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成軒也想借助季肆空的時空異能逆轉命運。
所以他和白焰暫時達成了合作, 這麼一想就都想通了。
葉卿撓頭,謝成軒異能並不弱,相反還有些強的離譜, 纏人程度堪比叫個不停的蟬。
要把他打趴下還真有點困難, 而且除了謝成軒, 還有白焰和陸久, 也許還會和異能之主打一場, 葉卿掰着手指算了算,臉麻了,這得打多少次啊……
她並不是那種喜歡打打殺殺的人, 畢竟時時刻刻都面臨着要死不死的境況,以前看熱血番和戰鬥類小說感官很好, 可放在現實裡她只覺得心累。
歸根到底還是她不夠強, 要不然直接一揮手就都滅了, 前後過程不超過一分鐘。
葉卿揉揉眉心,從牆上撕下來地圖, 打算直接去找白焰,反正早晚都得打,趕緊解決算了。
她向閻煥等人打出個異能信號,簡單說明了一下這兒的路,虛空內大概放散了什麼屏蔽類異能, 雖然她已經破開了, 但她所發出的信號能不能被接收到就難說了。
葉卿按着地圖一路來到白焰所在的地方, 那是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 但有股說不出來的違和感。
四周荒蕪一片, 原本盛開的花都凋零了,只有根葉還頑強存活着, 太陽光慘淡地照在地面,不暖反而覺得冷。
她攏了攏衣服,擡頭看了眼天,昨晚上看天氣預報聽說今天會下雪。
宮殿裡如同它的外觀一樣富麗堂皇,但是空蕩蕩的,空有繁華。
所以她一眼就看到了白焰。
白焰就坐在最裡層的高臺上,他看起來有些頹廢地低着頭,手裡捏着一隻紅酒杯,搖搖晃晃的,偶爾還會灑出幾滴來。
她自認爲自己腳步聲並不輕,但直到她距離白焰還有三四米,白焰也沒擡起頭來看她一眼。
這情況不對。
“喂……”
但不管他搞什麼鬼,白焰今天都一定得死在這兒,葉卿握着箭矢一端,直直指向他,“你在搞什麼鬼?這虛空裡怎麼就你一人?”
這下子他終於擡起了頭,原本如葉卿所熟悉的那般惡魔的聲線,卻在此刻顯得異常嘶啞,整個人都沒了精氣神。
“多一個人少一個人有什麼區別,反正我今天都得死在這兒。”他自嘲地笑了笑,喝了一口酒,隨意扔在一旁,朝後一靠,說道:“想動手就趕快,沒準一會兒我就反悔了。”
葉卿皺着眉,“白焰,別搞那些虛頭巴腦的,我們可以好好打一場。”
她並不知道白焰這個狀態是怎麼回事,萬一對方是在虛張聲勢呢?畢竟之前他被限制離不開虛空時,白焰在她夢裡可是恨不得直接到現實里弄死她。
這樣子一個人,說不想殺你了,換成誰都不會相信,所以她更覺得這是個陰謀。
“是嗎,那好,既然你那麼想打,那就打啊。”白焰站起身來,走下臺階與她對視,他勾了勾手指,示意她可以開始進攻了。
葉卿迷惑,思維短暫停了三秒後,手裡的箭矢如同流星一般,速度奇快的衝白焰而去。
白焰運起異能,白光順着他手腕指尖溢出,像即將破繭而飛的蝴蝶,箭矢沒能順利穿透這白光,在到達一定距離就忽然消散了。
葉卿感到不妙,腳步移動,向右後方跨了幾步,而後她看到原本消失的箭矢突然出現在她之前站的地方。
憑空出現。
她立馬就想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之前季肆空那對人渣父母曾經說過的,季肆空的時空異能是被人爲創造的,所以後續肯定又從他身上強行提取了時空異能。
有點後悔,葉卿咬牙,當初就應該再砍幾刀放放血,那麼輕鬆地處理了真的是太便宜他們了。
葉卿攻勢更加猛烈,宛如發瘋的獅子,如果沒有白焰搞鬼,季肆空又怎麼會成爲那個樣子,其實鑰匙白焰能夠一直安安穩穩的,不出來作妖,她完全可以把這人當做不存在的。
但是他偏偏動了季肆空,那就不能忍了,她也不是什麼大善人,動了自己的人還想完好無損?那不可能。
反正從前的,現在的,新仇舊恨,都加起來一塊算了。
她拿出了那把久違的琉璃扇,扇面閃着暗沉色的光。頗有殺氣,對上白焰的白光,有種像從地獄爬上來尋仇的惡鬼。
琉璃扇作爲異能武器是很強大的,強大到什麼程度呢?即使是對上季肆空。他大概也得花點時間打敗,想要五招之內解決是絕對不可能的。
而且現在還有她的光之異能加持,那更是威力加倍,所以沒多久白焰就開始力不從心了。
哪怕他有時空異能,也沒辦法全部擋住葉卿的攻擊。
扇子和在一起,接着風力,直直衝着白焰而去,他已經沒什麼力氣再去阻擋了。
白焰喘口氣,靜靜等待着死亡。
然而,就在那一瞬間,突然撲出來個人影,竟然硬生生給白焰擋下了。
“你……”白焰瞳孔睜大,不可置信地看着陸久,好半晌才沉聲說道:“我不是讓你走了嗎?你都不是斬尾的人了,來這兒做什麼?”
