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月底賀新又要請假回京城去參加畢業典禮,而且這次一走要好幾天,這段時間都在加緊拍他的戲份。
今天又是一場夜戲,講喬致庸這個渣男準備南下販茶,想去財神廟燒香,不想在廟門口巧遇了江雪瑛。回家之後,得知消息的蔣琴琴跟他鬧,結果這貨爲了另一個女人,失手打了自己的老婆。
“琴琴姐,一會兒你的反應得激烈一點,比如我進門的時候,你可以故意撞我一下。另外,你還得撲上來打我……呃,江雪瑛作爲我青梅竹馬的情人,一直是你的一個心結,雖然你平時表現很溫婉,但一旦觸及到這個心結,你就絕不讓步……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你覺得呢?”
開拍之前,兩人先對詞走位,排練了一遍。但是賀新不滿意,感覺蔣琴琴的反應太過平淡。
哪怕是那個年代女子講究三從四德,但他認爲只要涉及到丈夫的外遇問題,尤其是這個女子真心愛自己的丈夫,那麼女子肯定不會讓步,妒火爆發起來,那是很嚇人的。
而蔣琴琴呢,可能是性格使然,又有可能是之前演慣了瓊瑤奶奶的苦情戲,總是想收着演,用幽怨的目光懟對方,這樣的話就不能把陸玉菡潑辣的一面展現出來。
蔣琴琴也不滿意剛纔排練時自己的表演,這會兒聽了賀新的分析,沉吟片刻,不由點了點頭。
接着又笑了笑道:“那一會兒我打你的時候,你可別嫌我下手重啊!”
賀新卻目光輕蔑地打量了一下她,毫不在意道:“就你這小胳膊小腿的能有多少力氣?沒事,儘管招呼。”
“喲,口氣挺狂啊,那你等着!”蔣琴琴同樣毫不示弱的哼道。
但這話說完,兩人卻幾乎同時有些詫異地看着對方,頓了片刻,又不由同時笑了起來。
相敬如賓好久了,無意中鬥一下嘴,似乎感覺格外親切。
“小賀,琴琴,可以了嗎?”
胡梅跟現場掌鏡的池曉寧和賈勇華交代了兩聲,回頭一瞧,兩人正擱那兒傻笑呢,便問了一聲。
“沒問題!”
“OK!”
兩人又幾乎同時轉頭回答。
然後對視一眼又笑了起來。
“那行,一會兒咱就實拍了。”
胡梅點點頭,出門的時候心裡還在嘀咕:吃笑藥了吧?
回到隔壁小間,在監視器前的導演椅上舒舒服服一坐,通過實時傳回來的畫面,看到現場的工作人員退下,演員就位,這纔拿起對講機喊道:“準備了!”
場記拿着板子對準鏡頭。
“Action!”
“啪!”
場記一打板。
就見杏兒正在屋裡鬼鬼祟祟地跟蔣琴琴耳語:“……我是從鐵信石那兒問到的,是長栓跟他要的車,又沒說去哪兒!”
蔣琴琴則沉着臉一言不吭。
“嘩啦”一聲。
這時賀新開門進來,板着臉不說話,似乎滿懷心事。
蔣琴琴猛地回過頭,特寫鏡頭裡就見她滿臉不悅。
杏兒則一臉心虛的趕緊退下,慌亂中連招呼都不打一個。
杏兒到底是蔣琴琴陪嫁過來的丫頭,走到門外一臉憂色的回頭朝自家小姐看了一眼。
蔣琴琴則徑直朝門口走去,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居然重重地撞了一下,絲毫沒有準備的賀新身子晃了晃,而始作俑者卻跟沒事人一樣,走過去直接就把門關上。
賀新略感詫異,但他還想着財神廟的事,無心顧及其他。
“你去見她了?”蔣琴琴回頭冷聲問道。
“誰啊?”
賀新下意識地擡頭。
兩兩相望,定格半秒鐘。
突然蔣琴琴就跟發了瘋似的張開雙手朝他撲過去,嘴裡哭喊着:“你去見她了!”
賀新一個猝不及防,被她推得連連後退,差點摔倒,嘴裡忙不迭道:“誒!誒誒!幹什麼……我沒有,我沒有……”
但蔣琴琴壓根聽不進,就跟一個蠻不講理的潑婦一樣,使勁地推着他,嘴裡不停地喊着:“你就是去見她了,就是去了,就是去了……”
直至把賀新堵在牆邊的櫃子前,拳頭加巴掌“噼裡啪啦”死命朝賀新身上招呼。
雖說後期還在配音,但現場還是有收音設備的,傳到戴着耳機的導演的耳朵裡,胡梅不禁倒吸了一口氣冷氣。
剛纔見他倆還跟吃了笑藥似的,怎麼一到戲裡下手這麼狠?
不過效果卻是非常好!
