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嘩譁!”
儘管小劇場里人不多,儘管電影的配樂還沒有完成,充其量只是部半成品的電影。但是在放映過程中還是引來一陣陣笑聲,直至最後放映結束,現場的幾位大老闆包括工作人員在內不約而同的起立鼓掌。
這是對一部優秀電影的尊重,同時也是對導演的尊重。
寧皓受寵若驚,連忙轉身向大家合十鞠躬,那張臉都笑成了菊花。
相比之下,賀新倒是顯得比較淡定。
可能還是上輩子的記憶在作祟,總覺得《賽車》沒有《石頭》來得驚豔,似乎是風格相近,難免有些審美疲勞。
而且《石頭》完全是羣戲,各路人馬的戲份相對比較平均,而《賽車》更多的傾向博哥。博哥的表演自然沒得話說。但是從專業的角度,以及賀新自身對於表演的理解,包括記憶中博哥曾經塑造的各種銀幕形象,總覺得他的表演多少有點模式化,不足以讓他驚豔。
不過話也說回來,相比如今市面上的國產喜劇,《賽車》還是獨樹一幟的。片子裡的包袱和笑點並不像馮氏喜劇那樣單純在語言上,更多的是劇情營造出來的效果。看這部片的時候,觀衆彷彿坐在沒有腿的椅子上,摸不透劇情的套路,隨時有跳起來的衝動,也難怪三爺、於東和張果立這些不輕易喜形於色的業界大佬都在觀影的過程中樂不可支。
寧皓最認真的地方就在於片中每一個鏡頭都不是敷衍了事,每一段情節都經得住推敲,每一處剪輯都恰到好處。
《賽車》裡沒有高難度的動作,沒有炫目的電腦特效,也沒有類似韓國電影中屎尿屁大雜燴等讓人反感的元素,它的橋段易於理解,並且大多源於生活,大家都能看得懂。
賀新最煩的就是那種似是而非,讓人云裡霧裡的電影,就象姜聞那種,還大言不慚說什麼:“看不懂就對了!”
這算什麼名堂?
觀衆買票看電影,就是圖個放鬆情緒,不需要太多的揣摩,跟着劇情走,能夠high個兩個小時就足夠了,沒空跟你這兒上哲學課,還要浪費腦細胞。
《賽車》很純粹也很簡單。片子沒有對人性進行深度探討,儘管有很多諷刺意味,比如保健品、樓市、墓地推銷、寺廟香火等等。片子也沒有真正意義的正反派之分,不象周星星的電影,總會設置一兩個有生理缺陷且受壓迫的角色來取悅觀衆。
簡單、乾淨、沒有歧視,只要觀衆覺得好笑,覺得過癮就行。也許這纔是一部優秀商業片必須要具備的要素。
“好好好,非常精彩!”
三爺特別滿意,看着寧皓的目光充滿欣慰,自己沒有看錯人,這傢伙確實能給自己帶來驚喜。
“下面的工作要抓緊,我會盡快安排過審的。”
三爺臨走專門吩咐了一句。至於檔期選擇就不是他們該操心的事情,作爲發行方的中影,尤其是有三爺的關注,《賽車》肯定能夠拿到最好的檔期。
“走吧!”
賀新今天沒帶助理沈明,開的是自家的馬六。車子停在地庫幾個月不動容易壞。
上車之後,寧皓把座位放倒,很舒服躺下來,同時長出一口氣道:“總算過關了,這次我得好好歇段日子。”
“三爺不是說讓你儘快收尾麼?”
