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酒店那邊問是賀府添丁還是程添丁呀?”
“當然是賀府添丁滿月宴客,這還用問麼?”
“可七斤姓程啊?”
“……”
拿着電話的賀新頓時一臉黑線,心裡暗罵:這死丫頭絕逼是故意的。 щщщ●тTk ān●c o
前段時間他聽說自家公司的行政主管何麗蓉居然跟徐光頭走的很近,有些事情他不好說,就讓小豆丁去敲打了一番。
徐光頭那貨生活作風確實不檢點,平時好打個野食啥的,但他不允許自己公司的員工跟那貨攪到一塊兒去。畢竟大家跟小桃紅的關係都不錯,結果自己家的員工給小桃紅戴綠帽子這算怎麼回事?
結果小豆丁事後回話,人家喜歡的是小鮮肉,纔不稀罕徐光頭這種老臘肉,只不過是徐光頭單方面有想法,她只是逢場作戲,跟對方一起吃了兩頓飯而已,啥事都沒發生。
他沒好聲氣道:“甭管姓不姓程,我閨女滿月當然是賀府添丁!”
說完就把電話撂了。
話說女兒即將滿月,他和程好結婚沒辦儀式,但女兒滿月再不辦肯定說不過去,尤其程爸程媽態度鮮明滿月酒必須要辦。也就是孩子太小,要不然照他們的心思,最好是回青島辦。
最後商定在離自家小區不遠的國家會議中心大酒店包了個宴會廳,答謝在程好懷孕和生孩子期間過來探望的親朋好友。
“不好意思啊,宋哥,咱們接着聊。”這會兒賀新又朝坐在自己對面的那位短髮圓臉略帶喜感的男子點點頭抱歉了一聲。
此宋哥不是彼宋哥。
宋這個姓不常見,偏偏圈內姓這個姓的還真不少,比如完美時空文化傳媒的董事長、華納麥田的董事長、博納的副總(小豆丁同居男人),還有王保強的經紀人都姓宋。
而眼前這位也姓宋,叫宋聞。他是寧皓的朋友,一位曾經高產的廣告導演,不成功的電影導演,如今又是大學生影像節的創始人。
所謂大學生影像節是個很小衆的電影節,主要是面向一些大學生作品或者青年導演的處女作作品。
說起來這個大學生影像節雖然小衆,但很有特色。比如電影節的獎盃是一塊板磚,立意是青年電影拋磚引玉,添磚加瓦;還有這個電影節不設什麼專業評委,直接把獎項的決定權交給青年大衆。
因此還在前年還引起了一樁不小的風波,緣由就是將曹寶平導演的、達康書記主演的無刪減版的《光榮的憤怒》評爲“最受大學生矚目”影片,而被有關部門勒令停辦了一年。
《光榮的憤怒》有點類似《天狗》和後世那部很火的《少年的你》,都是屬於修修剪剪才能上映的壓線之作。
修修剪剪的奧妙就在於從極端的絕望,到突然得救,完成了一個極其生硬的轉折。一定要強調邪不壓正,無刪減版太灰色不好。
如今宋聞學乖了,準備搞大,走國際化路線的同時還和西寧官方達成了合作,準備從明年開始落地西寧,把現在這個大學生影像節改成洋氣的西寧FIRST青年電影展。
他今天來找賀新的目的就是想請他擔任第五屆FIRST青年電影展的推廣大使,來爲明年在西寧舉行的電影節造勢。
賀新其實一直挺佩服象宋聞這樣的人,他們對電影可謂真愛,也許他本身是個沒什麼天分的導演,但並不妨礙他用另外一種方式爲電影事業做貢獻。
但佩服管佩服,到了他現在的地位和身份,即使有心想幫忙,但也必須要了解清楚。畢竟作爲一家中型電影公司的老闆,很多時候他不僅僅代表個人,還代表着公司,畢竟公司每年的項目都是數以億計的,萬萬不敢踏雷池一步。
“賀老師,西寧那邊對我們的支持力度很大,我們大學上影像節雖然改名了,但專注發掘和推廣青年電影人的這個初衷不會改……”
宋聞把正在籌備當中的電影節的情況跟賀新詳詳細細的介紹了一遍,比如會聘請專業的評委,會向有關部門備案等等。