琉璃扇在陸久胸口留下好大一個洞,血液不停地從中冒出來,她勉強牽起嘴角,對着白焰露出笑來,那笑容一如他當初所見,還是那麼溫柔美好。
“我……”
陸久覺得自己每說一句話,都要被刀尖扎一下,她幾乎用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和肌肉,纔不至於讓自己露出難看的表情,她希望自己能夠面帶微笑地死在白焰面前,太狼狽的話,白焰不喜歡。
白焰這個時候倒是表現出不知所措來,以往的那些驕傲和自信都開始被磨滅,他抱着陸久,垂下頭,想要聽清楚陸久要說的話。
但是陸久傷勢太重了,她只來得及說了一句:“別哭。”就徹底沒聲音了。
她的體溫在漸漸下降。
白焰不自覺地抱緊幾分,“我沒……”他抹了把臉,手上全是淚水,淚腺直接崩潰,無論他在這麼使勁擦拭眼眶,眼淚都不會停。
“我不需要你來救我,陸久。”他聲音酸澀,包含了太多複雜的,他自己也解釋不清楚的感情,到頭來只有陸久站在他身邊。
白焰笑了兩聲,卻比哭更難看,他也不算是孤家寡人了。
葉卿很不是滋味的看着這兩人,她也是第一次見白焰這麼失態,還露出這種表情。
“所有人都會死的。”
白焰聲線更加暗啞了,像是被撕裂的白紙,顯得那麼脆弱,“虛空是一座巨大的墳墓,用來安葬異能者。”
“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異能之主要把所有異能者都銷燬,所以這兒只是個屠宰場。”
葉卿眉頭皺得都可以夾死一隻蚊子了,這個事情的走向她是完全沒有想到的,“他這麼做有好處嗎?而且異能是他搞出來的,現在卻要一手摧毀,他有病嗎?”
“不。”白焰搖了搖頭,他說:“原本異能就是異能之主的陰謀,而且準確地講,他是管理人,異能之主只是我們強加的名號。”
葉卿徹底聽懵逼了。
白焰:“管理人想要的是強大的世界,所以他創造了異能,但是後來發現異能是有限制的,這不符合他的目標要求。”
“然後他就計劃着,犧牲所有的異能者來重新創造一個世界,季肆空就是首先要被獻祭的,畢竟他是唯一一個被成功製造出來的時空異能者。”
葉卿整個人都傻了,這走向也太奇怪太魔幻了,果然藝術來源於生活且高於生活。
白焰垂下頭,輕輕地,在陸久額頭落下一吻,而後他又擡起頭,說道:“所以我說了,所有人都會死。”
話音剛落,葉卿就見他吃下什麼東西,而後臉色瞬間變白,她能感覺到白焰的異能和生命力在源源不斷的流失。
“你也會死的。”他說,這話就和魔咒一樣。
白焰倒下了。
他和陸久躺在一塊。
兩人相依偎着,過不久就和玻璃碎開一樣,化成點點星光,消弭在天地間,不曾留下一絲絲痕跡,大概是被虛空吸收了。
葉卿着實沒想到白焰會這麼容易就死去,不,準確地來說,是主動放棄活的希望。
他說虛空是屠宰場,她腳下踩着的是無數異能者的屍體,或許都已經腐爛了,還說季肆空是要被獻祭的祭品……
葉卿睜圓了眼,在有些寒冷的天氣裡,額頭冒起一層細密的冷汗,她猛的邁開腿跑走,卻忘記自己可以展開羽翼。
要去哪兒找季肆空?他們說好了要分頭行動,卻沒說要在哪兒會和,現在異能鏈接用不上,就連感應也沒反應,季肆空就像是突然從她的世界裡消失了。
她茫然無措地向四周看去,除了廢墟看不到半個人影,冷寂的空氣衝入心肺,讓她一時之間有點難以呼吸。
不知何時開始有濃霧蔓延開來,葉卿嘗試着用異能驅散,也只維持了幾分鐘,濃霧很快就會再次凝聚。
葉卿看不清道路,漫無目的地四處亂竄,直到她似乎看到前方有個模模糊糊的人影,對方正在一步步朝她走來。
由於不清楚對方是誰,葉卿沒有貿然出聲,她靜靜呆在原地,箭矢漂浮在四周蓄勢待發,她自己拿着琉璃扇,扇柄對準了那個人的方向。
那人的臉隨着距離的不斷變小而越來越清晰,她看到了,是季肆空,認知到這一點葉卿鬆了一口氣。
“想你了。”
剛纔那擔憂害怕被壓下去,隨之涌來的是酸澀感情,還好他沒事。
