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腦殼壞掉了。”
他這麼直白反常, 饒是靳歡這等厚臉皮也支撐不住了，她飛速的從不設防的鄧季川手裡搶過自己的小包，往身後一掛, 不等鄧季川有任何反應, 弓着身子就腳底板生風的呼呼呼跑開了。
鄧季川望着她跑出老遠還驚恐萬分回頭張望的眼神, 嘴角勾起來, 偏頭笑着看了遠處的靳歡一眼, 甩着手裡的車鑰匙轉身離開了。
靳歡抱着路邊一棵大樹縮在樹幹後面觀察鄧季川的一舉一動，對他輕而易舉的就轉身離開放棄的舉動很是不屑，同時心裡的驚恐又轉化成了滿腔的懊惱。她拍拍自己上了鏽運轉不靈的小腦袋瓜子, 撅着嘴，不捨的往後看了一眼, 認命的甩着揹包顛顛着往校門口走, 低着頭嘴裡抱怨個不停, “還M大的高材生呢，一點耐心都沒有, 文憑真的假的噢……”
鄧季川去停車位上取了車，想了下，熟練地轉了下方向盤，朝着另一側的校門緩緩而去。
轎車速度再慢也比步行要快，鄧季川把車停在靳歡回家的必經之路的臨時停車位上, 熄火極有耐心的等那個嬌小的身影出現。
還沒走過來？
鄧季川右手搭在方向盤上, 咬脣眯眼盯着不遠處的十字路口, 食指點在方向盤上, 一下下的有節奏的敲擊。
十字路口紅燈轉綠的時候, 斑馬線上涌過來一羣人，只一眼, 鄧季川就看見了在踩在斑馬線上和旁邊人熱熱乎乎聊天的靳歡。
他偏頭無奈的勾了下脣角，擡手摁了下車喇叭。
“哇！”靳歡正和隔壁樓住着的彭奶奶聊太極聊的正開心，冷不丁的被喇叭聲一嚇，整個人都貼在彭奶奶身上，邁出去的腳停在半空，動彈不得。
“咋啦，害怕？就一小車……”彭奶奶笑呵呵的拍拍靳歡肩膀安慰她，“沒事，怕啥？”
靳歡掃了眼停在一邊眼熟的轎車，鬆開緊緊纏住彭奶奶的手臂，呵呵呵笑起來給自己解圍，“沒怕沒怕，就是它突然一喊，我沒反應過來……”
她理着被風吹亂的劉海，又扭頭看了眼停在路邊的小轎車。
鄧季川在她呵呵呵訕笑的時候降下了車窗。沒了車窗的遮掩，他側目看來，那雙平日裡含着清晨微露的眼睛，微微上揚着，帶着春日裡冰川消融的暖意，拂面而來。他坐在車裡，微仰着頭，漂亮的下頜翹起，整個人，都帶着淺淺的笑意，略過路面上形色匆匆的各式行人，向她看來，安靜而柔和。
靳歡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鄧季川，一時間怔在原地，不得動彈。
她平靜了下情緒，牢記軍士們的教誨，移開自己如癡如醉的目光，正要努力擺出一副軟硬不吃寧死不屈的姿態來，鄧季川右手握拳輕掩了下脣角的弧度，清清淡淡的開口：“上車。”
“……”靳歡把頭偏到一邊，壓制住內心的衝動，冷着語氣一字一頓斬釘截鐵的拒絕，“我上車幹什麼？！不要！”她想了想，覺得自己的情緒外露的太嚴重，沒有切實貫徹軍師們冷淡疏離的方針戰略，咳了兩聲，又笑眯眯的補充了一句，十分有禮貌：“啊，鄧老師？好巧哦……”
這變臉變的……
鄧季川抵着脣角的拳頭放下，任由嘴角高高揚起，發動引擎，笑着看她，“上來吧，我送你回去。”
呸~
靳歡狐疑的看着明顯心情很好的鄧季川，一點都不想理他，難道他聽不出來她不想和他說話嗎？她也是一個有脾氣的人，這種打個巴掌再給個甜棗的獎懲措施對她，一丁點兒，都不管用！
靳歡傲嬌的把頭扭到一邊，叉着腰正要大義凜然的拒絕，旁邊站着看了半天熱鬧的彭奶奶出手了，一邊打開車門把手裡拎着的蔬菜往裡放，一邊招呼傻在原地的靳歡：“哎，靳歡啊，這是來接你的吧，來來來，有車就坐哈，別累着自己……”
“是，您是住靳歡樓下吧？上來吧，我把您和靳歡一起送回去……”鄧季川長腿一支，開了車門走下來，好笑的看了眼生無可戀的進化，幫着老人家把東西往後備箱裡放。
天哪……
靳歡皺着臉，對上鄧季川那雙調笑意味十足的生動眉眼，自暴自棄的拉開後車門也準備跟着坐進去。算了算了，坐就坐唄，坐一下又不吃虧……
“哎，別，做前頭去，讓我這個老太太舒坦舒坦。”
“……”被彭奶奶推出門外，靳歡滿心滿眼的都是委屈，震驚的看了眼好整以暇地鄧季川，憋了憋氣，還是打開副駕駛一側的車門坐了進去。