賀新低頭擡胳膊,一邊護着自己的腦袋,一邊躲閃,同時又急着分辯:“我沒有去見她,我沒有!”
“就是去了,你就是去了,就是去了……”
蔣琴琴卻不依不饒,依舊追着他打。
賀新一邊躲,一邊心裡直後悔,真沒想到這個看似嬌滴滴的大美人,下手居然這麼重,他的胳膊和後背被打的一陣陣生疼。
這會兒他纔想起來,哦,差點忘了,這娘們是個重慶妹子!骨子裡就有那種彪悍潑辣的一面,真是失策了!
她這麼胡攪蠻纏,是個人都會感到煩躁,更何況此時賀新所扮演的人物正是滿腹心事,按照事先設定好的情節。
他終於爆喝一聲:“幹什麼呀你!”
反手揮過去。
按照劇本里的描述,他應該是被女主糾纏的怒了、急了、煩躁了,是無意識的,結果就是一巴掌打到了女主的臉上。
如果這會兒是拍電影的話,爲了突出真實感,十有八九是真打,同時給到特寫鏡頭。
但現在是拍電視劇,小熒幕嘛,自然不必較真。
賀新在揮出去的一剎那,是非常有力,但當接觸到的時候,會有一個收力,這樣打到蔣琴琴的臉的力道相當於輕輕拍一下,不會受到傷害。之前排練的時候,兩個人就已經試過。
但是這會兒賀新是半揹着對方,只是用眼睛的餘光瞄了一眼對方的位置。而蔣琴琴此時似乎正打的興起,當賀新揮手出來的時候,並沒有保持不動,而是再度追着打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眼看着對方把臉湊過來,賀新壓根就來不及收力。
“啪!”
反手一個巴掌,結結實實地抽在蔣琴琴那張吹彈可破的臉上。
蔣琴琴被打的一個踉蹌,捂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他。
賀新也傻了,儘管他在打到的那一剎那還是收了一部分的力,但還是打的很重,剛纔那一聲清脆的“啪”的聲音是做不了假的。
但導演沒喊停,還得繼續往下演。
他趕緊走上去,解釋道:“我不是有意的!”
蔣琴琴的眼淚唰的一下就下來了,捂着臉避開他的手,往牀邊走去。
“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賀新忙追着跟過去,撩起長衫下襬,蹲下身子,一臉緊張道:“我不是有意的,你沒事吧?”
說着,就想去看她的臉。
不曾想,坐在牀頭捂臉低頭垂泣的蔣琴琴突然伸出她的繡花鞋,一腳同樣結結實實地踹在他的胸口上。
“哎呀!”
賀新躲閃不及,一屁股就被踹倒在了地上。
報復!這娘們肯定是趁機報復。
因爲這裡沒有事先排練過,這娘們居然臨時改劇本了!
按照劇本上的描述,賀新失手之後,趕緊道歉,然後小意溫存,最後和好如初。
看到這一幕,隔壁坐在監視器前的胡梅也不由皺了皺眉頭,下意識地想起拿桌上的對講機,但手伸到一半,又停了下來。
這一腳應該不算出戲,她想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摔得差點四腳朝天的賀新這時也急了,原本應該細聲細氣解釋的臺詞,此時含忿脫口而出:“我是去財神廟了,但是我是爲了生意上的事纔去的!”
這句臺詞是不是挺耳熟?
比如“我是叫小姐了,但我是爲了生意應酬才叫的!”
蔣琴琴抽着鼻子,一臉不信的看着他。
“我想到那裡去燒柱香。我到了門口我一看,她的馬車,我就沒進去嘛!”
賀新索性坐在地方不起來了,叫屈的同時,還振振有詞道:“你想啊,我是有家室的人,我成親了!她一個姑娘家,我要是進去她的名節不就敗壞了嗎?”
聽到前半截,蔣琴琴感覺自己是錯怪自己丈夫了,但後面聽到他還在爲舊情人考慮,又不免噘起嘴,一臉酸意。
賀新卻越說越激動,手舞足蹈道:“那我的名節不也就敗壞了嗎?我的名節敗壞了,那你的名節不也就敗壞了嗎?我怎麼能去見她呢?”
看到蔣琴琴終於羞愧地低下頭,他心裡終於暗暗鬆了一口氣,最後特意放緩了語氣,一臉誠懇且語重心長道:“真的,我跟她的緣分已經盡了!”
鏡頭不斷地在兩人的臉上切換,一個既誠懇又委屈,一副恨不得你要是不信就天打雷劈的神情;而另一個低頭噘嘴,眼珠骨溜溜的亂轉,有委屈,同時更多的是羞愧,感覺自己錯怪了自己的丈夫。
僵持的大概有兩秒鐘,她終於朝坐在地上的賀新伸出了自己的手,算是向他認錯。
賀新抓住她的雙手,心裡還在感嘆,雖說蔣琴琴臨時改了戲,但這段臺詞用這樣一個方式來發揮,效果居然出人意料的好!