季肆空笑了笑,主動把她抱在懷裡,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後背,像是在安慰。
“你身上好涼,很冷嗎?”葉卿沒有感覺到熟悉的溫度,她從季肆空懷裡擡頭,捏着他冰涼的指尖,搓了搓爲他取暖。
季肆空很快地抽回手指,搖了搖頭說:“沒事,大概是快要下雪的緣故。”
葉卿啊一聲,擡起頭看了看慘淡的天空,確實,現在沒有太陽光了,估計很快就會下雪了。
“你那邊事情都解決好了嗎?”葉卿問,“解決完了,今晚我們就去吃火鍋!”
季肆空臉上帶着不變的笑意,很輕的說道:“恐怕去不成了。”
“啊?怎麼了?沒解決完嗎?那再等幾天……”葉卿的話戛然而止,她突然想起了之前守書人說的話,要她遠離季肆空。
爲什麼呢?
現在她見到季肆空了,他和平常,也沒什麼差別……吧?
葉卿手背在身後,不安地搓了搓拇指和食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季肆空,他臉上表情收斂了些,無端顯示出幾分冷意。
季肆空從來沒有用這種眼神看過她。
她感覺到一絲陌生。
葉卿下意識微微地退了一小步,笑着說:“那好吧,改天吃也可以,先去找閻煥他們吧,白焰已經死了。”
她往前走了幾步,卻感覺到了阻力,就像是有什麼東西擋在面前,她完全無法繼續往前走,無形的屏障。
葉卿轉回身,“別裝了,你不是季肆空。”
“我確實不是。”他笑了笑,那是個看起來很輕很柔的笑容,卻隱隱透露着寒氣,虛僞又做作,“你是個很聰明的孩子。”
他嘆了口氣,身形忽然消失在原地,葉卿立馬警惕地拿起琉璃扇,然而,體內沒了熟悉的感覺,異能的痕跡似乎在她身體裡全部消失,不知不覺,她就變成了普通人。
葉卿愣住了,怎麼回事?
她又嘗試運轉,毫無反應,她的異能被壓制住了。
這下子可就遭了。
琉璃扇成爲她唯一的武器,但此刻沒了異能,它所能發揮的作用極其有限,最多也就是個防身。
空氣中傳來一陣波動,葉卿憑藉自己優良敏感的身體機能反應,躲過了致命一擊,對方頂着季肆空的臉失落嘆氣。
“雖然很不想殺了你,但我沒其他辦法了。”
“你是個好孩子。”
話落,耳旁陡然爆發出一陣尖銳刺耳的聲音,這是常人所無法忍受的聲音,葉卿不適地皺起眉,下一秒就被猝不及防地捅了一刀。
泛着寒光的匕首正中她心臟,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臟破開了,血液就像是爆炸了一般瘋狂涌出。
肺好難受,她有點呼吸困難。
“嗬……”她發出一聲極輕極輕的氣音,“你到底……”嗓子眼每說一句話,都好似沸水裡冒着的水泡,灼燒着她。
那原本該是季肆空的臉漸漸模糊,而後又重新凝聚成另一人的樣子。
她認出來了,是異能之主。
沒想到異能之主親自下場了。
他殘忍地將匕首又推進了幾分,直至完全沒入,只留刀柄,而後又猛一下抽出。
異能之主臉上始終帶着慈祥的笑容,他伸手把葉卿抱住了懷裡,像長者撫摸着後輩,語氣依舊是溫溫柔柔,卻令人骨寒。
“別怕,只是疼一會兒,我也很不忍心看到你痛苦的樣子,畢竟你是我最親愛的孩子。”他拍了拍葉卿不怎麼有知覺的背,繼續說道:“我最親愛的孩子不聽話了,作爲父親,我自然有義務要教育你。”
葉卿通體寒冷,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這種感覺真的很可怕,她用自己那爲數不多的力氣,推開了異能之主,慘白着臉,眼睛裡佈滿了紅血絲,聲音因爲疼痛而有些顫抖。
“別TM亂bb,就你?也配?”葉卿勉強直起腰,捂着胸口處的破洞,喘了一口氣,“真能給自己臉上貼金,還父親?教育?想殺人就直說,虛僞,嘔。”
異能之主笑容不減,他只是搖了搖頭,輕聲道:“你是我最滿意的孩子,放心,那個季肆空很快也會去陪你的。”
“你敢!”
