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米空羣若是到了秋氏家族勢力範圍,到了江湖上,甚至只要離開玉唐城地界,那麼秋家將他玩死絕非難事,但現在終究是在玉唐城,身爲地頭蛇的米空羣想要將秋雲山玩死……同樣不是難事,甚至是很輕鬆。
一隊隊的大內侍衛不斷到來,一言不發,先是搶佔了制高點,隨即,四面八方開始佈防。既不干涉秋雲山等人行動,也不救人,就這麼注視場中動靜。
然而人卻是越來越多,赫然形成了絕對的力量壓制。
秋老元帥的臉色愈發難看起來,喃喃的罵了一句:“死太監,架子倒大!”
雲揚有意無意地對冬天冷說道:“小冷,你們家這次來了多少人手?我看這架勢只怕有些不妙啊,秋氏家族多半要吃虧了。”
冬天冷臉上的汗已經下來了,黑着臉說道:“我們家是來人最少的,除了我,就只有兩個護衛,現在……”
冬天冷的憂慮之色溢於言表:“這可咋整?事兒怎麼就這麼的大了……”
一邊的秋劍寒老元帥,一張臉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擦擦的腳步聲響起,似乎每一步的時候鞋底還都擦着地皮,慢吞吞的走過來。這聲音,很雜亂,也讓人心頭感覺亂糟糟的……
隨即,那邊街口,有五條身影,慢吞吞的走了出來。
每個人都是微微的有些佝僂着腰。
每個人都是面白無鬚。
每個人都是一身太監袍服。
每個人的臉色都是如死人一般板着臉,目光如殭屍一般不動。
每個人的臂彎裡都是一杆拂塵。
而且每個人都是邁着八字步。
這夥人這麼大晚上從街角拐過來,卻令在場所有人齊齊生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最中間那個,身材比其他人要高大一些,中年,無須,面白,魁梧,目光也更加陰冷一些,似是這行人中爲首之人。
然而云揚的目光,卻是落在了他右邊最邊上那人的臉上。
吳公公。
那個被自己一巴掌差點打死、打掉了半邊牙齒的吳公公,同時也是在雲府門前刺殺自己的那道熟悉的背影!
這個人自那日之後就一直躲在深宮不出,雲揚再沒有機會看到他。
眼下卻是那天被刺殺之後,第一次見到這個人在自己面前出現!
雲揚藉着冬天冷身子的掩護,仔仔細細地觀察着這個太監。
觸目所及,仍舊是腳步虛浮,兩眼無光,身子也不挺拔,渾身上下,仍舊是沒有半點修煉過的跡象;讓任何人看去,都會瞬間得出來結論——這就是一個身子虧空了的太監,再沒幾年活頭的閹人。
然而云揚卻注意到了一點其他人不會在意的地方,自己當日可是有打掉其許多牙齒,這傢伙的腮很應該癟下去纔是,但現在看來……卻分明很飽滿的樣子!
跟沒有受過傷一樣!
這可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似乎覺察了雲揚的視線,吳公公擡頭向着這邊看來,一眼看到正瞪着眼睛看自己的雲揚,眼中頓時露出來深切的恨意。
“秋公子。”當中那個大太監,正是米掌櫃,米空羣本人。
米空羣眯着眼睛,目光聚焦到人羣中的秋雲山身上,淡淡道:“大家終歸朋友一場,你這麼做未免有些不講究了吧?”
秋雲山勃然大怒道:“放尼瑪的屁!難道你設局搞我,就很講究嗎?米空羣,你少跟本少爺來這一套,我就問你,你打算如何給我一個交代?”
米空羣眯着眼睛,陰陰冷冷的說道:“咱家只是想知道……秋公子你想要的是個什麼交代?!”
秋雲山冷哼一聲,道:“米空羣,你設局坑我,讓我秋家名聲掃地,更讓我本人鑽入圈套,險險身敗名裂,承蒙你如此設計招待,本公子除了要你的命,還有別的道路可走嗎?”
米空羣陰冷的笑了起來:“秋公子想要的這個交代,只怕是不大好要吧!”
他嘿嘿冷笑:“秋公子在我玉唐國都,天子腳下,卻明火執仗地大肆綁架良民,這般的明目張膽,絲毫不將本國綱紀國法看在眼中,卻又不知道秋公子打算如何給我玉唐國一個交代呢?!”
秋雲山一怔,怒道:“米空羣,你是要跟我這麼論交代嗎!?”
米空羣冷笑:“論?論什麼?我米空羣也是玉唐之人,豈能容你這等宵小之輩這般胡作非爲?今日,我便先將你拿下,再去秋氏家族找秋老家主請罪,彼時將交代給予秋老家主纔是正理!”
秋雲山一聲長笑:“米空羣,你敢!”
米空羣目光陰毒:“我敢還是不敢,秋公子馬上就會知道!”