他心裡還在考慮,站起來之後該如何小意溫存一番。
但當他剛剛起來一半的時候,那娘們的手突然一鬆。
“哎呀!”
這貨倒黴的一個屁墩,再一次摔倒在地上。
“噗嗤!”
蔣琴琴很不厚道地笑出了聲。
得,不用再想了。既然這娘們改戲改上了癮,賀新索性也徹底放飛自我了,坐在地方嚷嚷道:“你又幹什麼,又幹什麼?”
“我讓你長記性!”蔣琴琴扭着身體,一臉挑釁道。
“哈!”
坐在地上的賀新冷笑一聲,伸出手指頭點點道:“陸玉菡,我今天要是不收拾你,我就不是喬家的大老爺!”
話音剛落,他就噌的一下,從地上跳起來,朝坐在牀頭的那個得意洋洋的小娘們撲上去。
蔣琴琴見狀,連忙起身想逃,哪裡還逃得脫,被賀新拽住了她的一條胳膊。
“過來,你給我過來!”
“你……你幹什麼呀你?”
蔣琴琴看到他一副如狼似虎的樣子,知道要糟,拼命地掙扎。
剛纔改戲改的很過癮,也算爲自己出了一口氣,沒想到對方居然也改戲。
這會兒壓根就掙脫不了,被賀新一個用力,她頓時頭朝前,撲通一聲被拉着趴倒在了牀上放。
賀新一手按住她,不讓她動彈,一手亮了亮巴掌,似乎感覺不合適,索性就把腳上的些脫下來。
這會兒蔣琴琴嚇得哇哇大叫:“幹什麼呀,你!”
賀新卻拿着鞋子,一下,兩下,三下……重重地打着她的屁股。
手中的鞋子,舉得高高,落下時稍微收一點力,不會受傷,但是得讓她知道疼!
一邊打,一邊嘴裡還在嚷嚷着:“叫你不聽話,叫你不聽話……”
翻譯過來的意思大致是“叫你瞎改戲,叫你瞎改戲……”
只要導演不喊停,攝影師終於地履行着自己的工作,盡最大可能捕捉着精彩的鏡頭。
而此時坐在監視器前的胡梅手裡緊緊地握着對講機,簡直都快要看傻了。好端端地一場戲,前半部分還比較正常,但是到了後半部分,改的早已面目全非。
她幾次都想喊停,但看到兩人屏幕上兩人弄假成真的表演,幾次都強忍着按捺住自己,效果如此她甚至都還來不及評估。
而屏幕上一個正打的不亦樂乎,另一個趴在牀上大呼小叫。
耳機裡不停地傳來“叫你不聽話,叫你不聽話……”
伴隨着的則是“啊!啊!啊……”的慘叫。
一連打了十多下,每一次用鞋子打下去,賀新都能感覺到一股驚人的彈力。他終於停了下來,暗暗嚥了咽口水,故意粗着嗓子問道:“聽不聽話,啊?”
“我錯了!”
聲音不大。
“聽不聽話?”
他又忍不住重重地打了一下,這下他可沒有收力,着着實實地來了一下。
“啊!”
疼的蔣琴琴高亢地驚呼一聲,忙不迭道:“我錯了還不行嘛,我錯了還不行嘛……”
說到最後,她輕輕地揉着自己的屁股,聲音居然變的魅惑起來。
賀新所見所聞,心裡突然漏跳一拍,暗暗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表面則故裝兇惡道:“反了你,還!”
想到自己以往跟女朋友相處的親身體會。
接着,又來了一句:“錯了怎麼辦?”
蔣琴琴哭哭啼啼地揉着自己的屁股,一副任打認罰的表情,道:“你說怎麼哪?”
賀新一把把她從牀上拽起來,一副大老爺的做派,一甩頭道:“打洗腳水去!”
一擡頭卻見鬢亂釵斜的蔣琴琴居然一臉不服氣的不動彈,頓時不耐煩道:“快去啊!”
“嗯嗯嗯!”
這娘們嘴巴噘得老高,跟一小孩子一樣,扭着身體撒嬌。
看着她這副熊樣,賀新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娘們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看來剛纔一頓屁股打的還挺舒坦。
然後就見她突然抱着他的腦袋,在他光溜溜的腦門子上重重地親了一口。
然後撒開腳丫子便跑出了鏡頭。
賀新先是一愣,繼而再度笑了起來,笑的極爲燦爛……
只是當他朝着鏡頭傻笑了半天,居然還沒有聽到導演喊停,終於忍不住臉色一侉,衝着鏡頭以及機器上的收音麥克風,無奈地喊道:“導演,就到這兒吧,演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