,儘管每一個鏡頭都是他自己演的。
“在想什麼呢?”
正當賀新一個人躲在角落裡胡思亂想的時候,不知道什麼時候王曉帥端着酒杯走了過來。
“呃,在想剛纔看的電影。不瞞你說,今天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成片,挺感慨的。”賀新道。
“你演的不錯,跟遠征有得一拼,比那日本人強多了。”王曉帥笑道。
賀新勉強笑了笑,心裡還在爲被剪掉的鏡頭有些惋惜和無奈,不禁問道:“導演,你看這片子怎麼樣?”
“我覺得還成吧。”
王曉帥推了推眼鏡,沉吟着道:“片子裡很多場面,比如爆炸、逃難、槍戰,還有在火車月臺上和行進的電車上,交錯移轉跟拍人物,這些都是相當難拍的,我覺得老樓處理的很不錯。而且片子中那些高難度的場面調度,讓電影增加了不少質感,比較接近《無間道》的作風,但跟其他的港片比,這部片子明顯更加接近歐洲電影的感性,有那種深度挖掘的美學作風!”
“……”
好吧,賀新承認問錯人了,王曉帥跟樓燁原本就是臭味相投,一掛的,問他其實跟問樓燁差不多。
……
《紫蝴蝶》上映之後,外界褒貶不一,很多媒體認爲,“戰地愛情”電影的題材太陳舊,視覺上也無法給評委造成衝擊,加上今年競爭激烈,得獎希望渺茫。
不過法國當地影響力極大的《費加羅報》著名影評人博爾德卻撰文對《紫蝴蝶》給予了極大的評價,稱之爲“描繪抗日戰爭背景故事最成功的電影之一”,甚至比喻爲“亞洲版的《亂世佳人》”。
“博爾德認爲,電影中的人物歷經滄桑,彼此愛情也因時局物轉星移而受盡波折,使命和愛情之間的衝突矛盾使劇情更加曲折詭異……”
中午在酒店餐廳一起用餐的時候,哈欠連天的賀新就聽章紫怡的經紀人靈靈在繪聲繪色地讀着新出爐的報紙,不得不說這姑娘的法語水平真是不錯,翻譯成中文還能巧妙的運用成語。
這篇《費加羅報》的影評報道中,也提到了非常讓人詬病的電影中各種跳躍的鏡頭。而博爾德這位樓燁的知音卻認爲,劇情發展雖然未能與時間和諧搭配,使觀衆在連貫的故事情節中失去了時間概念,但這恰恰是中國經歷這場戰爭悲劇的永恆寫照。
聽到這裡,賀新不由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面帶淺淺笑容的樓燁,問道:“導演,你當初剪輯的時候真的是這麼想的?”
“呃……”原本還在頻頻點頭的樓燁,此時半張着嘴巴,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哎呀,小賀你別打岔,後面還有呢。”
正在讀報靈靈見狀幫着導演解圍道,接着就見她用抒情的口吻道:“《紫蝴蝶》有太多令人嘆息的情節,觀衆口中吐出的嘆息可以匯成一陣風,吹散歷史的雲煙!”
“哇!博爾德先生評價這麼高啊!說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呢。”章紫怡笑着道。
因爲博爾德的這篇影評還特別提到了她,甚至把她比作“東方的費雯麗”,認爲她精湛傳神的演技是本屆影展最佳女主角的有力競爭者。
還公開喊話,本屆電影節影后的最大熱門,美國電影《狗鎮》的女主角妮可.基德曼:“章紫怡來了,妮可,你準備好了嗎?”
這句話說的章娘娘心花怒放。
不過也不是博爾德一家看好章娘娘,今天的《尼斯晨報》就以四分之一的版面刊登了她的一張照片,標題是“戛納影后?”
其實賀新心裡卻有些不屑,章紫怡在《紫蝴蝶》中的表演固然十分精彩,但在他看來也僅僅是正常發揮而已。
在影展上他是看過《狗鎮》這部長達三個小時的電影。儘管他聽不懂裡面的對白,但不得不說這部電影光畫面就給他帶來了極大的震撼,以舞臺劇的方式呈現!一個善與惡的試驗場!一部這真正的恐怖片!
尤其是妮可.基德曼的表演,非常精準,以至於讓他難以想象這麼一位雍容華貴的奧斯卡新晉影后居然會出演這麼一個實在是讓人難以啓齒的角色。
光憑這點就足以配得上戛納影后這個稱號。
雖然有博爾德幫着賣力吹捧,但是當地媒體的反響還是貶大於褒,以至於在出席下午的記者會之前,賀新和章紫怡的心情都略感緊張,尤其是賀新,其實在他的內心深處對這部片子是不認同的,萬一遭遇到尖銳的問題,他是說呢還是不說呢,心情很矛盾。
只是出人意料的是,當來到記者會現場,發現來的大部分都是華語媒體的記者,提出的問題異常友善。
什麼有關電影的情節結構、創意構想等“艱難”的問題統統拋給了導演樓燁,而對章紫怡和賀新問的大都是拍攝時的感受。
兩人便很自然的相互吹捧了一番。
倒是樓燁面對那些“艱難”的問題,表現的始終很淡定。
當有記者提出對國內票房表示擔心時,樓燁一臉輕鬆道:“製片人和投資方在給我錢拍這部電影之前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電影票房好不好這個真的無法預測,好比這次來戛納,到目前爲止已經賣出了三十幾個國家的版權,投資早就收回來了。”
他的話音剛落,又有一位眼鏡妹子舉手問道:“那麼樓導你對《紫蝴蝶》這次獲獎有信心嗎?”
樓燁瞟了那妹子一眼,特裝逼的來了一句:“得不得獎對我真的是無所謂,如果能拿獎只不過就是多賣一點錢罷了!”
記者會結束,賀新跟章紫怡一塊兒上樓的時候,章紫怡卻悄悄的問他道:“小賀,你說我們這次有希望嗎?”
賀新心裡很瞭然,以章娘娘一貫的野心勃勃,心裡最覬覦的恐怕就是戛納影后了。他倒是一時挺難回答的,只得出了個餿主意道:“想知道有沒有希望獲獎其實很簡單……”
“怎麼弄?”章紫怡迫不及待的問道。
“跟組委會請假啊,說臨時有事不能參加頒獎典禮了,如果有希望獲獎的話主辦方一定會挽留的,如果沒希望那就無所謂了,隨便你參加不參加。”
原本他也就隨口這麼一說,沒想到章紫怡似乎真的動心了,若有所思的同時,嘴裡還在喃喃道:“可是今年的頒獎典禮央視電影頻道會全程轉播的呀!”
以往的歐洲三大電影節所入圍的華語電影,總會有些在官方眼裡很不着調的地下電影,但是這次不同,《紫蝴蝶》在入圍名單宣佈之後,有關部門就馬上主動表示,這次著名“禁片”導演樓燁的這部作品是經過正當程序入圍的。
於是便有了央媽早早地買下頒獎典禮的轉播權,期待華語電影在戛納影展上再度閃耀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