坐上車，靳歡就扭頭望向窗外的景色，拒絕和鄧季川交流。
車裡寂靜了一會兒，後座彭奶奶的的聲音突然響起來了，“你比靳歡大是的吧？”
“嗯。”鄧季川注意着前方的路況，分神看了眼鼓着臉努力裝若無其事的靳歡，笑了下，點頭：“比靳歡大幾歲。”
“我說呢……”彭奶奶翻着手裡的包，“小孩子就容易鬧脾氣，你要多擔待。”
鄧季川笑起來，盯着靳歡氣呼呼的臉，搖搖頭無奈道：“她是容易鬧脾氣。”
“我容易鬧脾氣？”靳歡再也忍不住了，唰一下轉過身來，不依不饒的瞪他，“是我和你鬧嗎？明明是你發脾氣先吼我的！”
“這次是我不好，不該向你發脾氣。”鄧季川斂了笑，認真的看她，而後又笑起來，半是嚴肅半是調笑的開口：“我錯了，原諒我。”
什麼？他在說什麼？
是道歉嗎？道歉嗎？
靳歡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過了老半天才別開一點點漲紅的臉，望向窗外，什麼事也沒發生的樣子，嘴裡嘀嘀咕咕念念叨叨，“今天沒吃藥沒吃藥……藥不能停藥不能停……”
坐在後座的彭奶奶眼睛眯起來，洞察世事的無聲笑了兩下，收起笑一本正經的和開車的鄧季川熱熱鬧鬧的侃起來，“煩吧？整天裡的哄着捧着，要是我呀，早攆她走嘍！”
對待長輩，鄧季川態度恭敬耐心得不行，打着方向盤進了小區門，側目向後看，打趣地回答：“哪敢？說話大聲點就委屈得不行，哪裡還敢嫌她煩？”
靳歡錯愕擡眼看他，正巧對上鄧季川寵溺的眼神，雄赳赳的氣勢一下子弱下來，眨着眼裝眼睛不舒服，生硬的錯開他盯着自己的視線。
“小姑娘嘛，可人疼的緊……”
察覺到彭奶奶還有一肚子的感慨要發，靳歡當機立斷地指着窗外轉移話題，“哎哎哎，彭奶奶，你到了！”
“哦……我到了啊……”
“嗯嗯嗯，到家了，您趕緊上去吧。”靳歡積極主動的下車幫她把後備箱裡的東西拿出來，“東西給您，您拿好。”
“我送您上去吧。”老人家兩手滿滿的拎得全是包裝袋，走路慢吞吞的，鄧季川有些不放心，伸手過去接彭奶奶手上提着的東西，卻被中氣十足的老人家一下揮開了。
彭奶奶笑成一條線的眼縫裡閃着狡黠的光，擺擺手，“有電梯，不費事兒，你們趕緊的，去玩吧，啊，哈哈哈……”
她纔不想跟他玩。
靳歡拉着揹包上上下下的動，身體也跟着前前後後的傾，垂眼看漆皮鞋面上反射出來的亮光，等彭奶奶進了樓道，立馬擡頭，草草打了個招呼就要溜之大吉：“我也回去了。”
“我送你回家。”
“不要！”意識到自己情緒又激動了，靳歡偏臉掩飾了一下，換上一副官方的禮貌微笑，對着鄧季川輕輕頷首，捏着嗓音拒絕：“不麻煩鄧老師了，幾步路的距離，我自己可以的。”
“那我有話要對你說。”
“你……”
正值下班放學高峰，男俊女俏的兩個人站在樓道口一動不動的對峙，眼神裡都帶着刀光劍影閃亮的火花，吸引了一波吃瓜羣衆的關注。
靳歡瞧着各家大爺大媽們經過時不住往他們兩身上打量的若有所思的表情，靳歡還是敗在了鄧季川好整以暇地眼神下，灰溜溜的上了車。
有了車身的遮掩輕鬆多了，靳歡把車窗搖上，拍拍有點癟了的肚子，懶洋洋的開口，像是賞賜一般的頤指氣使，“說吧，找本宮何事？”
“上次，和你一起走的那個男生，是誰？”鄧季川彎了下眉眼，握着方向盤控制着拐彎的弧度，想到前幾天看到的畫面，淡了語氣，“嗯？”
嗯什麼嗯？
靳歡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血管裡的血液嘟嘟嘟的冒泡沸騰，她轉身看着面色平靜的鄧季川，下巴一擡，撐着眼皮，“你管我呢？我不可以交男朋友嗎？”
鄧季川把車停靠在路邊的臨時停車位上，屈肘撐着方向盤，不言不語的看着遠方。
窗外的陽光爬上他俊逸非常的側臉上，僅一側的下顎線條，就勾得靳歡直流口水。
“嗯哼。”靳歡移開目光，揪着安全帶，悶悶的開口：“鄧老師您有話就說吧，我聽着。”
鄧季川側身過來，看着縮在座椅裡的靳歡，緩緩開口，“你有一個壞習慣，知道是什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