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女朋友突然在衛生間裡驚叫一聲。
“怎麼了？”
正在外面忙活的賀新嚇了一跳，趕緊衝進去。
卻見女朋友一臉驚恐地看着地秤，轉頭朝他可憐兮兮道：“我怎麼又要一百十斤了？”
虛驚一場，賀新長出一口氣的同時，忍不住吐槽道：“誰叫你這段時間不注意的，紅燒大腸特好吃是吧？”
“不行，從今天起我要控制了。”女朋友咬咬牙，信誓旦旦道。
賀新瞧了她一眼，鼻子輕輕哼了一聲，臨走提醒道：“趕緊的，吃飯了。”
小區對面的衚衕裡新開了一家常州豆腐的小店，前店後作坊，做的是手工豆腐。賀新也是跑步的時候偶然發現的，他們家的豆漿香醇濃郁，比外面買的清湯寡水的袋裝豆漿強多了，而且豆腐沒有豆腥氣，爽滑可口。
賀新跑完步回來，就去他們家拎上兩袋豆漿，切一塊嫩豆腐。剛剛做好的豆腐還有點熱乎乎，拿回家切片，撒上一層細鹽，再淋上點鮮醬油和香油。這在他老家叫做“戳豆腐”，配粥一級棒。
“我走啦啊！”
不多時，女朋友素面朝天，紮了個馬尾，一身運動服，還背了個同款的運動包，急急忙忙走出來。
“吃早飯！”
“不吃了，從今天開始我要控制，上午約了丫丫一起做瑜伽。”女朋友決心滿滿道。
“那把豆漿喝了，早上啥東西都不吃就運動，這樣對身體更不好。”
賀新把豆漿端到她面前。
女朋友只得拿過豆漿，剛放到嘴邊，遲疑了一下，道：“放糖沒？”
“你老人家都一百十斤，我就沒敢再放糖。”
女朋友這才捏着鼻子咕嘟咕嘟一口氣喝完杯子裡的豆漿，接過男朋友體貼周到遞過來的紙巾擦擦嘴抱怨道：“沒滋味，不好喝。”
賀新笑道：“那下次給你泡鹹漿吃。”
所謂鹹漿就是碗放點蝦皮、紫菜、榨菜末、小段的油條、蔥花、生抽、香醋、辣油，然後倒入燒熱的豆漿，攪拌一下，濃稠香郁，酸辣可口。
“噫，那還不如喝甜的呢！下回還是熬小米粥吧。”
作爲北方人，女朋友還是吃不慣這種具有上海特色的鹹豆漿。豆漿小米粥是他們山東那邊的做法，就是用豆漿和小米熬粥。（呃，這種做法作者沒有聽說過，聽書評區裡某位山東讀者介紹的）
“來，嘬一個！”
女朋友臨走還笑嘻嘻的把他拽過來，嘴對嘴香了一下。就是香了一下，沒拉絲。
李寶莉這個人物粗俗、彪悍、小氣、疑心病重，但對丈夫卻是真愛。象她這種底層婦女似乎跟情商、內斂、含蓄統統都無關，爽直、真實才是她的性格。
這大概是賀新唯一在李寶莉這個人物發現的優點，至少女朋友最近的性格開朗了很多，更加直白的表達自己的感情。
今天週末，女朋友約了閨蜜丫丫上午去瑜伽，中午逛街吃飯，下午SPA。賀新自然也沒閒着，拎了兩瓶茅臺來到團結湖老房子這邊的老馮家燒羊肉館。
老馮家生意一向紅火，如今更是擴大了門臉，隔了一間小包廂。賀新提前打過電話，一早就留下來。
“哥，您來啦！”
老馮家的小兒子如今已經開始接班了。
“有人來了沒？”
“李哥來了，我剛給沏了壺茶。”
“哦，今天還是老規矩。”
“好咧！”
老馮家的小兒子前頭領路，幫着挑開裡面小包廂的門簾。
“喲，夢楠哥，您這是剛從非洲回來？”
李夢楠前段時間一直在南邊拍一部警匪片，那張臉曬黑了不少。
“整天都在大太陽底下跑，能不黑嘛！”
李夢楠吐槽着朝他身後望了望，問道：“怎麼就你一個，領導呢？”
“領導今天加班，一會兒直接從學校過來。”
自從郝榮當上系主任之後，私底下哥幾個都尊稱他爲“領導”，當然調侃的意味更多一些。
“這傢伙現在越來越會裝腔作勢，假積極！”李夢楠笑罵了一句。
只是他的話音剛落，就聽到門簾外面傳來郝榮的聲音：“狗腿男，你特麼就知道背後說我壞話。”
賀新回頭一瞧，就見郝榮裝出一副氣呼呼的樣子，拎着個公文包挑簾子進來。