“就剩下配樂了,這方面我可不拿手,我都交給董咚咚了。”
董咚咚是他的一哥們,北電錄音系,跟他同屆。畢業後自己創辦了一個音樂工作室,經常爲央視、京城電視臺的晚會創作音樂,手藝不錯。當初《雙驢記》的配樂就是請他做的,效果挺好的。
說着,寧皓還苦笑着搖頭道:“這段時間整天沒日沒夜的,我兒子都不認識我了。”
寧皓這傢伙看着不着調,其實他對電影的態度卻是極其認真的。人家導演正常情況下可能一年就能完成一部電影。放到他身上就不成,從前期的劇本籌劃到選景、挑選演員、拍攝、後期剪輯,大概就除了配樂,什麼工作幾乎都是親力而爲,一部電影的製作週期差不多得要兩年。
想想也是,賀新記憶中寧皓的作品好象確實不多,有印象的除了瘋狂系列,還有《心花怒放》,和一個聽着名字就讓人感覺是爛片的叫什麼黃金大劫案的。
“《賽車》完了之後,你還有什麼計劃?”賀新一邊開車,一邊隨口問道。
“想法是有,但還沒形成劇本,這事我還得琢磨琢磨。”寧皓道。
“你還想搞個瘋狂的什麼,該不會弄個什麼瘋狂的UFO吧?”賀新故意道。
“別,我現在對瘋狂的這個概念一點興趣都沒有。”
“咦,人家不都興三部曲麼。你的偶像賈科長就搞了個故鄉三部曲。我覺得你應該跟你的偶像看齊,也弄個瘋狂系列的三部曲。”賀新笑着調侃道。
“憑什麼呀?哦,人家都是三部曲,我也必須來個瘋狂的三部曲啊,二部曲不行麼?”寧皓突然一臉激動的蹦起來道,頭都差點撞上了車子頂棚。
“我就隨口這麼一說,你激動什麼呀!”賀新也瞪了他一眼道。
“唉!”
這貨突然長嘆了一聲,雙手使勁搓了搓臉歉意道:“不好意思啊,我不是衝你,我是在跟我自己在發火。不瞞你說,其實這段時間我一直挺迷茫的。別看剛纔的看片會挺熱鬧,三爺的評價還特高,其實我心裡特別清楚,《賽車》這部電影不過就是《石頭》的翻版。可能在類型複製上、形式上我算是做成了,但是在創作上是失敗的!哎,你千萬別說你心裡沒譜,我看出來了,剛纔你的反應就很平淡,是不是特看不起我?”
“我要是看不起你,我會跟你合作?有病吧!”賀新沒好聲氣的白了他一眼,接着又道:“我看你呀,就是自己想作!”
話雖這麼說,但是賀新心裡也清楚,寧皓這傢伙其實心裡一直有個藝術家的夢想,要不然也不會視賈科長爲偶像。
“哎,你這麼說也行。我可能是想作一回,如果你現在真讓我再搞什麼瘋狂三部曲,說老實話,我一點創作慾望都沒有。”
“那你到底什麼意思啊?你剛纔說的具體想法是什麼?”賀新難免有些好奇道。
“你記不記得當初拍《綠草地》時我跟你說過,那些草原上的人對契約精神特別蔑視,他們從來不笑、不會點頭哈腰和人打招呼,而且常常拍着拍着突然就不拍了,覺得不好玩就走了。”
“沒錯,不光你跟我說過,小豆丁爲此還急眼了,跟他們吵了好幾回。結果大家都聽不懂各自的話,整個兒雞同鴨講。”想起這件事來,賀新不由笑道。
“沒錯!”
寧皓一拍大腿,又重新把放倒的椅背升起來,湊近他道:“所以我一直在琢磨這個事情。可能草原上地廣人稀,他們根本就不需要這個。所謂契約精神或許也只是城市才需要的,只有人跟人離得近才需要這些東西。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可能是吧。”
這種事情賀新也吃不準。
“我就是覺得人是具備動物屬性的,動物屬性首先是邪惡,是索取。社會屬性是善良,是付出。所以人都是兩面性的,簡單的來說就是索取和付出關係。我就想拍一個類似這樣的東西,探討一下人內心的這種兩面性。”
寧皓的話音剛落,賀新都想都不帶想一想的,直接就道:“沒問題啊!”
他雖然對寧皓這番話還有些雲裡霧裡,也不知道他到底想拍什麼,但他的想法特簡單,投資寧皓肯定不會虧。而且將心比心,當初他執意要搞《武林外傳》,寧皓也一樣很支持他。
“呃……你就不擔心虧本麼?”
原來寧皓還琢磨着該怎麼說服他,沒想到他的態度這麼幹脆。
“哦,現在你倒是擔心虧本了,那當初你忽悠我拍《香火》時候的勇氣上哪兒去了?”賀新冷哼道。
不經意間,也暴露了他小心眼的一面。
寧皓聽到他提起這茬,頓時不好意思的撓撓後腦勺,道:“現在跟當初的情況不一樣,現在咱倆合作做生意,公司都開着,要真是賠錢的買賣有點……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沒事,比照《石頭》的行情,你的這部《賽車》肯定能掙錢,回頭把這部分錢給你留着,掙多少就給你投多少,這總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