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老醜這個人,我真的是有很多的好奇,他從哪裡來的?爲什麼要去河套村卻又說自己不去了,而且我從未見過他,從始至終。只有在快要下車時跟他說了一句話,但是他不但猜中了我的名字,居然還知道我是陰陽人?!
看來民間奇人果真是天外有天,今日一見老醜,我也算是見識到了,不過我回頭轉念一想。四姨姥的事兒鬧得這麼大,在村裡稍一打聽這些事兒應該都是一清二楚的,關於我是不是外地人,還有我的名字,村裡人也都知道的,想到這些,我又覺得有些矛盾,但陰陽人這一點,村裡人是絕對不清楚的,我的想法一股腦的往外涌着,理智在提醒我要提防陌生人,但心裡卻莫名的又對他這個人深信不疑。這種感覺,我對別人從未有過,好像是一種本能,再告訴我,他不是個壞人。
跟着三林往他家的屋子裡走的時候。我一直在暗自的打量這個老醜叔,他眼裡的精氣不是騙人的,此人肯定是有些本事。但是至於他在車上說的事兒,究竟是他打聽出來的,還事算出來的,這就不得而知了。
思及此,我的心好似微微的又懸了懸。這個老醜,要麼是高深莫測的民間牛人,要麼,就是一個演技過人的江湖騙子,只不過,他騙我的意義何在?後者的想法一出來,好似就直接被自己給否決了。
“你是看我不像好人吧。”
剛跨進三林家的屋子,老醜在我的後頭就忽然來了這麼一句,好像我這點小心思早就已經在他的眼前過濾了一遍似得,我怔了一下,回頭看着他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大叔,我……”
“沒關係。”
老醜倒是一臉大度的打斷了我的話:“防人之心不可無,輕信於人是我們這個行當的大忌,說得準不是本事,是不是一路人才是最要緊的,先進去吧,話什麼時候說都趕趟,但事主卻是等不起人的。”
我點了點頭,剛要開口,就聽見三林在屋裡喊道:“先生啊!你們快進來給我媳婦兒看看啊!!”
應了一聲,我來不及在跟老醜多說,轉身直接向裡屋走去,不管這個老醜跟我是不是一路人,不過他有句話是說對了的,事主等不起人,我對這個老醜有再多的疑問都得先把三林媳婦兒的事兒處理完!
“馬先生你快給看看啊!你看看我媳婦兒都啥樣了,我找二麗賠我媳婦兒條腿是不是應該的!!!”
三林的媳婦兒躺在炕上,雙目緊閉,臉色漲的通紅,牙齒卻輕輕的打顫,一副凍得哆哆嗦嗦的樣子,看樣子應該是發燒了,三林沖着我大聲的喊完,伸手一把掀開了蓋在他媳婦兒身上的棉被,一條烏黑的腿隨即便露了出來,三林的媳婦兒瞬間便抖得更加厲害,閉着的眼睛不停的唸叨着:“冷,冷……我冷……”
“翠玲啊,你忍忍啊,先生來了,先生來看你看了,馬上病就好了啊……”
“疼啊,疼……快救救我啊……”許是聽見了三林的聲音,翠玲閉着眼睛一臉痛苦的唸叨着,看着無不心酸。
三林一臉心疼的安慰着他媳婦兒,“馬上就不疼了啊,先生馬上就給你看啊,再忍一小會兒就行了啊。”
這場面看着我心裡也扭扭的疼,現在回頭想想,他心疼老婆,去質問二麗,言語或是過激,但也算是有情可原,畢竟遭罪的是自己的老婆,急起來六親不認也是正常的,想着,我看着三林慢慢的打開包紮在他媳婦兒腿肚上的紗布,紗布一圈一圈的解開,本來就因爲下雨有些陰潮的空氣中慢慢的傳出一絲腐味兒,待紗布全部解開,這腐喂兒瞬間就迎面而來,就跟四姨姥那天往外吐沫子時的味道是一樣樣的,再看翠玲的腿,果然是手掌那麼大的傷口,爛的肉都翻翻着,仔細的一看好似都能看見裡面白色的腿骨,黃呼呼的粘液伴着黑乎乎的水還在順着爛開的皮肉不停的往外淌着,這紗布一拿來,那蒼蠅‘嗡嗡’的扎着堆兒就往翠玲的小腿傷口上降落,貪婪的大快朵頤,敢都敢不開——
幸好沒吃東西,所以我胃裡雖然往上翻涌了兩下,最後也就是兩口酸水反到了喉嚨又被我面不改色的給嚥下去了,但表叔卻控制不住了,他強忍着沒讓自己的當着三林的面吐出來,而是轉身直奔門外自己找地方解決了。
三林已經顧不上別人看她媳婦兒腿時的表情了,一個大男人也掉起了眼淚:“這咋整啊,你說說,俺們該誰惹誰了啊,就去上個廁所的功夫就被咬了,然後就成這樣了,都說我去找二麗不對,那我該去找誰啊!”