李夢楠一聽也不樂意了，忙反詰道：“馬屁榮，我哪兒說錯了，假積極不是你一向的風格嘛！打上學那會你就這樣。”
狗腿男和馬屁榮是這兩位上學時期的外號，李夢楠因爲長相略顯感人，上學拍戲那會經常扮演狗腿子一類的角色，不但不用化妝，而且演起來格外傳神，於是便得了個“狗腿男”的綽號。
而郝榮那會兒是班長，特別會來事，拍馬屁賊溜，也得了個“馬屁榮”的外號。
賀新早已不是第一次聽說了，這兩貨喝多了，就經常拿上學時代的糗事相互攻擊。他也樂得在一旁看好戲。
結果，郝榮一轉頭，也朝他瞪眼道：“你小子笑什麼笑？也特麼不是好東西！”
賀新頓時拿起自己帶過來的茅臺酒亮了亮，一臉冤枉道：“郝哥，咱可不帶這樣的，我可沒說你什麼壞話！”
李夢楠一向是混不吝，郝榮也只有在哥幾個私下裡相處的時候，纔會卸下他爲人師表的僞裝，暴露他真實的一面。
其實每次兄弟聚會，除了聯絡感情，有何嘗不是大家發泄、減壓的一種方式。
郝榮哼哼了兩聲，這才坐下來。
菜很快上桌，所謂老規矩，基本上就是囊括了老馮家菜單上所有的東西。
燒羊肉、白煮羊臉、羊雜鍋子、滷羊腳、芝麻燒餅，外加兩個爽口的涼菜。
賀新歲數最小，以前是兩位老大哥照顧他，現在這傢伙最有錢，所以每次都是他來張羅，不用太講究環境很排場，怎麼舒服怎麼來。
正當他殷勤的幫兩位老大哥倒酒的時候，郝榮還一臉嫌棄道：“怎麼不是十五年的？”
李夢楠則在一旁不陰不陽的藉口嘲諷：“知足吧，還十五年的？今天好歹還是茅臺，比上回的老白乾強多了。”
“兩位哥哥，我錯了，下回，下回我一定拿十五年的孝敬二位哥哥！”賀新只得討饒道。
說着，這貨裝模作樣的當起了酒司令，端起杯子道：“今天首先是給狗腿哥……哦不，夢楠哥接風洗塵。同時，也是慶祝咱們郝哥導演的話劇《杯中的維也納咖啡》演出成功！來，乾杯！”
幾杯酒下肚，郝榮照例吐槽了一番最近不痛苦的事，領導也是有煩心事的，只是他那種層次，賀新和李夢楠有些夠不着。
李夢楠則聊了聊劇組的一些奇聞異事。還別說從李夢楠嘴裡冒出來的有些事，連賀新都覺得匪夷所思。原因往往就在於，他每次進組都是主角，所有人都圍着他轉。就象博哥後世曾經一番感慨：紅了之後，身邊都是好人。
李夢楠常常作爲配角，儘管最近好不容易混到男三、男四的番位，儘管大家都樂意叫他一聲“李老師”，但在劇組的境遇遠遠不能跟賀新相提並論，所以他更能看到聽到一些“有趣”的事情，比如某某耍大牌了、某某導演潛規則啦、某女明星跟誰誰誰滾牀單啦這類的。
賀新則更多時候當個傾聽的觀衆，稱職的捧哏，偶爾也會聊聊工作上的一些事情，比如最近他正在考慮要不要接於老師的《愛有來生》這部戲，包括劇本的問題，以及他對於老師菜鳥導演身份的質疑等等。
“阿新，你可千萬別小看這位於老師。我們上學那會兒，她就已經是大名鼎鼎的才女了，能力很強的！還是某些人的夢中情人呢。”
李夢楠說着，有意促狹的朝郝榮瞟了一眼。
也是，算算他們都是同齡人。
郝榮很少見的老臉一紅，難得沒有反駁，而是掩飾着沉吟了一番，跟賀新分析道：“站在一個演員的角度，我覺得就應該要嘗試一些不同類型的角色。千萬不要有什麼偶像包袱，也千萬別端着，如果這樣，那麼你的戲路可能就會越來越窄。我剛纔聽你的意思，於老師應該是個認真做電影的人，而且以她的能力，我想水平不會差到哪裡去。你如果真的對這個角色感興趣，我勸你還是接了吧。畢竟這年頭認真做電影的人都不容易。”
看來每個男人內心深處都藏着一個夢中情人，都有一份美好的回憶。郝榮居然還自告奮勇的當起了說客。不過仔細想想他的說法也不無道理，作爲一個演員就應該勇於去挑戰不同的角色。
