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稱投資兩億的《無極》劇組真的很龐大,此前一直在小成本文藝片中折騰的賀新真的是開眼了。
比如拍攝的場景,陳大導沿襲了一貫的大手筆,比如在橫店耗巨資搭建了片中的主場景王城,另外還有北影廠攝影棚、香格里拉等地方的場景都在同期建設。
原本按照計劃《無極》將於三月一日在橫店正式開機,但由於橫店王城那邊工期延後,陳大導在發了一通脾氣之後,不得不宣佈開機延後半個月,同時開機後先拍攝北影廠攝影棚中的戲份。
這個突如其來的變化,對於賀新來說問題就來了。作爲這部片子中的大配,他的戲份大都集中在北影廠攝影棚和香格里拉,橫店王城戲不多。
這樣一來,推遲到三月十五日開機,他的拍攝任務一下子就變的很吃重。因爲北影廠攝影棚中搭建的雪國場景,主要都是他和謝逼王以及張東健的對手戲。
而更爲關鍵的是他和舒琪主演的《美人草》將於三月二十四日上映。按照原來的計劃,在橫店王城拍攝的一個多月的時間裡,他的拍攝任務很輕鬆,並不影響《美人草》上映的宣傳,但是現在兩者之間就發生了嚴重的衝突。
按照之前和博納方面擬定的宣傳流程,賀新將負責京城、上海和西安這幾個大票倉的宣傳任務,還得出席當地的首映禮。而南邊象廣州、深圳這一帶的宣傳由舒琪負責。
但現在問題來了,至於如何協調自然有他的經紀人紅姐和劇組方面協調,至於陳大導的主要精力都集中的在電影的拍攝和藝術創作方面,這種繁瑣的事務統統交給陳夫人負責。
同時《無極》作爲亞洲巨片這次在商業運作方面也借鑑了歐美商業片的一貫做法,比如拍攝同期紀錄片。
儘管電影尚未開機,但先期的籌備工作已經開始納入同期紀錄片的鏡頭。
今天賀新和陳大導在討論劇本和人物的時候,就有工作人員扛着機器在一旁拍攝。
“……鬼狼這個人物是鮮明的,內心是複雜的,之所以要設計這麼一個誇張的、極具舞臺劇色彩的外表造型,就是要跟他的性格形成一個強烈的反差,就是要賦予這個人物特殊的氣質!”
陳大導說話的語氣抑揚頓挫,往往還會伴隨着豐富的肢體動作,說到盡興處往往會象偉人一樣,伸出大手如同撫平一波皺水一般,往身前緩慢且有力的一揮,非常有派頭!
“也許你會認爲鬼狼是個悲劇人物,可我說他不是,儘管他具備了悲劇人物的戲劇元素,但在深一層面上,他是喜劇的結局。他真正超越了自己片面的生命觀、膽小和懦弱,獲得內心上的補償和快樂,當他脫去那維持他生命卻囚禁他靈魂、自由的囚衣的時候,他瞬間變成了耀眼的熒光,閃閃發光!雖然他的肉體離開了世界,但他卻把最及時的悔恨留了下來,他終於意識到,有些東西遠比那單純的迷失自我的生命重要的多!所以,我在爲他離去難過的同時,卻也帶着欣慰的微笑看着他的靈魂飛上美麗的天堂……”
陳大導的話一貫很文藝,似乎無時無刻不在彰顯他那深厚的文學功底。這些對於一名基礎很差的學渣來說,很多時候真的是晦澀難懂。
尤其是看到他發表完一頓長篇大論後,魁梧的身體往沙發靠背上一靠,雙手搭在扶手上,用一副“我很看好你”,且“你能演這個角色,我認爲你該很榮幸”的表情看着自己的時候,賀新真的很無語。
他承認對方有着深厚的文學功底,在美學上也有獨樹一幟極具個人風格的觀點,但是拿到劇本後,他也早已精讀了好幾遍,雖說鬼狼這個人物相較幾位主要人物,側重點在於內心戲很豐富,表演的空間很大。