眼看着雙方越說越僵,秋雲山目中噴火,即將動手,雲揚本能地嘆了口氣。
這秋雲山還是太年輕,縱使是有所盤算,仍舊還是太沖動。
米空羣口口聲聲玉唐國家,每一言每一句都是佔着大義名分;秋雲山若是還要一意孤行,甚至搶先動手,那麼,他今天就算被人殺死在這裡,秋氏家族明面上也說不出什麼!
秋劍寒老元帥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以秋雲山的初衷而論,本是將這件事套上江湖恩怨帽子的,剛纔亦是憑這套論調將秋老元帥逼退,然而此際,他卻沒有,或者說沒有來得及,就被米空羣搶佔了先機,使得後續發展徹底變調
還是太年輕了……
“米空羣!”秋老元帥淡淡的說道。
“老元帥。”米空羣恭恭敬敬的彎腰。他雖然是皇帝近侍;但也知道,若是他真的與秋劍寒鬧起來,那麼倒黴的只能是他。
“你口口聲聲國家大義,那老夫倒是要問你,你設計秋雲山的時候,是爲了什麼國家大義?”
秋劍寒問道:“你設計秋雲山強搶民女的時候,又是什麼國家大義?”
米空羣霍然擡頭:“老元帥……”
秋劍寒顯然不欲給他解釋的餘暇,徑自截口說道:“你設計讓老夫的夫人也牽扯入這件事之中,卻又是爲了什麼國家大義?”
米空羣愕然,隨即臉上露出一絲冤屈,道:“老元帥,我知道您是秋雲山的叔叔,秋雲山是您的侄兒……但是您……”
秋劍寒眉頭一擰,道:“這裡是玉唐國,天唐城;你說這叔叔侄兒的又是什麼意思?這就是你的理由?或者你的意思就是說,老夫現在是在徇私舞弊?你不回答老夫關於國家大義的問題不得止,反而將話題扯到我們家裡來,這手張冠李戴玩得漂亮啊;米空羣,這就是你予老夫的回答嗎!?”
米空羣憤怒的說道:“明火執仗綁票要挾的暴徒在前,老元帥不管不問不得止,反而對我一個被害人咄咄相逼,卻又是什麼意思?”
“老夫哪裡有什麼意思。”老元帥指着四周的大內侍衛,淡淡道:“你雖是大內總管,卻又何能調動這麼多的皇宮侍衛,調兵手令何在?拿來給老夫看看!老夫很有興趣知道是誰給你這麼大的權利!”
米空羣鼻尖上已經冒了汗,尖聲道:“本總管有權利調動大內侍衛,圍剿對皇宮大內圖謀不軌的賊人!”
秋劍寒步步緊逼:“好大的一頂帽子!請問皇宮在哪裡?這裡又是何地??米總管,你所謂的權限縱使是在皇宮大內也不可擅用!錯非非常狀況何能便宜行事!?”
“如今你這般帶着大內侍衛出了皇宮,大張旗鼓跑到這裡來,卻又是誰給你的權力?”
“這是國家武力!拱衛皇宮大內的力量!卻不是你米空羣一個區區太監,一個閹人可以動用的私兵!”
秋劍寒聲色俱厲。
自己不出面,自己的侄子這個虧是吃定了,而且還是個大大的啞巴虧,吃了不白吃,很可能會要命的!
自己這般出面,固然可以將事情轉圜下來,卻勢必要將眼前這個皇帝陛下身邊近人徹底得罪!
必然後患無窮。
面對着秋老元帥的咄咄緊逼,米空羣眼中露出來怨毒之極的神色。
秋劍寒並不再對米空羣出聲,轉而看向牆頭上的大內侍衛:“你們哪一個是領頭的?過來!”
一個魁梧的侍衛一躍而下:“老元帥。”
“把你們調動行動的虎符給我看看!”老元帥一伸手,凜然不容置疑的道:“我看看,是誰允許你們出宮的,是誰簽署的,讓你們隨着米空羣出來的命令!”
這侍衛頭領滿臉漲紅:“沒有。”
他們此行乃是純粹的私自行動,哪裡會有什麼命令虎符……
“沒有?!”老元帥的神色危險起來:“沒有你們就這麼出來了?你們的任務是保護皇宮大內!保護陛下!怎麼可以這麼的擅離職守,萬一宮中出了事,你有幾個腦袋可以擔當?!你自己的小命不要了,你一家老小的性命還要不要?!”
侍衛首領滿臉通紅:“下官……下官……”
“你們一個個的還不快給我滾回去!”秋劍寒一瞪眼睛:“難道,還非要老夫趕你們走不成?回去好好警戒,再有下次,老夫必當稟明陛下,嚴懲問罪!誅你九族!省下爾等這般玩命行徑!”
“是!”
侍衛首領對米空羣看了一眼,隨即一聲號令:“收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