葉卿怒目圓睜,反正都到這個地步了,她也不用再保留顧忌什麼,幾乎是不管不管地突破所有障礙,狂暴的光之異能傾斜而出,卻被他一手擋下,沒造成任何影響。
“傻孩子,光之異能是我賦予你的,你怎麼能想着用來對付我呢?”異能之主無奈地嘆氣,“既然如此,光之異能也沒必要留着了。”他點了點葉卿的額頭,轉瞬間就收回了全部的光之異能。
葉卿有心想阻止,但這已經瀕臨死亡的身軀根本做不到阻止,她只能眼睜睜看着異能消失。
“好了,到時間了,我該走了。”異能之主笑意加深,他深深地看了葉卿一眼,說道:“可惜了,原本你可以……”他的話沒能說完,因爲葉卿把琉璃扇直接插到了他腦殼。
琉璃扇裡有着她剛纔刻意放上去的光之異能,還有殘存的時空異能,兩相結合,調製出最強大的威力,時空異能可不是異能之主創造的,對他能造成最大的危機傷害。
果不其然,異能之主的身形搖晃了幾下,險些倒下,他臉色發沉,幾秒後又重新變成萬年不變的笑容,配合着腦殼上的扇子,換個場景就是驚悚片了。
“很好。”異能之主拔下扇子,惡狠狠地握着,扇子在他手裡徹底粉碎,被一陣風吹沒了。
他不能繼續保持現在的狀態,本來親自下場就已經是違反法則了,異能之主嘴裡吐出惡毒的話,和他那張溫和的面貌極不相符,“葉卿,我親愛的孩子,你最終會痛苦的死去,我會引導你的靈魂異能,讓你親眼看着季肆空作爲祭品而死。”
“呵呵。”葉卿莫名相信季肆空,他那麼強大,怎麼會被這種小人奪取生命?
異能之主化成玻璃碎片,最終消失在天地間。
葉卿鬆口氣,不管怎樣,那把扇子還是重傷了異能之主,之後季肆空對上他也就會輕鬆許多了。
雪開始下了。
而葉卿也終於支撐不住了,她無力地倒下,眼睛半睜着,看着雪花從天空上一片一片飄落下來,是大片狀,最好看的類型。
她扯了一下嘴角,難過的想到,這場初雪的約定終究還是完成不了,果然,人不能立flag啊。
身體好沉重啊,眼睛也好睏,想睡覺……
可是她還沒來得及見季肆空最後一面,三十歲的帥大叔模樣她還想再見一次,是真的很帥,就這麼死掉真的是太可惜了。
她忽然又想到了季肆空小時候,小小的,軟軟的,睜着圓圓大眼,明明年齡比她大,害怕的時候卻會拉着她的衣角,或者勾着她的手指,軟乎乎地喊她姐姐我害怕……
完蛋,開始回放走馬燈了。
葉卿覺得自己好冷啊,她艱難的翻了個身,蜷縮着身體,想以此取暖,淌出的血浸染了覆蓋在地上薄薄的一層雪,她沾着血液,在地面上寫了幾個字,算是最後的告白:
——啵啵,晚安啦,我永遠愛你。
她扒拉出脖子上戴着的項鍊,用力攥在手心裡,汲取着最後一絲溫度。
季肆空,你再不來,就真的見不到我了哦……
因爲我要準備睡覺啦!
……