不過在他看來,相比《藍宇》中的藍宇和《紫蝴蝶》中司徒那種矛盾衝突激烈,張力十足的人物形象還是要稍遜一籌,他甚至覺得都不用自己祭出“不吃飯不睡覺”的殺手鐗,也有把握將這個角色演好。
只不過現場有機器拍着,他也只能裝出一副虛心求教和深以爲然的樣子。其實說是同期紀錄片,大部分時候這也是一種表演,畢竟這是爲以後電影的宣傳服務的,總不能出現一些負面的東西。
賀新這會兒正在虛心請教呢,手機卻在褲兜裡震動起來,之前因爲陳大導說的正在興頭上,他也不太好接電話。
幾次接觸下來,他也看出來了,這位爺甭看總是一副禮賢下士的模樣,其實內心特別孤傲。大概就是那種別人尊稱他一聲大師,然後他自個就把自己當成大師了。
不過呢,也許是家學淵源或者是本身的修養的關係,他所表現出來的並不像後世東北某二人轉演員那種暴發戶式的各種飄,相反始終彬彬有禮,不能說是虛僞,至少他的眼神始終透着那麼一絲真誠,但這種真誠卻是一種居高臨下的真誠,一種需要仰視的真誠,這就讓人心裡多少有點膈應。
起初電話開始震動的時候,他沒當回事。平時拍戲的時候,他一般都會把手機調整震動或者靜音,等拍戲的間隙看一眼撥回去。
而且他的電話號碼傳播並不廣,就是身邊的幾個朋友和工作上的一些合作者,大家也都知道他的這個習慣,一般沒人接就知道他這會兒正在工作,便不再打擾,等他忙完後再打過來。
但是今天卻不同,手機接二連三振起來沒完了,他估摸着肯定有急事,好不容易等到這番長篇大論結束,趁着大師低頭飲茶的工夫,他忙道:“導演,我先接個電話?”
“哦,沒事,您忙!”大師放下茶杯,屁股擡了擡,一如平時那樣客氣道。
賀新抱歉地朝他笑了笑,同時朝幾位拍紀錄片的哥們打了聲招呼,匆匆走到門外,正當他掏出手機準備看的時候,正巧碰上走過來準備進門的陳鴻。
“紅姐!”賀新更往常一樣跟她打了聲招呼。
陳鴻卻一反常態地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才抿嘴一笑道:“小賀,眼光不錯嘛!”
什麼眼光不錯?
賀新有些莫名其妙,但出於禮貌還是朝她呵呵傻笑了兩聲。便看着人家帶着詭異的笑容擦肩而過之後,他這才低頭看手機。
一連五個未接電話,除了一個孫麗的之外,其餘四個居然都是常季紅,然後還有兩個短信,一個居然是周訊的,翻看一看。
“你也分手了???”
這都啥玩意兒,發錯了吧?
他心裡嘀咕一聲,繼續翻看下一條,卻仍然是自己的經紀人常季紅髮的:“出大事了,趕緊回電話!”
難怪會一連打了四個電話,他的心頓時一緊,趕緊把電話撥過去。
那邊響了一聲,電話就接通了。
“紅姐,出啥……”
還未等他說完,就聽電話那頭的紅姐劈頭蓋腦就問道:“昨晚你睡哪兒了?”
“睡在家裡啊!”他下意識道。
“真的?”
“當然是真的,不睡在自己家我能睡哪兒?不是,紅姐,你說出大事了,到底出了什麼事?”他趕緊問道。
“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昨天你去跟孫麗探班,你倆都幹嘛了?”很顯然電話那頭的紅姐氣很衝。
“沒幹嘛呀!昨天我去他們拍戲的地方看了一眼,跟騰導、弈名哥他們打了個招呼,就跟孫麗一塊兒去了一家咖啡館坐了一會兒,然後就送她回家了。”賀新一頭霧水道。
“那之後呢?”
“之後我就回家了,我都沒敢回去太晚,串串還在家呢。怎麼了?”
“怎麼了?昨晚你跟孫麗在一起的照片被人偷拍了,現在網上都是你跟孫麗的緋聞!”
“怎麼會這樣,不至於吧?”