“可能是我顧忌太多了，等後天我一定跟於老師好好聊一聊。”
賀新端起杯子跟郝榮敬了一杯，接着又道：“郝哥，你看這樣行不行，回頭我要是真的接了這部戲，我安排一下，讓你跟於老師一起聚聚？”
郝榮一聽，忙不迭擺手道：“別，千萬別！你別聽夢楠瞎起鬨，我跟她壓根就不熟。再說這麼多年不見了，就算在大街上面對面碰見，她恐怕都不一定能認出我來……”
李夢楠這時卻打斷他的話，擠眉弄眼道：“當年你不是還給人家寫過情書嘛，人家對你印象很深刻也說不定喲！”
“你別胡說八道……不是，這事你是怎麼知道的？我跟你說，當年那封信壓根就沒寄出去。”
郝榮臉紅脖子粗急急分辯，同時也不忘揭對方的老底。
“你以爲我象你啊？騷哄哄的，看到漂亮女孩子就追，結果一個都追不上……”
“那我也是大膽追求愛情，總比你悶騷強多了！”
不得不說，相比現在藝術院校的招生越來越注重考生的外在條件。那時候的條件真心寬鬆，你說象郝榮、李夢楠這種鄉土氣息濃郁且其貌不揚的居然都能考上中戲。也難怪兩人關係好，估計也是物以類聚。
“好了，好了，夢楠哥，你就少說兩句，你那點破事就別顯擺了。”
賀新總算說了句公道話。李夢楠這傢伙確實有點寡人有疾，之前離婚其實也有這種因素存在。
郝榮得意的瞟了李夢楠一眼。
李夢楠則悻悻的嘀咕了一聲：“你小子，到底站哪頭呢？”
賀新沒理他，而是堆着諂媚的笑容跟郝榮道：“郝哥，有件事得跟你打個招呼？”
“什麼事？”
鬥嘴管鬥嘴，郝榮還是端起酒杯跟李夢楠示意了一下，滋溜一下幹了一杯，然後隨口應了一聲。
“就是程好，她不是馬上要畢業了嘛，就想……”
未等他說出口，就見郝榮一擡手打斷道：“不就是想去戲劇研究所嘛！沒事，我不攔着。”
見他如此大方，賀新倒是心裡有些打鼓，忙道：“真沒事？”
“真沒事。”
郝榮夾了塊燒羊肉，嘴裡嚼巴嚼巴道：“中戲就屁大點的地方，你媳婦她就是不說我也知道。原先我是想她留在表演系當老師，主要是她這性格、這能力當老師真是合適。而且你們都老大不小了，該辦的事差不多也該辦了。當個老師，輕輕鬆鬆，這不挺好嘛！再說她就是想拍戲，難道我還能攔着不成？”
郝榮稍稍頓了一下，嘆了一口氣，接着道：“不過，她想去戲劇研究所，還想在藝術道路上有所突破，這個我也理解。其實這話她只要自己跟我說一聲就行了，沒必要讓你轉達。我這當老師，難道非要擰着學生的意願不成？再者說，咱們都是自己人，你說是不是？”
聽郝榮這話的意思，賀新明白這次顯然自家女朋友有些聰明過頭。
他只得乾笑兩聲，幫着女朋友解釋道：“誰叫你這位老師平時太嚴厲了，她都不敢跟你說這事，只好讓我來先探探口風。”
“哈哈，沒事！沒事！”郝榮打了個哈哈，擺擺手，笑道：“你回去告訴她，這事沒必要放在心上。”
兄弟管兄弟，兄弟媳婦總歸擱一層，再說兩人這還沒結婚呢！
……
“真的？郝老師答應啦？”
晚上女朋友回到家得知消息，頓時一臉驚喜，抱着他的胳膊，在自己胸部一蹭一蹭的撒嬌道：“老公，謝謝啦！”
儘管手臂的觸感讓他心癢癢，但他還是一臉蛋疼道：“我覺得這事你應該再正式跟郝哥說一聲。別看他今天答應的挺痛快的，但他有點不高興！”
剛剛還笑呵呵的程好神情頓時一凝，聰明如她很快便想通了關節，不禁懊惱道：“哎呀，我怎麼就沒想到這一層呢？你怎麼也不提醒我一下呀！”
“我怎麼沒提醒？還不是你非要讓我跟郝哥說的。”
賀新連忙叫屈，接着安慰道：“好了，沒事，郝哥總算是自己人。週一你再主動跟他說一下，他不會放在心上的。”
一向高情商女朋友也有考慮失當的時候，看來還是入戲太深，都快變的跟李寶莉一樣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