我默默的做了一下心理建設,告訴自己翠玲的腿上那些黃水黑沫子沒什麼的,有點味道也不算啥,我是先生,我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像表叔那樣,否則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尤其是三林這麼大歲數的男人都當着我面哭了,我的使命感逼着自己必須把這事兒給弄處理好了,想着,我往前走了兩步,看了三林一眼:“林叔,有針嗎。”
三林連連的點頭,也不多問我要針做什麼,隨即轉身從抽屜裡拿出個針線盒遞給我:“這種針行嗎。”
我點了一下頭,拿過一旁桌上放着的打火機把針頭撩了一下,隨即在翠玲的傷口附近輕輕一紮:“疼嗎。”
翠玲的緊閉着眼睛除了打顫的嘴脣也不言語,三林急了,握着她的手:“媳婦兒啊,媳婦兒你疼不疼啊……”
我擺擺手示意他不用追問,疼就應該吱聲了,這說明肉爛透了,她沒知覺了,我記得姥姥曾經給同村的人看過腿,只是那個人是實打實的虛病,姥姥是請仙兒給看好的,而這個翠玲……我手上微微一用力,針頭紮下去,有黑色的血水涌出,病已經做實了,在看看翠玲發燒時的樣子,腦子裡忽然一閃,涌出三個字——
“破傷風。”
“破傷風。”
我愣了一下,滿眼驚訝的轉頭看了看老醜,一直沒應聲的他居然在同一時間跟我說出了一模一樣的三個字,心防不知不覺間又卸下了幾分。
三林擦了一把眼淚點頭:“是破傷風啊!人說送醫院就得截肢啊!興許命都保不住了!咋整啊!兩位先生啊!救救我媳婦兒吧!!”
老醜看着我眼裡毫不吝惜欣賞,手往翠玲那送了送:“你繼續吧。”
我心裡居然有了一絲那種惺惺相惜之感,那種感覺說不上來,就像是老醜一開始嘴裡所說的,一路人,沒錯,我跟老醜,應該是一路人的。
轉回臉再看向翠玲的腿,對醫術我真的不懂,人命關天的事兒也不敢胡來,但姥姥在世的時候也給人看過病,她還會用些草藥,虛虛實實,總是有點牽扯着,之前我從未遇到過這類的情況,我還以爲自己會一頭亂麻,但就在我吐出‘破傷風’那三個字的時候,腦子裡隱約的開始浮出夢裡人話,好像是一團纏在一起的毛線,慢慢的,被我將扯到線頭扯出來了。
“馬先生,這到底該咋辦啊,你給出出主意啊!”
我輕輕的呼出一口氣,看着三林張了張嘴:“用蒼蠅幼子放置在翠玲的腿上,將爛肉血水食完,再打藥消炎,應該就沒有大礙了。”我不知道這是我潛在意識裡看着姥姥做過所以知道還是說夢裡人告訴我的,但是我扯出的線頭告訴我這事兒就應該這麼做,這樣,翠玲的腿肯定會保住的。
“蒼蠅幼子是啥玩意兒啊!”三林哭喪着臉看着我:“我上哪去逮蒼蠅崽兒啊!”
我沉了一口氣:“就是蠅蛆。”
“蛆啊!!”三林的眼睛一瞪:“那玩意兒也太噁心了啊!再說了,這大下雨天的我上哪去整蛆啊,去廁所裡啊!哎呀媽呀,誰能弄了啊!”
“能不能給我十分鐘的時間。”
老醜在旁邊忽然開口,看了看我:“你的方法固然很好,但是那個有些慢,我有個更快的辦法,但是需要等我十分鐘,可以嗎。”
當然沒問題了,我點了點頭,救人要緊,姥姥從小就教導我做人時刻要懷着一顆謙卑之心,尤其我們這行,這人外人天外天,切不可目中無人不可一世,所以我並不沒有那種此時此刻被人搶了風頭的感覺,反而是對老醜的幫忙感激不盡。
“十分鐘啊,十分鐘你要幹啥啊。”三林吸着鼻子問道。
老醜也不多說,見我點頭把狗直接放到地上,看了我一眼:“幫我照顧它一會兒。”說完,轉身拿起一把傘就向門外走去。
銀狐犬一見他走了,有些着急的就要跟出去,我擡手抱起那隻小狗,輕輕的摸了摸,“別急,大叔馬上就會回來了。”這才發現它脖子上還戴了一個小小的銀牌,三面寫着兩個字,三妹。
“這啥情況啊!他去哪了啊!”三林看着老醜走了直着急:“馬先生,實在不行我就去廁所弄蛆吧,他也不知道準不準成,我不認識他,但是我相信你啊!”
我看着三林,廁所弄蛆屬實有點噁心,張了張嘴:“林叔,再等等,這個大叔的確是的有本事的。”
三林記急的直撓頭:“但是我這急的都要火燒眉毛了啊,多等一分鐘,我媳婦兒就多遭一分鐘的罪啊!!”莊帥畝劃。
十分鐘並不長,我抱着那狗,出聲安慰着三林,其實我心裡是更願意給老醜這十分鐘的,如果他真能有更快捷的方法救人,那我也算是學習到了,而且就是去弄蛆,也得弄個幾十分鐘的,這招兒雖然有用,但是真膈應人啊!
正想着,老醜回來了,手裡還拿着一個空的礦泉水瓶子,他把傘直接放到地上,接過我懷裡的狗,把瓶子往炕沿上一擱,看了我一眼:“用這個。”
我看向那個瓶子,裡面的東西讓我渾身一麻,螞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