特別還談及了他今年跟隨傳媒大學組織的考察團去瑞士洛迦諾電影節,多角度地感受到電影節的魅力,特別是電影節可以培育一批新導演,感觸很深。
最後他靦腆且誠懇道:“當然,賀老師,我跟你講這些有點班門弄斧,畢竟你對國際上的大型電影節都非常熟悉。我想說的是,我們真的是想爲中國電影盡一份力,給那些青年導演一個能夠展示自己的機會。摸索了這幾年,雖然也走過一些彎路,但同樣的錯誤肯定不會犯了。所以,特別希望你能夠幫助我們,讓更多的電影人和觀衆能夠關注到我們。”
賀新聽完稍稍沉吟片刻便點點頭笑道:“這個差事我接了。”
畢竟有了官方的背書,可以在最大程度上規避一些雷區。
還是那句話“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他現在雖說還不敢稱兼濟天下,但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爲電影事業做出一些貢獻,他還是非常樂意的。
宋聞喜出望外之餘忙連聲道:“謝謝賀老師,謝謝……”
賀新擺擺手,既然接下了這份差事,他又關心地問道:“目前報名參加明年電影節的片子多麼?”
“呃,目前我們的報名工作還沒有開始,不過有意向來參加的片子挺多的,有部分還是來自國外的作品……”
說着,宋聞稍稍遲疑了一下,接着道:“賀老師,我現在手頭就有一部別人推薦給我的微電影,準備報名參加明年的短片競賽單元。這部微電影的質量相當不錯,如果你有興趣要不要看看?”
“你現在就帶在身邊?”
“對,就在我這個移動硬盤裡面,插上電腦就能看,片子不長,就二十多分鐘。”宋聞從包裡拿出個移動硬盤來。
“好,那就看看。”
賀新要看自然不會在電腦裡看,如今新皓傳媒早已有了一間小型的放映室,從傳統的膠片放映機到最新的數字放映系統一應俱全。
這部短片的名字叫《石頭》,當然跟寧皓的《瘋狂的石頭》搭不上邊,這是一個講述住在棚戶區的年輕人跟一條名叫石頭的蘇格蘭牧羊犬之間的故事。
電影屆一向有個說法,那就是小孩和動物是最難拍的,一個新人導演就敢拍動物題材,賀新很好奇。
電影一開頭,鏡頭就聚焦在一條蘇格蘭牧羊犬的身上。因爲自己本身也養狗,是個愛狗人士,尤其聽說蘇牧是最聰明的狗,智商可能要達到六七歲小孩的程度。賀新起初對電影裡的這條叫石頭的蘇牧非常感興趣。
但是看着看着,他的注意力從狗轉移到了電影本身。
這個故事講的是住在棚戶區的主人和小狗石頭,由於棚戶區拆遷而搬進市裡。然而,住在城市的石頭患上了尿道炎而不願撒尿,健康狀況越來越差。
主人爲了給石頭治病,經常耽誤工作,而被保險公司開除;最終,由於治病無效,石頭的病似乎無力迴天。
主人決定將石頭拋棄在過去居住的棚戶區廢墟里,但石頭在主人沒注意的時候,突然奔跑起來,主人則不停地在後邊追趕,他們穿越一片片的棚戶區,最後石頭跑到了過去經常撒尿的小楊樹下,痛快淋漓的撒了一潑尿,明白過來的主人愣在當場……
二十一分鐘的微電影在此處戛然而止。
“呼……”
賀新長舒了一口氣,回過頭,一臉不敢相信的問道:“宋哥,這真的只是一位年青導演的處女作?”
電影放映前,宋聞就跟他介紹過,這部片子的編劇、導演是一位名叫文木野的年輕導演,東北人,畢業於東北師大廣播電視編導系,如今正在準備報考北電導演系的碩士。這部《石頭》,就是他創作的第一部作品。
東北師大,賀新當然知道,這是東北地區爲數不多的985高校之一,但是廣播電視編導系是什麼鬼?