賀新想想昨天他跟孫麗壓根就沒啥出格的地方,就算是偷拍,那照片也應該沒啥。再說以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類似的事情,比如上次他跟李曉冉也被人偷拍了,網上還編造他倆的緋聞,他都懶得迴應,一看就是假的嘛。
“什麼不至於?你自己找臺電腦好好看看,早就跟你們說過別鬧出什麼事來,可你們……算了,我都懶得跟你說,你看過了就知道了。趕緊的,忙完了趕緊過來一趟。”
聽電話裡紅姐的口氣似乎挺嚴重,賀新掛了電話後還仔細回想了一遍昨天和孫麗在一起的情形,實在是想不出有什麼不對頭的地方,別說禮節性的擁抱了,就連挽着手的動作都沒有。
想想當初拍《玉觀音》的時候,兩人在雲南有時偶爾出門逛逛,孫麗倒是喜歡時常摟着他的胳膊。當初他也沒往其他方向想,就是把她當成了一個小妹妹。直到後來覺察出有些不對之後,他就避免了這種稍顯親密的動作,免得讓對方引起錯覺產生誤會。
不過他也沒顧得上多想,趕緊找電腦。
推開旁邊一扇辦公室的門,裡面坐着一個戴眼鏡姑娘,看到他進門,瞬間眼睛一亮,忙問道:“新哥,有事嗎?”
賀新這段時間在陳大導的工作室進出也算頻繁,工作室的工作人員對他都挺熟悉的。
“你這兒的電腦能上網嗎?”賀新指了指辦公桌上的電腦問道。
“可以。”
姑娘給了一個肯定的回答,接着問道:“新哥,你要用電腦麼?”
“不好意思,打擾你工作了,我很快的。”
“沒事,沒事,新哥,您儘管用。”
姑娘說着,用鼠標在電腦上操作了幾下,然後讓出座位,還刻意走到了顯示器的背面。
賀新朝她笑了笑表示感謝,趕緊坐下查看網上的新聞。
陳大導的工作室都連着寬帶,速度賊快,他找了個常用的門戶網站,點開娛樂頻道。
網頁方一顯示,就見頭版頭條几張大圖片一下子跳了出來,底下還有一行醒目的大標題:賀新孫麗咖啡館甜蜜約會,疑似已同居,與程好感情恐早已生變!
“臥槽!”
看到這個標題,他渾身一個激靈,下意識的爆了一句粗口。也顧不得站在對面的那個眼鏡姑娘充滿很詫異和八卦的目光,趕緊仔細查看幾張圖片。
最上面的一張,一看背景就知道是在咖啡館裡被偷拍的,不過詭異的是圖片上的兩人竟然手放在桌上很明顯是交合在一起,更關鍵的是一個滿臉笑容,而另一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在撒嬌。
“噝!”
他頓時感到一陣涼氣從尾椎骨沿着脊椎一下子往上竄。他想起來了,這是他們搶着買單的時候,孫麗在桌上按住了他的手和手裡的錢包。但是因爲咖啡館裡的燈光比較昏暗,加之拍攝這樣照片的時候明顯沒有打開閃光燈,畫面看上去很朦朧,而他那個黑色的錢包跟黑色的桌面因爲這種朦朧而完全融爲了一體,看上去就好象兩人的手親密的捏在一起。
後面幾張就比較清晰了,兩人有說有笑出門,一起上車,最後一張則是他在孫麗租住的公寓樓下送別的照片,但是因爲角度的關係,看上去就像是兩人一起進門的樣子。
賀新這才意識到原來昨天兩人至始至終被記者跟蹤了,而與此同時一陣莫名的憤怒一下子涌了上來。
既然是跟蹤,那麼拍攝照片的人,一定看見他把孫麗送到門口後轉身上車,然後開車駛離。
很明顯這純粹就是爲了博眼球,達到驚爆效果而炮製的假新聞。
他此時顧不得多想,甚至都忘了跟眼鏡姑娘道謝,關閉網頁後,趕緊往外跑。
“導演,實在不好意思,有點急事我得趕緊回去。”
會議室裡拍同期紀錄片的那幾個哥們已經撤了,就剩下陳大導和他的夫人兩個人。
“哦,沒事,您忙!”
夫妻倆一同站起來,陳大導更是要作勢移步相送。
“導演,留步!”
賀新一擺手,也顧不得跟陳大導假客氣了,未等迴應把腿就走。
會議室裡,夫妻倆笑着對視了一眼。
“沒想到這小子看着挺老實的,居然還有這一手。”
可能只有在夫妻獨處的時候,陳大導纔會表露出自己的真性情。
陳夫人卻白了他一眼道:“還不是跟你一樣,都是吃着碗裡的看着鍋裡的!”
“嘖,怎麼又扯到我身上來了!”陳大導尷尬的同時,難免有些不悅。
好在陳夫人這種點到即止,遊刃有餘的手段玩起來很嫺熟,並沒有揪着不放,反倒主動岔開話題道:“不管怎麼說,他現在爆出的這個新聞對咱們這部戲也算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