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我們今晚要守靈?”
嘎河鎮靈堂裡,高敬鵬心神不寧地四處張望着,靈堂裡空蕩蕩的,除了他自己和一個年邁師傅以外,一個人也沒有。
“廢話,難不成要你師姐她們守靈不成?宵夜,吃吧,長壽的!”
五十出頭的苗尊峰坐在祭臺上,拿起祭臺上最頂頭的饅頭丟給高敬鵬,他自己拿起一隻雞,從腰間八卦挎包裡拿出調料加上去。
“……”
高敬鵬一臉無語看着手裡祭品饅頭,也只有無良師傅苗尊峰,敢在無人看守的法場上偷吃祭品,第二天就說死者回來吃光上路了。
湘西趕屍團有十五人,在時下來說是一個數一數二的法師團隊,可問題是整個團隊陰盛陽衰,懂法術的沒幾個,最要命的還是工資創新超低。
高敬鵬自始至終想不通一點,那些所謂的師姐師哥們,是怎麼死心塌地跟隨苗尊峰的?除了包吃包住(工棚都住過)工資兩千不到,夠花嗎?
“話說回來了,小鵬,出靈的時候,你怎麼回事?”
苗尊峰咬了一口祭品肥雞,髒兮兮道袍輕抹油乎乎的嘴巴,問起高敬鵬今晚怎麼回事?差點因爲他的失誤,破壞了出靈法場。
出靈開不得玩笑,稍有不慎會惹來鬼神怨,倒黴的不單是失誤的人,整個團隊也難逃劫難,要不是高敬鵬是苗尊峰看重的外籍傳人,早就一腳踹他出門了。
“師傅,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出靈的時候……”
提及出靈的事,高敬鵬不寒而粟起來,即便苗尊峰是捉鬼驅邪不錯的人,可高敬鵬的心裡仍然有些忐忑不安,他始終覺得,自己被走進禁區毒化的死者纏上了!
死者是一個老大爺,叫朗卓瑪什麼的,昨天高敬鵬幫死者穿衣的時候,特意多看了死者最後一眼,不過在他腦海裡,根本就沒記住死者的模樣。
可高敬鵬卻清楚地記得死者腳上穿的那雙壽鞋,一雙樣式很特別的老式布鞋,血紅一片極其嚇人,苗尊峰說是什麼血魂鞋,具體有什麼作用沒說。
今夜取忘情水出口門口的時候,高敬鵬就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事,他身後站着一雙腳,那雙腳上穿着和死去的死者腳上一模一樣的血魂鞋。
高敬鵬當時心裡一驚,把目光往上移動,想要看看那雙腳的主人,可奇怪的是什麼人也沒有看到,而當他重新把目光移回來時,那雙腳卻已經消失不見了。
這事兒要擱在以前,高敬鵬沒入行日落西山的法師職業也就算了,頂多當自己看花了眼,產生了幻覺而已。
可現在高敬鵬是半吊子法師,就不是這樣想了,他覺得一定是那死去的朗卓瑪有什麼未了的心願,不願就此離開,纔回來纏着自己的親人。
“你眼花了,師傅畫了鎮魂養屍符,怎麼可能跑出來?小鵬,師傅老了,雖然你不是苗氏一族的人,可爲師……”
苗尊峰屑之以鼻搖搖頭,百分百肯定高敬鵬眼花或緊張過度,他當初入行的時候,也跟他一樣的心情,想想現在歲數苗尊峰頗感無奈嘆息一聲。
歲月不饒人,一晃幾十年過去,子輩都不願意涉足家業,眼看祖傳趕屍秘法要失傳,苗尊峰只好打破傳子不傳人規矩,把趕屍秘法傳給外人了。
“啊?!謝師傅!”
高敬鵬先是一愕,在苗尊峰不捨肉疼目光之中,大喜過望地雙膝跪地,跪接苗尊峰親傳趕屍秘法。
“小鵬,爲師看你是可造之材,特把趕屍法傳於你,但你要用心謹記趕屍法規矩……”
苗尊峰把趕屍的法術來歷與禁忌告訴高敬鵬,趕屍法是道術一種,屬於茅山術的一種,是白苗巫術文化的一部分。
自古巫術有黑巫術和白巫術之分,趕屍屬於白巫術,即讓一連串客死他鄉的屍體,尾隨在趕屍者身後,穿州過省地返回故鄉。
但趕屍不是把屍體一直趕回故鄉的,只是帶領死屍穿過荒涼崎嶇的山區,回到平原地,交給來接運的鄉中親人,讓他們把屍骸放進棺木內,用其它的交通工具,把棺木運回鄉間入土安葬。
當然,也不是什麼屍體都可以趕的,接屍體前要先驗屍,驗屍就是桃木劍,用力插入停放屍體的木板上,倘若桃木劍應手而入,即表示這屍體願意接受法師的號令指引,法師便肯接下這趕屍的聘約。
但倘若桃木劍屢插不入或是突然折斷,那就要立即掉頭不顧而去,因爲,這表示屍體不肯聽從他的號令,途中很可能會因此而發生變故的,所以即使再出更高的價錢,也不要貿然答應趕屍。
“是,師傅!”
高敬鵬咋舌連連地接過苗尊峰遞來的趕屍術,要不是苗尊峰說出這些,高敬鵬還真不知道趕屍術有這麼多學問!
“小鵬,慎記一點,死者特別眷戀自己的鄉土……”
苗尊峰待高敬鵬接過趕屍術手卷,再次慎重其事提醒高敬鵬,死者就好像葉落必須歸根,客死異地的亡魂,不管錢多錢少,哪怕是虧本都要解送回鄉。
“是,師傅!”
高敬鵬怎麼覺得今晚苗尊峰怪怪的?好像在交代身後事似的?當然高敬鵬不敢說出來,要不然苗尊峰肯定發飆揍他一頓不可。
苗尊峰沉默了一會,在搖晃燭火之中顯得有些詭異安寧,高敬鵬乾嚥着口水坐立不安地顫抖着,很不習慣這樣死氣沉沉的氣氛。
“小鵬,還記得我們趕屍術,那三趕?那三不趕?”
苗尊峰猶豫了一陣,臉色疑重地考問高敬鵬,趕屍術之中三大禁忌,怕高敬鵬沒記牢什麼的,趕屍術三大禁忌搞不好會出人命。
“記得,凡被砍頭的,受絞刑的、站籠站死的這三種可以趕,凡病死的、投河吊頸而亡的、雷打火燒肢體不全的這三種不能趕!”
高敬鵬還以爲是什麼,輕呼一口氣說出趕屍術三趕三不趕的禁忌,苗尊峰滿意地點點頭繼續吃祭品宵夜,高敬鵬一臉鬱悶不已,還真是無聊的規矩,現在都什麼年代了?哪裡還有古代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