短短二十一分鐘的電影,無論鏡頭、構圖、整體的把控、音樂的運用都可圈可點。尤其是電影中所蘊含的主題,不是說片子看過算過,而是帶着更多的思考。
片子的那位狗的主人因爲動遷搬家,由於找到了新的工作,絲毫沒有一點留戀,但是狗留戀家鄉。然後狗的主人因爲工作導致之前與狗關係的冷漠,狗生病之後主人又因爲給狗治病這件事情丟掉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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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與舊交替當中,房間裡濃重的壓抑感,舊房子不得已被拆的悲哀以及人狗關係的變化的壓抑,新舊交替中摻雜着無力,因狗安土重遷的情義否極泰來,更應該讓人反思。
片子的鏡頭語言和光線、構圖、色彩的運用也非常出彩:遠景下的房區,不僅交代了畫面開始中人狗的生活環境,下方不起眼的藍色拆字隱隱約約也交代了事件,隨之而來的畫面是主人公生活環境的全景,大大的拆字與停靠的貨車交代了事件。
在主人公未搬家之前的畫面都是暖色調,黃土磚瓦紅牆以及綠色植物等元素都主要體現了一種原始自然的和諧。黑暗的房間給色彩的基調起到了過度的作用,而在拉開新家的窗簾的段落起,中景與逆光的光位的運用讓主人公與新環境建立起了聯繫,也有着一種未知生活的神秘感,同時也是冷色調的過渡。
當然片中最典型的就是狗,狗在故土的馬路上奔跑的段落當中,鏡頭隨着俯拍的狗運動而搖到遠處,暖色的色調展現了生活的原始,隨處都充滿着活力。
隨之而來的是狗在電線杆撒尿的全景,這是狗的第一次撒尿,這是本能,這是生活的原始。而在狗病好後,第二次撒尿的段落中,全景下之前的原始已經被破壞,周遭都是垃圾,狗擡起腿撒尿,更多表達的是安土重遷的釋懷,是對世人的提醒。
與此同時,過道上水桶倒下流水以及點滴與主人公的錯位聯繫幾乎完美,點滴的錯位讓人誤以爲得病的是主人公,而過道水桶流水的段落就是在相互詮釋。得病的應該是人,狗只是一個提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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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土重遷的情誼在狗身上的道理也是一樣,狗的安土重遷與人的冷漠無情,作爲一條狗應當隨主而安,狗應當是“冷漠無情”的。狗病沒病也是一樣,狗只是與人對立的鏡子罷了。
迷茫的男青年與迷戀故土的狗,一個是擔心狗的病而丟了工作,一個是離開了故土而患病的狗,而離開故土正是因爲男青年找到了城裡的工作。事件彼此聯繫,互成因果,形成一個圍繞變遷的關於熱愛與迷失的閉環。
如此深刻的主題,你如果說這是王曉帥、樓燁,或者賈科長的作品,他肯定相信,但是如果說是一個985高校野雞專業畢業的青年導演的處女作,實在是讓他難以置信。
如果說唯一讓他有一絲相信的可能就是文木野這個名字讓他很耳熟,總感覺上輩子聽說過這個名字。
宋聞滿臉笑容道:“當然。我第一次看這部片子的時候也特別吃驚,整體把控非常老練,鏡頭準確、豐富,其中狗在醫院裡的兩個鏡頭相當驚豔。尤其是片子的主題,導演更關心現代對傳統倫理的摧殘,竟然有點百花深處的感覺。”
宋聞顯然對這部微電影給賀新造成的這種難以置信的震撼顯得很得意,只是當他說完,卻看到賀新坐在那裡搖着頭,嘴裡嘖嘖直嘆:“可惜啊,可惜……”
不禁訝然道:“賀老師,可惜什麼?”
“可惜啊,象這種片子完全可以報名參加歐洲三大節!”
“……”
宋聞突然萌生出一種爲他人做嫁衣的感覺,沉默半晌才道:“賀老師,這部片子是要參加我們FIRST青年電影展的……”
當然他還有一句潛臺詞沒說:拜託,老大,你可是已經答應了擔任青年電影展的推廣大使,怎麼能把好作品往外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